她光着脚踩过燃烧的楼梯，血脚印从二楼蜿蜒到六楼。当整栋楼的幸存者抱头痛哭时，没人想到这个满手血泡的少女，正是十二年前被丢在垃圾站的女婴。一场大火，烧穿了邻里间的铁幕；一声“快逃”，让两个破碎的家庭在灰烬中重生。
南昌老城区的冬夜总飘着煤烟味。2011年11月24日凌晨，夏娟缩在薄被里数着挂钟的滴答声——父母刚推着垃圾车出门，哥哥在隔壁床发出轻微的鼾声。她摸出枕头下的圆珠笔，就着路灯在数学卷子上演算。
焦糊味是突然窜进来的。
起初她以为是楼下早餐摊的生炉子，直到看见门缝里渗进橘红色的光。推开门的瞬间，热浪几乎掀翻这个40公斤的女孩。楼道里堆放的旧棉被和废纸板正疯狂燃烧，像条火龙顺着电线向上攀爬。
“着火了！”
第一声呼喊卡在喉咙里，变成剧烈的咳嗽。她抓起晾在门口的湿毛巾捂住口鼻，赤脚冲向对门。铁门被砸得震天响，可年迈的王德发戴着助听器睡得正沉。夏娟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冲进火场——三天前老人把钥匙忘在牛奶箱上。
当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塑料门把已经烫得握不住。
夏娟被捡到那晚，南昌下了二十年一遇的暴雪。环卫工夏玉梅至今记得，1999年腊月十七的夜班路上，垃圾箱里传来比猫叫还细弱的哭声。掀开冻硬的破毯子，女婴小脸发紫，脐带结着冰碴，身边只有半袋过期奶粉。
“要不送福利院吧？”丈夫看着家里漏雨的屋顶。
“当家的你看！”夏玉梅突然惊叫。怀里的婴儿攥住她生了冻疮的手指，嘴角竟绽开一个笑。
这个笑容让夫妻俩当了十二年“破烂王”。他们凌晨扫街，白天捡废品，却坚持让女儿学钢琴——二手电子琴摆在霉味扑鼻的客厅，夏娟总在琴键上垫层薄纱，怕锈迹弄脏手指。有次她偷偷跟着母亲翻垃圾箱，被夏玉梅拎着耳朵拽回家：“你的手是用来写字弹琴的！”
起火前三个月，夏娟在日记本上画过整栋楼的地图。她知道201住着送牛奶的聋哑夫妇，302的刘婶刚做完化疗，顶楼盲人阿婆的导盲犬叫“豆包”。这些观察本能，源自她总在凌晨四点被父母出门的响动惊醒。
唯独对门的王大爷家画着红色叉号。老人儿子定居国外，性格愈发乖张，曾因夏家废品占道，用拐杖戳破过她的书包。但夏娟每周五都会把学校发的营养餐鸡蛋塞进王家门缝——她见过老人就着咸菜啃冷馒头。
火灾当晚，王德发床头柜上还放着半碗蛋炒饭。老人后来哽咽着说：“我以为又是野猫抓门，开骂时才看见满楼道都是火。”而那时夏娟已经冲到三楼，正用校服扑打试图卷向配电箱的火苗。
402室的租客永远记得那个沙哑的童声。醉醺醺的他被夏娟用晾衣杆捅醒时，火舌已经舔到床脚。五楼的双胞胎被母亲一手一个夹着往下跑，妹妹的小熊拖鞋正是夏娟去年送的旧物。
顶楼的火势最凶。夏娟摸到盲人阿婆家时，防盗门烫得能烙饼。她抄起楼道里的腌菜缸砸碎玻璃窗，浓烟中找到缩在墙角的身影。“豆包！豆包还在阳台！”阿婆的哭喊让夏娟做了最危险的抉择——当她抱着“豆包”冲出来时，马尾辫已经烧焦大半。
消防员后来在废墟里找到夏娟的拖鞋，鞋底融化的胶皮和血痂黏在一起。这个在火场穿梭七分钟的女孩，自己却是被邻居扛下楼的——她清点完最后一位住户后，倒在满地污水里吐得昏天黑地。
《2011平凡的良心》节目组找到夏娟时，她正蹲在医院走廊写作业。编导问：“为什么要冒险救人？”女孩捏着烧伤的手背：“我们楼里张叔修自行车总少收钱，李奶奶会给流浪猫搭窝......”
录制现场，当王德发颤抖着跪下时，夏娟突然伸手护住老人膝盖：“您有关节炎不能跪！”这个动作让养母夏玉梅泪崩——女儿三岁时，也曾这样护住被醉汉推倒的自己。
身世曝光后，夏娟在镜头前挺直脊梁：“我有全世界最好的爸爸妈妈。”而当开着宝马的亲生父母找来时，她只是把养父开裂的手掌贴在自己脸上：“您看，爸爸的手是暖的。”
如今的筷子巷立着块花岗岩纪念碑，刻着十五个名字。王德发每天清晨都来擦拭石碑，兜里揣着夏娟爱吃的桂花糖。当年骂夏家“捡破烂的”水果摊主，现在主动把纸箱留给他们。
夏娟从一个普通小女孩成了感动全国的英雄， 被学校授予“文明之星”、“学雷锋积极分子”的荣誉，并成功入围“中国网事·感动2011”第四季度候选人。
在这个曾被标注为“贫民窟”的角落，人们终于读懂夏娟总挂在嘴边的那句话：“世上没有没用的东西，废品只是放错位置的礼物。”就像十二年前那个雪夜，有人丢弃了“垃圾”，却让世界收获了一颗滚烫的心。
参考资料：12岁女孩火海中唤醒15名邻居 网友盛赞其最美------南昌晚报
彰显人性最光辉一面 夏娟是江西的少年英雄------大江网
12岁女孩烈火中呼救15人小英雄夏娟引发感动潮------江西日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