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十年，夫君的白月光回来了。

他与她洞房花烛，随手将我们之间的信物给她赏玩。

他说：「我要她做我名正言顺的妻子。」

她说：「你占了我与他的十年。」

当我打掉孩子抽身离去之时，他却慌了，跪着求我回来。

只是心死之人，该如何白头？

1.

我叫李婉柔，今年三十了。

我与傅清尘一直是旁人所艳羡的神仙眷侣。

成亲十年我还未给他生下子嗣，他却坚决不纳妾。

满京城的女子都说我嫁了个天底下最好的郎君，男子却都说傅清尘军功赫赫没想到竟然惧内。

每当我眼含愧意地望向他，他都会轻抚我的脸说：

「婉婉，我说过只与你一人白头。」

我本以为我这一生幸运至极，可以和心爱之人相守到老。

直到这日，他突然从外面带回一个歌姬。

「陛下所赐，我不得不收。」

他只是这样说。

是吗，可是以前陛下也赐过，你照样以各种理由回绝了。

我没有说出口，只是沉默地看着这个歌姬。

她长得跟我实在是过于相似，仿佛我们是亲姐妹。

我不知傅清尘何意，纳妾就算了，还要找个跟我如此相像的。

我努力展开一抹和蔼的微笑，开口询问道：

「不知妹妹叫什么名字？芳龄几何？」

「妾身柳丝丝，今年二十九了，见过主母」

二十九？你在跟我开玩笑吗，连岁数都同我差不多大。

况且都这岁数了还能做妾呢？

我望向傅清尘，他的目光却始终停留在柳丝丝身上。

罢了，十年不生育，他纳妾是理所应当的事。

我这样想着，面无表情地喝了柳丝丝敬的茶。

「好了，跪久了膝盖疼，快起来吧」

傅清尘终于又开口了，不过是心疼她的膝盖。

我心里似有针扎，却也无可奈何。

傅清尘没有问过我，便将柳丝丝安排进了绿梧阁。

这是离他书房最近的一个院子。

当天晚上，他歇在了绿梧阁。

听樱桃说，绿梧阁挂上了红灯笼，点起了红蜡烛。

恰如当年我与他的大婚。

那年他凯旋，皇上问他想要什么，千金富贵、爵位荣耀都应他所求。

他却说：

「惟愿陛下能为微臣与李大人的千金赐婚。」

大胜归来，皇帝赐婚，多么耀眼啊。

成亲当晚，我既害怕又欣喜。

欣喜是因那日元宵灯会匆匆看了他一眼，从此他便在小女儿的心里留下了痕迹。

我没想到他也与我一样，一见倾心。

害怕的是我与他相交甚少，如此便要共度一生，不敢置信。

在床榻之上，他拉着我的手说：

「婉婉，我倾慕你已久。」

是这样吗？

看着温润如玉，俊朗无双的他，我害羞地红了脸庞。

我递给他自己做了很久的同心结。

这么一枚小小的同心结就废了我一个月功夫。

他收下，开心至极。

从此就再也未见他摘下过这枚同心结。

深夜，他将我拥在怀中。

「婉婉，你不知道我等这刻等了多久。」

「傅清尘，为什么你会喜欢我？」

「傻瓜，喜欢一个人还需要理由吗？」

对呀，我怎么会问出这么傻的问题呢。

为什么你突然就变了呢，傅清尘？

真可笑，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喜欢问这种傻问题。

我仰头看向天空，群星璀璨，寒夜寂寥无边。

傅清尘，这就是你们的洞房花烛夜吗？

是否也像那晚与我的一样。

一样的缠绵悱恻，一样的温柔至极。

2.

第二日，柳丝丝中午才来向我请安。

当然，是与傅清尘一起来的。

不知昨夜有多激烈，柳丝丝脖子上有脂粉都盖不住的吻痕。

刺得我眼睛疼。

「夫君和妹妹昨夜劳累，正好一起用膳吧」

我强装镇定，努力压抑自己不去想他们在床上的画面。

只是说出的话还是夹了一丝酸味。

「娘子大度，丝丝这么晚过来请安是我让她多睡会的，娘子不要误会了。」

娘子？他以前总叫我婉婉，如今改口，我差点没反应过来。

如今连一句爱称都不愿赠予我了吗？

他说的话处处都维护着她，

「膳我就不用了，今日还有要务在身，丝丝陪娘子用膳吧。」

他摸摸柳丝丝的脸，似乎是觉得对我太过绝情，他又来到我身边耳语道：

「我今晚来你房里。」

说完便转身离去，只留我与柳丝丝面面相觑。

我正想招呼她坐下，没想到她未等我开口便直接坐下了。

我也不好说什么，只觉得她大概是不懂规矩。

这顿饭吃得很沉默，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看着她那与我近乎一模一样的脸庞，内心五味杂陈。

临走时柳丝丝突然对我说：

「大娘子，夫君被人夺去的滋味不好受吧？」

「是挺难受的，不过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眼里似乎有怨恨和浓浓的哀愁。

我不明就里，但心里疲倦，懒得去纠结。

只想着晚上傅清尘回来了，能与他好好聊聊。

晚上，傅清尘确实如约来到了我的房中。

看着他熟悉的脸庞，我有千万句想开口，却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夜深了，大娘子还不睡吗？」

他先开口，打破了长久的沉默。

「你如今都不叫我婉婉了吗？」

我看着他，心里的怨恨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

我真的不明白，十年的朝夕相处，为什么突然就如此陌生了？

「一个称呼罢了，娘子不必纠结。」

他的语气平淡至极，好像我是无理取闹的那个。

「为什么啊傅清尘，为什么要纳妾，为什么纳了妾就把我忘了？」

「你不是说过只与我一人白头吗？这些都不算数了吗？」

情绪近乎崩溃，眼泪划过脸庞。

「你说话啊，你回答我啊！」

「柳丝丝是圣上所赐，我不好拒绝，其次是，我想有个孩子了。」

「十年无子，我实在无法向父母交代。」

他的语气终于有了起伏。

我瘫坐在地上，无力地笑了。

良久，我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你纳妾可以，我只求你如从前一般对我，我也会如亲姐妹般待柳丝丝。」

我心痛至极，颤抖着说出这句话。

这是我第一次，在他面前如此卑微。

许是我满脸泪水的样子过于可怜，他走到我身旁为我轻轻擦去眼泪。

「婉婉，我对不起你，只是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我会如从前般对你，只要你能容下她。」

他将我拥入怀中，就如往日一样，只是说的话不同了。

「好，我答应你。」

我最害怕的这一天还是来了。

当天晚上我们都没心情，只是按部就班地做完了该做的事。

他的动作毫无情致，再无往日温柔可言。

一切结束后，我摸着他脖子上戴的同心结。

还好，这个他还留着。

他也只是一时图新鲜吧，也许还会回心转意吧。

带着希冀，我沉沉睡去。

3.

接下来的一个月，傅清尘也算是雨露均沾，对我也像以前一样温柔。

柳丝丝也没有再我说莫名其妙的话，除了晨昏定省我基本见不到她。

其实这样的生活，我也不是不能忍受。

正当我以为一切都好转了起来，傅清尘却在与我相拥而眠时去了柳丝丝房中陪她。

「婉婉，丝丝她胆子小，今天这雷这么大，她肯定害怕极了。」

「你快睡吧，听话。」

外面轰鸣雷声，猛然一个大雷，我被吓得打了个激灵。

我呆坐在床上，看着他焦急的模样，我甚至说不出挽留的话。

傅清尘，我胆子也小啊。

以前打雷的时候都是你陪着我，你忘了吗？

「姑娘，我来陪姑娘了，姑娘快躺下吧，夜里凉，小心着凉。」

樱桃看见傅清尘出去后，害怕我伤心，进来瞧瞧我怎么样了。

我还是没忍住，抱着樱桃痛声大哭起来。

「姑娘…」

樱桃轻拍着我的背。

「甚至不是柳丝丝派人叫他过去的，是他主动去的，樱桃，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我的清尘，一夜之间就不爱我了，为什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呢？」

「我这些天都不敢出门，不敢去回去见父母，我不知道外面的人是怎么笑话我的。」

「我以后要这样过一辈子吗？我不愿意，樱桃，我不愿意。」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我该怎么办了。」

我喃喃自语，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只是一味宣泄。

「姑娘，你自小就是个自由自在的人。小时候你不学女红，只想着出去钓鱼、摘果子。大娘子也疼惜你，希望你快快乐乐的就好。」

「自从姑娘嫁进这傅府，的确是有爱人相陪，生活甜蜜似糖。可是我总觉得姑娘没有以前自由了，你好像被困在了这里，与主君捆绑在一起成为了合格的当家主母。」

「姑娘，我与你一同长大，我只求姑娘能随心生活，不要再受世俗束缚。」

「樱桃…」

我没想到樱桃这个小丫头平时闷不作声，竟能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话。

而且还挺有道理的。

后来在轰隆雷声中，我意识昏沉，视线模糊。

脑海中却是我刚嫁给傅清尘的模样。

那时我天真烂漫，格外珍爱自己的夫君，将他视为我的一切。

吃穿住行，样样我都要管。

傅清尘还经常说他真是好运气，娶了个这么好的娘子。

可是我是什么时候忘了我叫李婉柔，忘了我曾经是一个只要自己开心就行了的小女孩，管理起整个府邸越来越得心应手。

我是什么时候，失去了自己呢？

4.

母亲来找我了。

母亲一直被父亲深爱着，性格直接，容易冲动。

听了外面的传闻，女儿受了委屈，她应该早就想来找我了。

她来时我正在园子中闲逛，她也没等我回去，自己就气冲冲地跑来园子里找我。

一见面，她就着急地拉着我询问：

「听说傅清尘为了那个小妾打你了？他现在人在哪，我去找他问清楚！」

我听得一脸懵：

「娘，你说啥啊，这都哪跟哪啊，外面传得也太离谱了。」

「傅清尘的确是很宠那个小妾，但也不至于宠得打我吧。」

「女儿冰雪聪明，人美心善，他怎么舍得打我呢对吧。」

我拉着娘亲的手撒娇。

「婉柔啊，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正想开口解释，前方拐角却传出傅清尘和柳丝丝娇笑的声音。

我用眼神示意母亲别出声，拉着母亲退到隐蔽处。

「夫君，我一直没问你，你这脖子上戴的是什么啊？」

「丝丝说这个啊，这是李婉柔给我做的。」

「大娘子手艺真是一般，不如夫君将这同心结给我吧，我来帮夫君做个更漂亮的。」

我皱眉，我当然不愿意自己的心血被柳丝丝拿去糟蹋了，不过傅清尘从来没拿下来过，应该也不会给她吧。

然而下一秒，我就被狠狠打脸了。

「好啊，丝丝的手艺肯定很巧。」

母亲看着我默不作声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拽着我就冲了出去。

傅清尘没想到我和母亲也在这里，手里拿着同心结的样子格外僵硬。

「母亲怎么来了？」

傅清尘略显心虚地将拿着同心结的手缩了缩。

「婉柔未给你诞下孩儿你纳妾我不能说什么只是你宠妾灭妻是否过于严重？」

「母亲，我…」

母亲根本没给傅清尘说话的机会，打断道：

「这枚同心结是婉柔亲手为你做的，一针一线都是心血，你竟然敢随便拿给一个区区小妾？她有什么资格碰我女儿做的东西？」

「我家女儿不是非你不可，还望你能好好想想，莫要来日后悔。」

我将傅清尘手中的同心结抢了过来。

「你不要，我自己收着。」

我的语气冷淡至极，同心结就代表着我的真心，真心被践踏，我实在无法做出什么好脸色。

当天母亲离开之时告诉我：

「婉柔，你自小优秀，是你父亲和我的掌上明珠，我的掌上明珠不需要受这种委屈。」

「那小妾与你长得太过相似，傅清尘究竟是何意，你恐怕也不清楚吧。」

「或许是他前十年太好，所以你放不下也不甘心。可是婉柔，我要你开开心心，自由自在地生活下去。」

「无论什么时候，家里永远为你敞开。」

晚上，傅清尘来我房中向我道歉。

他也知道这件事是他纵容了。

「今天母亲似乎气恼至极，改日我会亲自登门道歉。」

「有什么必要？事是你自己做的，母亲不过是心疼我罢了。」

「婉婉对不起，我今天一时鬼迷心窍，实在是对不住你。」

他握紧我的手，垂着头闷声说。

我看着他这副样子，莫名心疼。

正当我为自己的心软而犹豫要不要原谅他时，柳丝丝的婢女突然叩门说柳丝丝突然不舒服，要傅清尘过去看望一下。

傅清尘心里着急，却又不敢表露出来，只是沉默地望着我，像是在恳求。

我闭上双眼，懒得再去看他这副模样，心里已经失望透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