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坐吧！”我爸点上一支烟，坐在了台阶上，一口接着一口的抽着，看样子，他平静得很，不愧是见过世面的人。要是一般人，杀了人，早就不知疯到什么程度了。
我挨着他坐下，不敢抬头看他，只是看着天上若隐若现的星星……
我爸不急不慢抽了几根烟，似乎在酝酿着怎么跟我说，说什么……
许久，我爸才慢慢开口，娓娓道来，似乎在讲一个个故事：“小林，你认为爸爸是个好人不？”
我毫不犹豫地点了头，确实，我爸对我的好，我怎么不知道呢？我妈生下我之后，落下了一身的病，结果不出几年就死了，这让我爸伤心透了，是他这个男子汉，把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家里没有女人，不容易呀，何况他还有一村的大事小事要处理？现在想想，我爸真不容易。那时候，有人劝他再找一个婆娘，但他都拒绝了，我想，他是怕后妈对我不好，所以宁愿不娶……
总之，我爸问我这个问题时，我脑海里净是这些东西，净是我爸的好……
停顿了好久之后，他又说：“其实，我不是个好人。你知道的，爸杀了人，杀了几个人……”
他抽的烟直冲我来，害我呛了几口，但他并不理会，自顾自地抽着，一口接一口的。
“你不知道，我担任村长以来，也做了不少错事的。
村里的一些款子，有补贴、慰问什么的，跟我关系好的，我会多给点……
这些年，很多人给我送礼，送礼的我就多关照一下……
还有那个张海，他包地种树赚了钱，因为没有打点我，我就赶走了他，我不能让他坏了我的规矩，
想不到，他家这么困难，还有他生病的女儿，你二叔那帮畜生竟然那样对她，畜生呀……
其实，就在那天晚上，奄奄一息的张海找到了我，他说我手下害死了她女儿，他说如果他死了，做鬼都不会放过我，他要诅咒我……
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二叔他们干的坏事了。就在那天晚上，张海就死了，是我把他埋在了黑云山……
结果，我真的被诅咒了，爸我，已经患了不治之症，癌症，你知道吧，以后会知道的，我时间不多了。
这些天，我一直在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我所犯下的错，尤其是纵容你二叔、二狗他们胡作非为，他们的作恶所种下的果，全压在了我身上……
所以，我决定要将这些畜生全部带走，将他们所作的恶全部带走，必须带走，否则我死不瞑目……”
他顿了顿，狂吸了几口烟，很平静：
“那个宋光汉也得死，不能留下他。我们村这么落后，好不容易盼来一个老师，结果这畜生想玷污她，把她吓走了，现在，连学校都撤了，我们村的孩子以后怎么办？这个畜生，死有余辜……
自从杀了宋光汉之后，我就没法收手了，那些在黑云山事件中参与了的，我都得带走，一个不留……
儿子，你还小，有些事你还不懂，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的。记住了，以后不要走我的路，也不要回这里了，这地方太落后了。
我已与你城里的三叔商量，会给你留一笔钱，让你三叔带你进城，读好学校，考上好大学，找个好工作，不要再回这里了……
过二天，你三叔就会来接你，你跟他走就是，不要再想着爸，爸可能不会去送你了……
…………”
我听了我爸这些话，早已泪眼婆娑，根本不知道后面他讲些什么了，因为我知道，即使他没得绝症，我也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
那天晚上，我爸跟我讲了好多好多，但我现在记不清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就躺在我爸的怀里，幸福地睡着了……
第二天，当我醒来时，我就没有见到我爸了。听说，他去投案自首了……
不出几天，我就被我三叔接进了城里，再也没见到过我爸。曾经，我问过我三叔关于我爸的情况，三叔没告诉我，只叫我别问了。
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已永远失去了我爸。
从此，我再也没有去过那个贫穷落后的山村，但我爸吞云吐雾的身影，却从未褪色，有时甚至愈发清晰，但我至今仍未明白，我爸到底是个好人还是一个坏人……（故事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