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韩志鹏
主播旭旭宝宝或许无缘斗鱼上市敲钟了。
去年盛夏,号称“直播一哥”的任怡旭(旭旭宝宝)空降斗鱼,首播吸粉186万。不过在斗鱼上市前夕,原定将参与敲钟的旭旭宝宝却因签证被拒无法现场见证斗鱼上市。有趣的是,签证官对他的职业判定是:无业游民。
主播是直播平台的根基,旭旭宝宝到不了上市现场,但YYF、PDD这些顶级主播仍会到场助阵,他们将共同见证斗鱼旗帜在纳斯达克飘扬。
从去年年初被传上市,到经历主播遭禁、裁员等一系列风波后,斗鱼被曝出将于5月23日上市,最高融资5亿美元。
上市,对斗鱼而言无疑是座里程碑,但考验却从未减少。
内容监管趋严,商业模式问题重重,外部挑战依旧激烈,这些高悬在上空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仍困扰着斗鱼,上市之后,它还能像自然界的“泰国斗鱼”一样凶猛吗?
暗流涌动
确定上市日期的28天前,斗鱼递交招股书。
过往三年,斗鱼业绩有着喜人的表现,2018年营收36.54亿元,同比增长逾94%;2019Q1的平均MAU为1.592亿,同比增长25.7%。
用户与营收双增,这种表现可圈可点,不过再次透视斗鱼这份业绩答卷,用户分布、营收结构和盈利能力,斗鱼的业绩难关也是实打实的。
尤其是与“游戏直播第一股”虎牙相比,斗鱼业绩更是暗流涌动。
作为直播平台,用户是证明其发展动能的重要指标。过往两年,斗鱼的平均月活不仅持续增长,而且规模始终在虎牙之上,位居行业之首。
斗鱼和虎牙月活用户对比但另一面,用户来源与付费率则是斗鱼的一道疤痕。
首先从用户来源看,第一季度斗鱼的PC端MAU达到1.1亿,占总月活比重超70%,移动端MAU仅为4910万,占比约30%,而同期虎牙的这一数字已接近44%。
从用户角度出发,长时间的直播表演更适合PC端观看,但从平台发展角度看,移动端才是大势所趋,而且当5G到来后,PC的播放终端属性会进一步被削弱。
因此,斗鱼MAU在PC端和移动端之间的“三七分”并不利于平台持续发展。
其次,斗鱼和一众直播平台还面临用户付费率低的尴尬现实。从下图也可看出,斗鱼和虎牙的付费用户数呈现此消彼长状态,即使斗鱼在2019Q1达到付费用户600万的高峰,但对比上亿的月活数也只是九牛一毛。
斗鱼和虎牙付费用户对比况且,若将两大平台的付费用户占比摆在牌面上,分野才正式显现。
斗鱼和虎牙付费用户占比如果以付费用户占平台季度月活的比重测算,斗鱼从2018Q1至今的付费用户平均占比为2.98%,而虎牙则为4.02%。
可见,纵使用户规模上有所超越,但斗鱼的用户付费意愿却弱于虎牙,而接近2%的净差距看似不高,但却像蝴蝶效应一般,对二者多项业绩指标产生影响。
平台营收额便是受到影响的数字之一。
斗鱼和虎牙营收对比据招股书显示,虽然斗鱼2018年营收实现了94%的同比增长,但另一边的虎牙早已实现46.634亿元的全年营收,同比增长113.45%,而由图可知,这种差距还将进一步拉大。
此外,二者面临最严重的营收问题在于结构本身。
无论虎牙还是斗鱼,打赏分成都是平台的“利润奶牛”。虎牙2018年报显示,直播及增增值业务占总营收比重超过95%,反观斗鱼,由于更早探索新业务,其比重为86%。
但显然,二者直播业务占比距离50%的平衡点仍是谬以千里。
斗鱼营收增速落后于虎牙,结构问题二者都较为严重,“用户向心仪主播打赏”的收入实现形式难言可持续,同时,营收单一所引发的生命周期之问,还在不断释放影响。
这一次,营收结构问题之外还有平台盈利的难关。
据招股书显示,斗鱼2018年净亏损8.763亿元,同比扩大42.98%,但过去三年其毛利率已经从-46.79%“转正”为4.13%,且毛利润净增长5.19亿元。
但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虎牙的盈利情况要强于斗鱼。
先看毛利率,虎牙和斗鱼画出了类似的增长曲线,但数据上前者比后者要更为强劲。到2018年,虎牙实现了15.65%的毛利率,同比增长34.1%。
斗鱼和虎牙毛利率对比毛利率向好带来的是盈利能力提升,当斗鱼还陷于亏损的水深火热之中,虎牙已经在2018年“转负为正”,净利润实现达4.609亿元。
为何虎牙能实现盈利?除了所谓付费用户增长、壮大腰部主播的原因外,技术突破也是一大因素。
虎牙曾在财报中表示,平台在降低宽带成本的同时提高了播放清晰度与流畅度,既保证用户体验也合理控制投入。
从费用支出上看也确实如此。过去三年,销售费用是斗鱼的重要支出项,到2018年为5.389亿元,占比超过53%。反观虎牙,研发费用一直占比较高,直到2018年才回落到约为36%,略低于管理费用。
斗鱼和虎牙费用情况对比同时,虎牙2018年7.421亿元的经营费用总支出也略低于斗鱼的10.1亿元。
可见,持续的烧钱推广拉高斗鱼的销售费用,而为保证直播内容能持续输出,与主播分成带来的成本支出也居高不下,多重因素叠加之下,斗鱼的亏损才被不断拉大。
而如今看来,斗鱼的亏损现状还将持续一段时间。
因此,营收与用户双增之外,摆在斗鱼面前的是用户付费率、营收结构和持续亏损等实实在在的难关,破除这些挑战是斗鱼眼下的重要任务之一。
正如平静的冰面下,等待斗鱼的却是暗流汹涌。
同时,在用户、营收和亏损等业绩挑战之下,斗鱼还面临自身基因改造以及行业困境的终极博弈。
讲新故事
招股书中营收结构单一的斗鱼也无可厚非,直播是其底色所在,而自2013年A站“生放送”上线以来,游戏又是斗鱼撕不掉的标签。
斗鱼直播分区数据,图片来源:CSDN据CSDN的数据显示,2018年8月期间,斗鱼日均直播人数最高的分类为网游竞技,占比35.31%,而再综合直播频道和观看热度的数据,游戏已然是斗鱼内容的顶梁柱。
毋庸置疑,游戏直播是斗鱼的基因所在。
垂直游戏领域,深耕游戏内容,斗鱼这招棋也是正确的选择,但面临上市的重要关头,无论追溯上游产业链还是拓展营收模式,斗鱼都要讲出更多故事。
故事的开头或许要从斗鱼的多元化之梦讲起。
如前所述,斗鱼打出游戏直播的长板,其依次为原点向外扩张更多内容,电竞便是其中的重要维度。
2018年开年,斗鱼便获得了《英雄联盟》赛事“德玛西亚杯”的独播权,还获得了MSI季中赛、S8总决赛等的分播版权。同时,斗鱼自办的“绝地求生黄金大赛”也在去年吸引了EDG、鹿晗、周杰伦等明星与职业战队。
采购与自制齐开花,斗鱼意在从游戏内容切入上游产业链,联动电竞战队、游戏产商与赛事品牌,既增加品牌曝光,又创造更多发展空间。
但斗鱼若想借电竞比赛打通商业模式也绝非易事。
今年3月,斗鱼独播DOTA2 “梦幻联赛S11”,并借机试水电竞付费观赛,用户需支付6元“办卡”道具才可观赛。但最终,这种强制付费的策略在观众的怨声中草草收场。
事后,一众网友直指斗鱼“吃相难看”。
平台出资采购正版赛事,用户观看理应付费,而斗鱼面临的最大挑战在于市场环境,虽然当下的年轻一代更为逐渐接受电竞赛事,但距离挖掘电竞的更多变现形态,尤其是线上付费,这仍需要平台烧钱教育市场,以及国家的政策支持。
万事开头难,斗鱼的电竞变现路并不好走。
从电竞角度切开,斗鱼一直在探索更多元的商业形式。例如去年在武汉开幕的斗鱼嘉年华,首日入园人数超过15万,官方直播间观看人数累计达1172万。
除了线上线下联动,斗鱼还在不断丰富内容生态,包括上线自制综艺《真相研究所》和《谁来救我》,邀请知名讲师付英东开设英语四六级教学直播课。
而斗鱼的这些努力与开拓,都指向“多元化”这一指标。
理性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即使尝试线下活动,教育及户外直播,想撕下斗鱼的游戏标签,使其成长为泛内容平台,走这条路将是一场时间的磨练。
多元化拓展是项长线工程,斗鱼便讲出了“离钱更近”的故事——电商。
去年618期间,京东联合斗鱼开启“剁手趴”,平台618位主播24小时不间断带货,活动当天的节目累计播放量达4327万。
“斗鱼+电商”,京东618并非斗鱼第一次试水。2016年与京东生鲜的合作,2017年与网易考拉合作都是斗鱼借助平台优势探索电商导流的变现模式。
不止是导流,斗鱼在探索自建商城。2017年5月,斗鱼直播电商平台“鱼购”上线,涉足包括服饰、食品、周边、数码等产品的销售、直播和买手推荐。
导流和自建两条路,但斗鱼的电商路最终仍是一地鸡毛。
从自建商城维度看,斗鱼基因在内容娱乐,直播带货是对其核心竞争力的释放,但物流、供应链的短板,斗鱼怕是难以补齐。因此,打开如今的鱼购,商品详情页只留下“404”几个大字。
再看直播导流,斗鱼若要走内容电商道路将会面临激烈的竞争,目前淘宝直播一年拉动的GMV达1000亿,转化率高达65%,而快抖等短视频带货的崛起,也不断冲击斗鱼等直播平台的地位。
可见,斗鱼电商突围难和多元化探索困境实则是一体两面的问题,游戏标签对斗鱼而言可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在带来用户与营收增长的同时,也对斗鱼的长远发展开出一道难题。
国内的多元化探索与电商试水难言顺利,斗鱼把握海外机会的能力如何?
去年年底,斗鱼位于深圳的海外拓展团队被曝裁员,70名员工收到“裁员”的口头通知,斗鱼海外团队展开调整。
在2018年互联网的裁员潮之下,斗鱼无法置身事外,但另一边的虎牙自2018年起联合腾讯进军东南亚,目前的产品月活已达到千万量级。
移动流量告急,“出海”便成为国内互联网公司共同讲出的新故事。
纵观斗鱼要讲的新故事,无论多元化、电商还是出海,其最终指向斗鱼的基因问题。如前所述,斗鱼从游戏内容起家,随着平台不断深耕游戏内容,用户便形成了“斗鱼是游戏直播平台”的思维定式,且撬动难度极大。
因此,讲出新故事,本质是斗鱼对自身发起的“基因改造”。
改造基因,这项生物学维度尚未突破的科研成果,在商业维度更是难关重重,这意味着战线将被不断拉长,资本弹药要持续加码,甚至还存在用户流失、亏损加剧乃至改造失败的风险。
当这些难题摆在眼前,斗鱼的新故事到底要从何讲起?
况且,除了要讲出新的商业故事,斗鱼还要面对一曲行业悲歌。
直播已死
无论是否上市,探索新兴发展路径都是斗鱼的重要命题,但悲哀的是,斗鱼面前的直播行业已处在水深火热之中,这也为平台本身带来诸多挑战。
首先要厘清一个概念,游戏直播作为一种娱乐形态,本质是游戏产业的延伸,有开发游戏的,有组队参加游戏比赛的,也就有看别人打游戏的“云游戏”模式。
因此,游戏直播只是游戏产业链中的一环。
换言之,只要游戏行业常青,游戏直播便不会陨落,况且面对天性娱乐的用户,游戏产品会始终活跃下去,而所谓游戏直播真正的悲哀实则来自基因本身。
这种从游戏产业衍生出的模式本身恰恰是一记死亡注脚。
如果你在2019年3月8日正巧打开熊猫直播APP,一股异样的气息扑面而来,弹幕中充斥着命令主播做出“过激行为”的言语,就连管理员“黑猫警长”也在鼓励这种行为。
事后有人评价当晚的熊猫直播是“一片坟场”。
想当年,熊猫直播顶着王思聪的光环呱呱坠地,成立不到三年,熊猫直播却风光不再,22个月无资金注入、主播薪水长期拖欠、斗鱼和虎牙等平台拒绝“接盘”,等待熊猫直播的只剩一个 “坏结局”。
缺钱,成为熊猫直播死亡的最大命门。
缺少资本弹药意味着主播会因缺少物质激励“出走”,用户便会流向其它平台,自身营收将逐步下降,现金流转便持续减少,这会使直播平台陷入死亡循环。
这也从侧面反映出直播收益链条的薄弱之处。
无论斗鱼或是虎牙,大牌主播都是平台的重要资产,他们会源源不断地吸引流量并形成粉丝关系,刺激用户付费,最终与平台分享打赏收益,后者再借资本实力继续吸纳主播,形成“主播——用户——营收——主播”的商业循环。
在这种极为简单的商业模式下,实则暗藏着两大风险。
第一,烧钱循环。平台想要发展,就得聚拢足够数量的优质主播,这意味着主播签约支出将持续扩大,无论自我造血还是外部输血,烧钱都是各家的常规操作。
这种模式造成的局面是斗鱼这类直播平台入不敷出,而一旦资金的血液供给不足,你就是下一个熊猫直播。
危险的资本游戏之上,这种“主播为大”的模式也存在弊病。
第二,不可控性。主播是直播平台整体运转的重要枢纽,但主播看重的是物质利益,一旦头部主播“出走”或“出事”,造成的用户流失会直接损伤平台。
因此,平台要率先加强内容监管,以防止五五开、陈一发儿这类事件再度重演;其次,平台为留住头部主播给予充分的物质激励,但平台间的资本游戏则会持续加剧。
况且,继续扶持大主播也会造成一系列连锁反应,比如腰部主播的缺失、亏损的持续扩大,最终会使平台的收益链条变得愈发薄弱。
最终,以主播为核心的商业大厦易于建立,但也有可能瞬间坍塌。
商业模式这道门前,无论游戏直播还是秀场直播都会遇到更大阻力,但当下对以游戏为代表的娱乐直播业来说,短视频的崛起或许冲击力更强。
自2018年抖音走红以来,其掀起的流量神话引得无数巨头竞折腰,15秒以内的视频时长,特效和滤镜包装下的丰富内容,实实在在的夺走了用户注意力。
目前,不少主播都开设了短视频账号,其创作效率要比直播更高,极易实现量产,而抖音全球超5亿的月活数也把一众直播平台甩在身后。
显然,短视频时代到来,直播的光环愈发黯淡。
可见,娱乐性直播平台正面临内部商业模式弊端和外部短视频冲击的挑战,这种内忧外患的局面恰恰是行业困境的真实写照。
这种局面的出现,也仿佛是为娱乐直播行业奏响一首悼亡曲。
但回头再看,作为上市公司的虎牙和即将上市的斗鱼,它们真的没有机会吗?
机会当然存在,首先当5G时代到来后,高速低延迟的网络传输会使视频行业再次爆发,但这也给直播平台开出不少问题:娱乐化内容应如何抓住技术红利?在短视频的冲击之下,直播平台又能拿出什么新花样?
其次,斗鱼这类平台若以游戏直播为轴心,追溯产业链上游或许也有发展空间。如前所述,斗鱼可以联营手游、自建职业战队并且赞助电竞赛事,深耕游戏业务。
如果斗鱼能不断深耕游戏业务,其收入模型自然会更为多元,正如海外的直播平台Twitch一样,其在打赏分成外还打造了会员、线下活动、广告分成等多重收益形式。
因此,斗鱼要想抓住新机遇,还得回归“基因改造”的本质。
游戏行业及衍生出的游戏直播不会死,但娱乐直播的商业模式已死,斗鱼要突围,就意味着一次脱胎换骨式的改变,重塑自我基因,才有机会看到明天更耀眼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