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外情是因为欲望还是感情?
着“二元对立”思维去审视这个问题时,得出的答案通常也是对立的——
要么肯定欲望,否定感情;
要么肯定感情,否定欲望。
一旦陷入二元对立思维,就容易将欲望和感情割裂开来看待。
但你或许很快就会发现,无论单选前者还是后者,都缺乏说服力。
反观现实,婚外情当中,欲望和感情的边界真的如此清晰、非此即彼吗?不尽然。
即便是人们从主观视角更愿意相信,婚外情是受欲望所驱动,也不能完全将感情剥离掉。
欲望有大小之别,感情有深浅之分,婚外情中的感情,纵然缺乏深度连接和恒久性,它也是婚外情之所以能够发生的诱因之一。
客观来说,婚外情也隶属于亲密关系,只是它不符合我们对“正当”亲密关系的认定,所以潜意识容易将其剔除在外。但如果仅仅在欲望和感情的前面,增加了一个“婚外情”的前缀,就改变欲望和感情本来的关系属性,也是主观的、盲目的。
我们不妨将这个“前缀”暂且拿开,看看欲望和感情之间的关系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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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望和感情是对立的,还是交互产生作用的?
在《数理情感学》一书中作者提到,根据主导变量的不同,人的情感可分为欲望、情绪与感情三种基本类型。
◎当主导变量是人的品质特性时,人对事物所产生的情感就是欲望。
比如,当你身体缺乏能量时,你会产生饥饿感,对食物产生强烈的渴望;比如人的生理冲动、生理需求;再比如,一个本身缺爱的人,会非常渴望有人爱自己,并且会对这个人产生强烈的依赖感。
◎当主导变量是环境的品质特性时,人对事物所产生的情感就是情绪。
比如,在自己不喜欢的环境当中,人会对环境产生抵触情绪,感到不安、压抑、抗拒等;比如在一个充满抱怨、争吵氛围的家庭里,人甚至会讨厌自己。
◎当主导变量是事物的品质特性时,人对事物所产生的情感就是感情。
比如一份健康和谐的亲密关系,会让人有安全感和归属感,对这份亲密关系产生依恋之情等。
综合来看,欲望属于人内心的渴望;情绪其实是人对环境(包括自然环境、社会环境以及内在环境)的感受;感情相当于人对具体事物的感受;而情感,则是将欲望、情绪与感情统筹到了一起。
欲望、情绪和感情如何具体发挥作用,取决于人在不同的时候,受到哪种类型的情感驱动更强烈一些:
当人的内在因素强烈作用,并决定着人的根本命运与重大价值走向时,人就会受到“欲望”的强烈驱动。
比如,人在非常饥饿的状态下,肯定会想先填饱肚子;
有了生理冲动,也会想要去满足生理方面的需求等。
就是当机体内部感觉到匮乏时,身体比自己更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当人处于剧烈变动、严重恶劣的自然环境或社会环境时,人就会受到“情绪”的强大影响。
比如,突如其来的危险会让人变得情绪不稳定、急躁、慌乱;
充满矛盾纷争或是缺乏温暖和爱的婚姻,也会让人感到情绪波动大,情绪失控等。
当人对于某一种特定的事物或人产生强烈的价值需求时,人就会受到“感情”的强烈控制。
但是这三者之间并不是分工明确,各不相干,而是交互作用、相互影响的。
关于性、情、欲三者的关系,早在战国末期,荀子就曾说过:
“性者,天之就也。情者,性之质也。欲者,情之应也。以所欲为可得而求之,情之所必不免也。”
意思是说,天性,是人生下来就有的东西;
情,是天性中的实质内容;
欲望,是对情的感应。以为自己的欲望或诉求是可以达到的,而去追求它,这是人之常情所不可避免的。
所以,人所具备的性、情、欲其实是一脉相承的东西,缺一不可,并非有性而无情,也并非有情而无欲,欲,其实就是对情的感应和实现。
欲望的满足,可以缓解人在感情方面的痛苦;
感情的波动,又可能激发起人的欲望,唤醒内在的渴望,从而想要去追求并获得满足。
所以,欲望和感情,其实是相互关联、交互作用的,类似于灵与肉的结合,是不可分割的整体。
理清这两者之间的关系,我们再将“婚外情”的前缀加回去,回到问题本身,去重新审视这个问题——“婚外情是因为欲望,还是因为感情”,就比较清晰了,婚外情的发生,不是它们两者当中任何一个单独作用,而是两者的组合使然。
2
承认婚外情当中,其实
既有欲望也有感情,意义何在?
一般来说,大家之所以不愿意去相信婚外情当中也有(真)感情,因为站在道德鄙视链,婚外情是上不了台面的,是会被批判和审视的对象。
所以,牵扯到婚外情的话题,你可能不太容易保持理性、客观,会倾向于接受一种自己更容易接受的答案。
比如,固执地相信婚外情就是因为欲望,就是因为性,婚外关系当中没有感情。有这样的想法很正常,也很普遍。
但如果从个体作为一个人的角度去看,从人性的角度去思考,暂且不带偏见地去看待婚外情,我们会发现:
假如一个人遭遇了情感背叛,能多大程度上理解婚外情的发生,也能在多大程度上减轻自己所受到的困扰和伤害。
无需过度纠结婚外情是欲望还是感情引发,是欲望大于感情,还是只有欲望,没有感情。无需主观方面继续给自己施加压力,陷入幻想出轨伴侣对第三者并无多少感情、只是被欲望带偏这样的思想漩涡当中。
接受存在的事情、已经发生的事情,有其不合理性,也有其合理性。
就是说,站在我们的视角,婚外情的发生是不应该的、不道德的。但是站在当事人的角度,出于任何动机、任何目的,ta都让这件事发生了,这件事对于ta而言,就有独特的意义,是ta无论如何,都促成了自己置身于这个事情当中。
我们若是无法放下主观上的偏见,就看不见婚外情发生的深层原因,浮于表面,或者只相信自己的直觉和判断,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那部分,这种心理上的“不接纳”,其实比婚外情带来的伤害更大,也更深远。
理解婚外情如何发生,不是选择去理解背叛、接受和原谅背叛,而是在正确归因之后,彻底看开、放下、放过自己。
人是复杂的社会动物,人内在的需求和欲望也是复杂的。
人的内心存在隐秘的角落,有一些需求和私欲渴望得到满足,在婚姻当中可能有一些诉求没有办法实现,或者伴侣不符合自己的需求和期待,内心隐秘的角落不再安分,一直处于紧张焦虑波动状态,就如同宿主找到了病原体,那些不安的因子寄生于宿主身上,持续发酵,终于让宿主有了想要找补或索取的冲动。
一旦存在一个可能的契机,宿主的这种需求和渴望又比较强烈,就给婚外情的发生提供了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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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不妨具体看看,婚外情
发生的可能性有哪些?
可以肯定的是,婚外情发生的动机是复杂的、因人而异的,既有生理方面的原因,也有其社会属性。
①生理性的需求的满足,私欲的放纵
人是社会性的动物,存在“兽性”的一面。
比如,生理冲动和欲望,一旦产生,就渴望得到释放和满足,越是压抑,越是会有强烈渴望的意愿。
性根植于内在的欲望,是个体本能的选择,也对自己主权的一种表达方式。
有些婚外情,就是迫于内在这样的需求产生的,当然,婚外情跟性有关,但也并不仅限于性。
②婚姻关系中某些需求及欲望得不到满足,从婚外情当中寻求补偿
从大的层面来说,对婚姻的不满、对伴侣的不满,婚内的需求得不到满足,婚内出现了危机,对婚姻理想化的期许和“美梦”破碎时的矛盾冲突,给婚外情的发生创造了条件。
具体来看,对婚姻的不满。
比如,迫于现实压力组合的婚姻,彼此缺乏情感基础,又不愿意进一步深入发展,对婚姻不抱期待,以越轨的方式去反抗现实。
对伴侣的不满,比如,彼此的三观、性格、习惯等方面的差异构成不适,实际生活中相处体验感差,对伴侣的期待过高,但对方达不到自己的预期,或是总想改变对方,但发现自己改变不了什么,对此感到无奈失落痛苦。
越是得不到,越渴望得到,婚姻当中得不到,就把目光锁定在了婚姻之外,短期内的新鲜感和刺激感,与婚姻当中自觉乏味形成对比,更加深了对婚外情感的向往。
婚姻中自身需求和欲望得不到满足,比如,伴侣之间缺乏情感互动和交流,彼此缺乏共同的兴趣和目标,婚姻关系缺乏向心力和凝聚力,在关系当中缺乏幸福感和归属感,游离于婚姻的边缘试探,对于婚外的诱惑产生好奇,跃跃欲试,最终打破了禁忌。
此外,在婚姻关系(亲密关系)中,两个人长期相处,都会压抑一部分自我,以维系关系的平衡,久而久之,可能会感觉到一种“失去自我”的失落和痛苦。
婚外情的发生,为“找回自我”提供了一种可能性。
③在婚姻当中感觉失去自我,从婚外情中寻求“自我”及个性的放逐
本身缺乏自我价值感,结婚后感觉某部分自我逐渐消失,把这种自我的消退完全归结为婚姻和伴侣影响所致,想找回原来的自我。
比如,全能自恋者会以自我为中心,认为爱自己,就是无限放纵自己的欲望,想要什么就去得到,想做什么就去做,主打一个随心所欲。
发展婚外情,也可以说是其对自我价值的一种验证。从婚外关系中,重新获得对自己生活的控制感。
比如,有的人可能在婚姻当中受到伴侣的打压、怀疑或否定,长期感受不到自我价值,而婚外关系中,有人可以提供给自己很高的情绪价值,温柔的关怀,理解和认同,对此十分受用,这种强烈的对比之下,对婚外关系逐渐产生了好感和依赖。
④对婚姻责任的逃避
《中国婚姻状况调查报告》显示,60%以上的已婚男性出轨者,在感到被婚姻中的责任所压迫时,会转而寻求外部的情感安慰。
社会交换理论(Social Exchange Theory)也揭示了出轨这种行为背后的心理动机,其实并不如我们所想那样光明磊落。
人在婚姻当中,也不是纯粹的百分百为爱投入,也有功利和算计的一面,只是程度不同而已。
人会去计算自己投入的“成本”与得到的“回报”,是成正比的,还是失衡的,甚至是失重,完全倾倒模式。只是有些会明面上去公开,有些可能是内心隐秘角落的活动。
当婚姻中的责任增加、情感回报减少时,部分人会选择通过外部关系来寻找“补偿”。
另外,回避型伴侣会倾向于回避问题,在婚姻中出现矛盾,第一时间不愿意和伴侣沟通解决,而是以消极回避的态度展开防御,去逃避这种需要直面问题产生的压力,后面就可能演变为“冷战”模式,让关系中的温度一再冷却,降至冰点。
⑤婚外情的隐秘性质,打破禁忌的快感
婚外情的发生,不是公开透明的,在阳光下的,它一般存在于两性关系的“阴影”里。
受禁忌所限,对当事人而言,内心或许存在侥幸心理,希望婚外情永远不被发现。
恰恰是这种隐秘感更强化了欲望,它让人感觉既不那么脆弱,也更自由,既有冒险的惊险刺激,又有一种突破禁忌的“成就感”或者“报复感”,一种终于突破婚姻“枷锁”束缚的自由感。
当然,其实这个时候,尝到甜头的人还没有意识到,有些自由其实摊上了更多代价,并不是真正的自由、解脱。
关于出轨动机,在《危险关系:爱、背叛与修复之路》这本书中作者也提到:
“出轨的动机各不相同,反应和可能的结果也千差万别。一些婚外情是出于反抗,另一些则是因为我们完全没有反抗;有的人可能因为一次简单的放纵而越界,有的人则可能一直在寻找出轨的机会;有的人出轨是轻微的反叛,因为无聊,渴望新鲜感,或需要知道自己仍有吸引力,有的人则经历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一种无可置疑的强烈的爱的感觉。”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婚外情发生,都是存在争议的,是会对伴侣构成重大伤害的,也是会倒逼我们去审视一些问题:婚外情泛滥的社会,究竟是人出了问题,还是这个社会出了问题? 世界会好吗?家庭会好吗?婚姻还有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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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们去关注婚外情如何发生,
也可以去反向思考一个问题:
个体的需求和欲望能否最大限度地被满足?
如果可以被满足,那么会不会在达到一个“峰值”之后,陡然回落?
得不到会痛苦,得到了满足之后又会感到乏味,人的需求永远超乎自己想象,人对需求和欲望的满意度,也总是比自己所了解的更加复杂。
事实上,人不可能对人生百分百满意,也不可能对一份感情百分百认同并感到满意,无论是一份婚姻关系,还是婚外建立的感情。
人被内在欲望和需求牵引着,不断去追逐需求和欲望满足的同时,又可能坠入另一种欲望的陷阱。
古希腊哲学家苏格拉底曾说:“未经过审视的生活不值得过。”
他不断强调,人类生活的意义在于,对自己的灵魂进行审视和反思。通过自我审视及反思,个体能认识到自己的无知,从而保持谦逊,持续追求知识和真理。
现如今,我们处于一个“个性”“自由”被无限放大的时代,个体在不断挣脱束缚的同时,又不自知给自己套上另外的枷锁。
比如,自我需求和感受至上,不断追求这种自我体验满足的同时,对于自我的限制和约束力是否也被弱化。
过分追求“自我感受和价值最大化”,如同一把双刃剑,带来新奇自由体验的同时,也考验着人性,无限度索取内在需求和欲望的满足,也可能被不断放大的需求和欲望所反噬。
所以婚外情的深度和持久性常受到质疑,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婚外情具有一定的“功利性”,且通常并不长久。
心理学家艾瑞克·弗洛姆曾说:
“不成熟的爱,是因为我需要你,所以我爱你;而成熟的爱,是因为我爱你,所以我需要你。”
对应到婚外情和正当的亲密关系,婚外情就属于并不成熟的爱,而成熟的爱,一般存在于更持久稳定的亲密关系当中。
即便婚外情也可能会深入发展出感情,但它到底存在隐秘性、破坏性,置身其中的人不能够坦然,光明正大,需要内耗、焦虑,需要接受道德和良知的审判,因此并不能够坦然地享受这份感情。
偏离了轨道的感情,终究还是需要面对现实,接受现实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