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客厅里，手里拿着一个有些旧了的行李箱，轻轻拍了拍箱盖。这是我第一次为自己收拾行李，心情复杂，既有一丝期待，也有不小的愤怒。
我微微抬头，目光扫过墙上那张全家福照片，女儿小玲和她的丈夫、两个孩子站在中间，笑容灿烂。我和老伴站在边上，那时的笑容现在看来有些苦涩。
“丽华，你这是要去哪儿啊？”老伴站在客厅门口，紧皱着眉头，看着我忙碌的身影。
“咱们也出去旅游，看看外面的世界。”我声音平静，但内心的波澜却掩饰不住。女儿一家第三次撇下我和老伴出去玩了，把两个孩子丢给我，连句商量的话都没有。我心里那种被忽视的失落感越来越深，像是压在胸口的一块石头。
忽然，门猛地被推开，女儿小玲站在门口，脸上带着惊讶和疑惑：“妈，你这是要干什么？”
我看了她一眼，继续拉上行李箱的拉链，面无表情地说：“学你们啊，出去旅游。我想好了，我要去找一个环境优美的地方生活，跟你爸相依为命，以后你的事情自己处理吧！”
小玲的脸一下子变了色，急切地走过来，抓住我的手腕，“妈，你不能走！我们家每月5000的房贷谁来还？孩子们谁来照看？”
我看着她，那张曾经让我无比骄傲的小脸，如今却满是焦虑和不耐。我心里一阵酸楚，怒火也随之冒了上来。
她不关心我，只关心她的生活，她的房贷，她的孩子。我这么多年为她付出的一切，难道就这么不值一提吗？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但内心的愤怒和失望交织在一起，仿佛要把我撕裂。她是真的觉得，我的存在，仅仅是为了替她分担责任吗？
我是1966年出生的，那个年代的女孩儿，家里条件都不太好，可我父母一直坚持让我读书。
他们总说：“丽华啊，咱家不富裕，但只要你能读书，将来就能过上好日子。”
我也一直争气，努力学习，最终考上了中师。那时候，我觉得自己的人生会很顺，就像父母说的，读书改变命运。
毕业后，我成了一名小学语文老师。刚站上讲台那会儿，心里满是激动，虽然学生们调皮捣蛋，但我爱他们，每天站在教室里，给孩子们讲课，看着他们一双双充满求知欲的眼睛，我觉得自己的人生是有价值的。
那些年，我忙于工作，对教育事业满怀热情。
后来，1987年，我和老伴是通过相亲认识的。他是个老实本分的男人，对我也不错。我们的新婚生活虽然简单，但甜蜜。
记得那时，我们还常常讨论生几个孩子，他笑着说：“丽华啊，等我们有了孩子，我一定要做个好爸爸。”
很快，我们的女儿小玲出生了。她是我们的骄傲，也是我们生活的全部。可因为我是教师，政策严格，我们不能再要孩子了。
这让我有些遗憾，总觉得对女儿亏欠太多，所以，从她小时候起，我尽可能地满足她的一切要求。她要什么，我就给什么，生怕她受一点委屈。
老伴劝我：“丽华啊，孩子不能这么惯，要不然她将来可不得了。”
可我哪里听得进去？我心里总有一种愧疚感，觉得女儿是独生女，我们又忙于工作，她从小到大没有伙伴，一个人太寂寞，我们亏欠她的太多了。
于是，我继续一味地宠她。她想买什么，想做什么，我从不拒绝。时间一天天过去，女儿渐渐长大，我也越来越发现，小玲的性格变得有些自私。
后来，她带着男朋友回家，那个年轻人虽然看上去挺稳重，但我不喜欢，总觉得他有点圆滑。
可小玲不听我的劝告，坚持要和他结婚。我和老伴拗不过她，只好同意了。婚礼上，我强颜欢笑，可心里却隐隐觉得不安。
果不其然，结婚没多久，小玲和婆婆的关系就闹得很僵。我看不过去，决定提前退休，帮她照顾孩子。
那段时间，我几乎成了她家的保姆，白天照顾两个调皮的外孙，晚上还要操持家务，累得腰酸背痛。可我不觉得苦，心里想着这是为女儿好，是我的责任。
我为小玲付出了这么多，可她和她的家人却从来没有真正把我放在心上。尤其是亲家母，她总是暗示我做得不够，总觉得我欠他们什么似的。
每次她来家里，总是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仿佛她才是这个房子的女主人，而我不过是个帮佣的。
记得有一次，小玲和她丈夫带着孩子们去外地度假，留下调皮的小孙子给我照顾。
那段时间正好赶上夏天，天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两个孩子精力旺盛，一刻也不消停。
我每天又要做饭、又要打扫，忙得脚不沾地。老伴身体不好，帮不上什么忙，所有的家务活都压在我一个人身上。
我心里虽然有些埋怨，但想着这是为女儿好，咬咬牙也就忍了。可是，亲家母却不知好歹，趁着小玲不在家，三天两头过来指手画脚。
她一进门，眼睛就开始在房子里四处打量，皱着眉头说：“丽华啊，这地怎么还没擦呢？孩子们的衣服都乱七八糟的，你也该多上点心啊。”
她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我照顾孩子不够尽心似的。
我满肚子委屈，却只能忍着，笑着说：“亲家母啊，两个孩子太调皮了，我一个人有点忙不过来。”
可她根本不听我解释，反而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你年轻的时候不是老师吗？管孩子应该有一套啊，怎么连这点事都做不好？”
她这话一出，我心里那股火气就压不住了。我倒是想好好管教孩子，可小玲和她丈夫从来不让我训斥孩子，稍微严厉一点，女婿就跳出来说我“太老思想”，说现在的孩子不能打不能骂，得用现代的方法教育。
我心里苦笑，什么叫现代方法？就是孩子们在客厅里打翻了果汁，我只能默默去擦，还不能说一句重话；就是他们在沙发上蹦来蹦去，我只能眼睁睁看着，生怕说重了，小玲回来又不高兴。
更让我气愤的是，小玲每次带着亲家母出去吃饭、逛街，都会主动买单，甚至还会给她买各种礼物。
可我呢？我在家里操持一切，连句感激的话都没听到过。这让我怎么不心寒？亲家母总是得了好处还不知足，总觉得我做得不够，还要从我这里摘桃子。
有一次，小玲带着亲家母去旅游，回来后，亲家母竟然当着我的面，向小玲抱怨说：“哎呀，这趟旅游你爸没去，真是可惜了。小玲啊，你该带你妈出去走走，让她也见见世面，别整天窝在家里嘛。”
我听到这话，心里一阵冷笑。她这是在暗示什么？我整天照顾她的孙子，忙得连自己都顾不上。
倒好，她出去潇洒了一圈，回来之后，还要“关心”我？这关心的背后，分明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她想让我放手，换她来享受儿女的孝顺，而我呢？不过是她眼中那个“应该干活”的人罢了。
最让我心寒的是，那次亲家母回来之后，还特意在我面前炫耀，说什么“你女儿真是孝顺，给我买了好多东西，连旅游的机票都是她掏的”。
我心里那股火气再也压不住了，忍不住冷冷地问了一句：“那我呢？她什么时候想过要带我出去走走？”
亲家母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过来，笑得更加虚伪：“哎呀，丽华啊，你这话说的，孩子们都很忙嘛，你这不在家里帮忙嘛。”
我彻底看清了她的嘴脸，也明白了女儿心里到底有没有我。她们一家人享受天伦之乐，而我，却被当成了理所当然的劳动力。
我为她付出了一切，可到头来，不仅没得到任何感激，反而被她的亲家母处处挑刺，甚至想要摘走我作为母亲应得的那一份爱与尊重。
那一刻，我心里彻底凉了。原来，在她们眼里，我的存在，真的只是为了服务她们的生活，而我自己，仿佛从来都不曾有过自己的生活。
站在客厅里，我看着小玲焦急的样子，心里已经没有了任何波澜。我冷静地说：“小玲，我养你这么大，不是为了让你牺牲我的幸福，去成为你婆婆口中的好儿媳的。把你养大的是我，不是你婆婆。”
她愣住了，眼里充满了不可置信。可我知道，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我的心已经彻底放下了。我继续收拾行李，老伴默默地站在一旁，没有说话，但他眼里的支持让我感到一丝安慰。
“老头子，咱们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吧。”我对老伴说。他点点头，走过来帮我提起行李。
小玲急了，扑过来抓住我的手，哭着说：“妈，我错了，你别走。我以后会改的，真的，我知道我错了。”
我轻轻地推开她的手，心里没有了波动。我看着她，平静地说：“既然你眼里只有丈夫和公婆，那就当我没生过你吧。”
我拉着行李箱，走出了那个我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家。老伴跟在我身后，默默地扶着我的肩膀。小玲的哭喊声在身后渐渐远去，可我的心，却越来越平静。
坐上出租车，我关掉了手机，靠在老伴的肩上，轻声说：“该为自己活活了。”
老伴用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肩，低声问：“不后悔吗？”
我轻笑着摇了摇头，坚定地回答：“不后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