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花开半夏
图：大俗摄影
前几天我的大姨去世了。
参加完她的葬礼后，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没想到一辈子讲究的大姨，到了末年却是如此的心酸，让人不由得感伤。
在我的记忆中，大姨家的家境不错，小时候我很喜欢去大姨家串门。因为每次春节去她家，大姨给的压岁钱最多。那时候家里边都穷，一般人家都是给一元的压岁钱。
而大姨每次都会给我们两元，虽然这是一件小小的事情，但却在我的心中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因为这两元钱对于当时的我来说，可是一笔巨款，能够买很多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
一个孩子能有什么样的梦想呢？无非就是买一点好吃的。我们那个时候流行的零食就是干脆面。平常5毛钱一包的干脆面，我们也是没钱买来吃的，只有通过春节抓压岁钱，自己才有可能解解馋。
大姨育有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大表姐嫁得很近，早些年为了生儿子，没少让大姨跟着操心，结果到了最后也没实现梦想。
她一连生了4个女儿，其中一个被别人领养了。生最后一个女儿的时候，表姐瞒着表姐夫做了绝育手术。表姐夫知道后很生气，他嫌弃表姐生不出儿子，在外打工的时候竟然搞起了婚外恋，说是人家答应给他生个儿子。
表姐为了挽救家庭，又去医院做了手术，接了输卵管，然而这一切最终也无济于事。表姐依然没有怀上，表姐夫也随着孩子们的长大而慢慢地回归家庭。
生活逐渐稳定的大表姐最后成了一名虔诚的基督徒，她每次见我都要劝我入会，她说只有神才能拯救人的灵魂，我们则一笑置之。为了做礼拜，她家里的家务活，地里的农活也耽误了不少，平时我也很少去看望大姨。
二表姐是远嫁的，出去打工时结识了一个湖北的男孩。当时大姨非常反对，曾经把二表姐关在家里几个月。
后来，二表姐趁人不备偷偷地跑去广东，又和她的男朋友在一起了。后来大姨没办法只好同意了他们的婚事。远嫁的女儿，虽然过得不错，但也有很多遗憾。
这次大姨的突然去世，让二表姐措手不及，等她风尘仆仆地带着老公孩子从湖北赶到家中时，大姨已经离开世界了。
看着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母亲，二表姐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放声大哭起来：“妈你为什么不等等我呀？你咋一句话也没有留下啊”。人啊，凡事没有两全的。当你选择爱情远嫁之时，注定了会割舍掉很多亲情。
表哥结婚后，由于表嫂比较强势，大姨又比较抠门，所以她们的关系一直不和睦。
大姨便从家里搬了出来，在她的二亩地的地头盖了一间瓦房。住得远了，矛盾自然也少了，从此大姨和姨夫二人，倒也显得清闲自在。
姨夫对大姨一辈子唯唯诺诺，家里的大小事都由大姨做主，早几年间，姨夫还能在建筑队上干活，挣的钱都交给大姨掌管。
大姨一生都很节俭，以存钱为乐，家里吃的用的都是很简朴的，可以说是各对着过日子。有时候表姐给她一点钱用，她也总是喜欢把钱存起来，舍不得买吃的用的。
按理说大姨从家里搬出来和表嫂他们离得远了，应该不会有那么多的交集和矛盾，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让表嫂和大姨他们的关系彻底恶化。
有一天表嫂去大姨的院子里找一样东西，她刚进院里，就听到大姨和姨夫两个人在说话。大姨让姨夫去存钱，说加上这一笔，我们就能存够1万块了。
表嫂听到这里，气不打一处来，跑到大姨跟前又哭又闹：“谁家的老人像你们这样，我们盖房子你们一分钱也不出，说是没钱。现在反倒自己去存私房钱，你老了指不指望俺，你要谁养活？”
表嫂闹了一通又回去找表哥闹，表哥听到表嫂这样说，他心里也生气。为什么别人家的孩子盖房子，老人都会资助一点，轮到自己的父母了，怎么这么小气。难道父母的心里就没有考虑过孩子的难处吗？
表哥去到我舅舅那里哭诉。舅舅没办法，为了安定他们的家庭，就劝大姨把钱给孩子。
阿姨很生气说：“凭什么，这是我们辛辛苦苦存的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的，好不容易才积攒的。”
舅舅劝大姨：“大姐，你咋这么糊涂呢？等你老了走不动了，你靠谁养活呢？现在有能力，能帮孩子一点是一点，他们会感念你的恩的。你这样把钱存起来，自己也舍不得花，存那个钱有什么意义呢？”
大姨说：“以前和弟媳妇两家闹矛盾时，弟媳妇曾说过，你们家一辈子也当不上个万元户。所以我很是生气，立志要存够1万块钱，也当上个万元户。”
舅舅听后哭笑不得：“大姐呀，现在的万元户也不算什么有钱户了。人家有钱的几十上百万的多的是。你年龄大了，只要有吃有喝的，保养好身体就行了。这多余的钱，还是拿出来给孩子出把力吧。”
大姨最后没有办法，把1万块钱交到了表哥的手中。但钱给了之后，表嫂却一点也不领情。她说这钱不是大姨心甘情愿给的，是在大家的劝说下才给的。
大姨这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这件事让大姨心里又委屈又窝火，存了多年的钱一下子给出去了，而且还不落好，实在是气不顺。
从那之后，表嫂和大姨他们之间更加冷漠。但是表嫂还是把孩子给大姨带，因为她要去上班挣钱，有时候上夜班的时候，孩子就跟着大姨在家里住。
两年前大姨突然得了一种病，老是流鼻血。她流鼻血时呈喷射状，一次要流很多。可是到医院时，也没查出什么问题。医生交代她，下次出血的时候去医院，才能查得出来。等到血止住了，就不好查出来哪里的问题。
就这样反反复复的，流了好几次，也没查出个所以然。
大姨的身体也越来越差。表姐他们给她的钱，她一点也舍不得花。姨夫去买菜，她也不舍得拿钱出来。最后表姐实在没办法，就不给钱了，给她拿去鸡蛋和牛奶。可节俭习惯的大姨，却老是忘了去吃，往往会把鸡蛋放坏，牛奶放过期。
有天晚上表嫂去上夜班，让大姨去她家里陪着女儿一起睡。大姨睡到半夜的时候，感觉脸上湿湿的。用手一摸，黏糊糊的。坏了，又流鼻血了。她慌忙地下床，却因全身无力，一下子瘫软在地上。
小孙女被惊醒了，打开床头灯一看，地上一摊血。她拼命de地叫：“奶奶，奶奶……”
大姨有气无力地抬起头对她说：“乖宝，你给我端碗水好不好？我渴得狠！”
小孙女去外边桶里，舀了一大碗凉水端过来，大姨一口气喝完了。
大姨对孙女说：“甜甜，你妈妈上夜班快下班了，赶快把这里打扫一下，要不然你妈妈又该说了”。
甜甜扶着大姨，坐到了门口的石凳上。她拿起拖把，把屋子里收拾干净。刚收拾好就听到表嫂回来的声音。甜甜对大姨说：“幸亏我们打扫干净了，妈妈不会吵你了。”
这次流鼻血后，大姨就起不来床了。她茶水不进，熬了三天就去世了。
出殡那天，我们去给大姨找衣服，往棺材里放的时候，竟然找不到一件像样一点的衣服。地上扔了一地破衣服，表姐和表嫂在那里挑挑拣拣。突然从一件棉袄口袋里掉出500元钱，表嫂喜出望外，赶快揣进了口袋。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我的内心无比的伤痛。大姨啊，你好糊涂啊，你到底是为谁存钱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