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醉回忆录:(17)另寻靠山(上)

小董真有趣 2023-03-13 08:53:18

戴笠尸骨未寒,军统局三巨头——郑介民、唐纵、毛人凤,就开始拉帮结派,争权夺利。

戴笠在世时,绝对不允许军统内部有小团体,都得以他为核心,否则严惩不贷。

而如今,三巨头各显其能,竞争雌雄,下面的人也积极地寻找新的靠山。

戴笠死了,我的靠山已不存在,我所敬之、畏之的人也不存在了,常言说:“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在军统这个以尔虞我诈为“专职”的环境里,我自要有新的打算,在这三人之间,我要反复权衡,选择。

唐、郑二人资格老,又深得蒋介石信任,我自知无法与他们争高低,但我也不愿依附在他们的门下。

郑介民 图片来自网络

郑介民为首的广东派,大都是广东人,以往我只一心伺候戴笠,根本未将他们放在眼里。

现在,我虽然用多分房产的方法笼络了郑介民的太太,使郑介民对我产生了好感,但过去毫无基础,他们即使接受我,也无非是利用我罢了,绝不可能把我当作心腹,我自然不能投靠他。

对于唐纵,我倒是有几分敬意,他是湖南人,与我同乡,从1932年起,我就与他过有来往。

我在上海担任行动组长时期,他一到上海,戴笠就叫我派人去保护他,抗战期间,他在蒋介石身边的侍从室当第六组组长,戴笠为了拉拢他,常派我去给他送些日用品或现款。

此人,在军统素有“智多星”之称,表面上文质彬彬,白皙清瘦的脸上戴着一副白金丝边眼镜,说话总是慢条斯理的,嘴角常常挂着微笑,而且,写一笔娟秀的好字,不知情的人,会把他当作一个文弱潇洒的书生,实际上,他却是一个极为固执、倔强、吝啬、拘谨的人。

唐纵曾经去德国学习法西斯的特务技术,回国后,也极力推行希特勒搞的那一套,什么窃听、检查邮电、控制交通等,就连法西斯残酷的电刑,也是他最早介绍给军统的。

只要他认定一件事,就一定要办到,遇到麻烦时,也决不像戴笠那样暴跳如雷,而是慢声细语地阐述自己的理由,竭力说服对方,直至达到目的。

他这种以柔克刚的方式,使戴笠也敬让他三分,可是,他过于谨慎小心,凡是认为不必让别人知道的事情,总是守口如瓶,而对自己的职权抓得很紧,决不肯放手让部下去干。

所以,我认为,在他手下,也是很难发挥自己才干,很难抓到实权。

毛人凤(中) 图片来自网络

至于毛人凤,那就不同了,他在军统内部的资历连我都不如,1936年才参加军统,内没当过处长,外没当过站长,完全是靠着与戴笠的亲戚关系和对戴笠的忠实,靠着他的笔杆子起家的。

但是,他待人处事很有一套,特别是在军统局任代主任秘书期间,对任何人都和和气气、笑容满面,即使遇到部下向他耍脾气、发牢骚,他也毫不介意。

因此,军统局内部的许多人都很喜欢他,他这一派的人也不少。我想,毛人凤对内务了如指掌,而对外面的工作却知道得很少,他如果掌权,一定需要像我这样内、外情况都熟悉的助手。

而且,我俩都是戴笠一手提拔起来的,戴笠死后,我们都希望把他创办的这份“家业”保住,而郑介民和唐纵却总想压缩军统人员,改组军统局。

一次,毛人凤拉着我的手诚恳地说:“戴先生创办的这份家业不容易,你我都是他亲手栽培的,我们可要同心协力管好这份家业,才对得起戴先生啊!”从感情上说,我是完全同意他这些想法的。

另外,我还有个不可告人的想法,那就是,认为毛人凤不是黄埔军校毕业的,资历又浅,只要他能掌权,今后,我就有取代他的可能。

我虽不是黄埔毕业的,但在军统的资格比毛人凤老,戴笠活着的时候,不是就一直在培养我吗?更何况,我曾在临澧特训班和黔阳等地办的许多训练班都当过教官,学生中不少人已是军统的中层干部,他们跟我关系都很好,有许多人还是我把他们提拔起来的呢。

蒋介石和戴笠不都是靠着自己的学生起家的吗?我将来为什么不能靠着我的学生把毛人凤挤掉呢?

不过,我也清楚地知道,如果不帮毛人凤挤掉郑介民和唐纵,仅凭我的资历,是绝不可能与他们二人争雄的。

在这三派争斗中,我必须与毛人凤密切配合,先挤走郑、唐,然后,再与毛人凤争高低。但是,目前时机尚未成熟,自己的羽翼并未丰满,还不得不与他们三人周旋,敷衍他们。

戴笠去世的消息传开后,军统在各地的外勤站负责人纷纷来电表示哀悼,但随着唁电而来的,便是各地接收财产的改正单。

这天,毛人凤打电话叫我去他的办公室,一进门,他正坐在办公桌前批阅文件,见我进去,便习惯地合上卷宗,拿起大叠电报对我说:

“你看看,各地都打来电报,说过去报的财产数字不准确,要求更改。戴先生刚死,他们就想在财产上搞名堂。你马上派人去查查他们财产的原始清单,看他们搞什么鬼!”

于是,我奉命外出,清查各地接收的财产去了,一去就是两个多月,不料想,回到重庆时,军统局已陷入了一种内外交困的局面。

陈诚和陈立夫为了扩大自己手下的特务组织,都向蒋介石提出了裁减军统局的建议。而军统内部郑介民、唐纵、毛人凤三巨头,为了争权夺利,矛盾更加尖锐。

唐纵后来被蒋介石任命为全国警察总署署长,才基本上退出了军统内部的权力争端,而当时,他提出了“不浪费一文钱,不滥用一个人”的口号,主张淘汰一些军统人员,缩小编制。

郑介民当时常驻北平军调部,大部分精力都用在对付共产党方面,他也主张淘汰一些特务,只有毛人凤,一心想维持戴笠遗留下来的这个摊子,但他没有戴笠那种捞钱的手腕,尽管没收了不少日伪财产,但军统的经费仍然是入不敷出,他急得束手无策。

我刚从外地回来,毛人凤就急不可待地把我找去,他满腹牢骚地说:“郑先生常驻北平,他派来的人也只是想抓权却不想负责任。如今经费开支越来越困难,叫我怎么办?你这次外出清查,有没有什么想法?”

我对他的苦衷表示很同情,并大概地向他汇报了财产清查的情况,然后,建议他利用接收的日伪财产办一个公司,做生意,以弥补经费不足。

他听了我的话很高兴,紧紧地握着我的手说:“你到底没有辜负戴先生这么多年对你的栽培!”

我也很激动地答道:“这是义不容辞的事。你、我都是戴先生一手提拔起来的,我们当然只能给他发家,不能败家,不能让他九泉之下不瞑目啊!”一席话说得我们俩眼眶都湿润了。

话虽是这么说,我心里却明白,我们无论如何努力,也难把戴笠扔下的这个大摊子维持好,我也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必须再给自己准备另一条出路。

离开毛人凤,我就去上清寺看望唐纵,唐纵正好在家,见我去了,他的太太连忙让座、上茶。

当时,唐纵刚得了警察总署署长的职务,正在得意,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亲切地询问财产清查情况。

我简要地向他汇报之后,就把我所知道的有关郑、毛之间的矛盾告诉了他,并趁机对他说:“现在好多人不是投靠浙江派,就是投靠广东派,我……”

我的话还没说完,唐纵就接过去说:“你自然是我们湖南派的喽!”

“那还用说?我以后还想到警察系统来干事呢!”

“没问题,只要你愿意,我让他们给你补发一个警官学校的毕业证,以后你想当个省会警察局长或省警务处长也没问题了。不过,目前你还走不开。现在警察总署虽然成立了,可连办公的房子还没有呢,你有什么办法?”

唐纵 图片来自网络

说话时,他那双在白金丝边眼镜后面的眼睛笑眯眯地看着我,仿佛在说:“这就看你的啦!”

我知道唐纵是很讲求实效的,要想真正得到他的信任,就必须拿出实际行动来。于是我毫不犹豫地说:

“这好办,南京洪公祠的军统大厦也快竣工了,一部分已经粉刷好了,我把马台街22号的房子给警察总署办公,让南京办事处搬进洪公祠去。”

“说话算话!”他高兴地站起身来拍着我的肩说。

“这件事我还是能做主的,没问题。”我也站起来,拍拍胸脯回答,又凑到他的面前,压低声音说:

“不过,你现在虽然是警察总署署长了,可军统的工作,你不能撒手不管哟!现在广东派的势力是比较强大,你最好还是跟毛先生搞好关系,将来,我跟毛先生说,把中美所那些刑事训练器材和警犬都移交给警察总署,这样你的装备就更充实了。”

“行啊,我当然会以大局为重的。”唐纵因为得到警察总署署长一职已经心满意足,不再计较毛人凤不想让他接管军统的事情。

回到局本部,我又遇见毛人凤,就借着向他汇报从中美所接收过来的财产分配问题,提出把刑事训练器材和警犬移交给唐纵的事。

毛人凤没有说话,我便说:“我们分些东西给他,将来让他在警察总署安排一些我们军统的人,就好说话一些了。眼下我们还是和唐先生联合起来比较好。”

毛人凤边听边点头,我说完后,他立即表态说:“就照你说的办。以后你常与唐先生取得联系,也希望他多关照一下我们军统的老同志。”

在毛人凤心里,我理所当然是他这一派的人,因此,对我的建议毫不犹豫地接受了。

重庆老照片 图片来自网络

离家时间长了,真有些想家,妻子和老母都到湖南老家去了,只有二女儿因为刚上小学,还留在重庆。

我从局本部回家,刚下汽车,就被放学回家的二女儿发现了,她像春雀似的飞过来,扑在我怀里撒娇地喊道:

“好哇,爸爸,你出去那么长时间也不回家,昨天好不容易回来了,今天一早就又跑了。不行,你今天晚上非得带我吃馆子去不可!”

我在外面可说得上是有谋有略,而在家里对孩子的纠缠却毫无办法,我只好顺从地答应说:“好!我这就带你去。你妈妈不在家,你就成了一家之主啦,我还得听你的!不过,你总得让我洗个脸吧?”

“行!”女儿高兴了,牵着我的手,蹦蹦跳跳地跑进房去。

刚进门,副官就从楼上下来说:“处长,郑太太打电话来,请你去他家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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