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为了转到红三连当士官,成才不惜得罪整个七连。
可他没想到,自己刚升士官要去的地方,竟然是许三多来的地方,红三连五班。
兜兜转转,原以为抓住了仕途,没想却一脚踏进了“班长的坟墓”。
成才窝火,又觉着自己可笑。
精明如成才却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费尽心思当上的“士官”,那个“只会写几个破字”的李梦,竟然还看不上。
你不要提那李梦,一提他我就窝火。
就是那小子,你说他好好的他班长他不当,非得跑团部当什么文化干事去了,我这刚升的士官,我顶他缺去的我。
一个“酸秀才”竟然甘愿去当跑腿,也不愿意当班长。
其实,成才无法理解李梦的选择,一如当初白干事无法理解许三多为何放着好好的公务班不去,非要去“对自己是剔骨刀”的钢七连一样。
因为,成才与李梦,白干事与许三多,不是同一类人。
02
成才喜欢狙击枪,李梦喜欢的是笔杆子。
在五班,李梦是最为世故且圆滑的。
对于刚见面,却习惯把“我可笨了”挂在嘴边的许三多,李梦一眼就看穿了他“笨”背后的本质。
你那不是笨,就是死认真。
在这个“死认真”的新兵面前,李梦开始了“假认真”。
五班几个懒散的兵,从他嘴里说出来,变成了四个“千锤百炼”的老兵,像麦田里的守望者一样,为了埋在地下五米深的油管道,在草原上戳着,站着,立正。
光荣在于平淡,艰巨在于漫长。
只有在五班待过,才会深刻体会到草原上的那份枯燥,所以,李梦能把话说得比指导员还好。
可李梦,并不想做个守望者。
我要写一部200万字关于人生的小说,这要是在繁华闹市,我一定实现不了,可是到了这,命运啊,命运......
到底感叹命运的眷顾,还是感慨命运的捉弄,只有李梦手中的那根一寸一寸变短的烟知道。
他郑重其事要许三多保密,听到许三多说就是杀了他也不会说出去的,李梦很满意地点头。
可老马说,那部“200万字的小说”,连草原上的耗子都知道。
天天写了撕,撕了写,折腾了快一年了才写了200字的序。
五班,没有人相信李梦所谓的梦想。
那不过是他让自己不用数着分分秒秒挨时间的那么一个东西,和老马的桥牌,老魏薜林打的“拖拉机”一样,并没有什么不同。
草原,有着繁华闹市没有的安静,可李梦并未能如他所说的那样,平心静气踏踏实实地写小说。
或许,没有许三多修路,李梦的小说永远就只有200字的序。
我不讨厌他,可我很烦。
许三多整理内务,他们烦;
许三多出早操,他们也烦;
许三多修路,他们觉得可笑,然后更烦。
混日子久了,连自己被日子混了也恍然不觉。在草原上的那几个兵,虽然还穿着一身军装,可心里早长满了荒草。
上次去团部办事,我抱着一棵树在哭,我一连哭一连在想,我哭什么呀?
那只不过是一棵树啊,一棵树,一棵树......
会哭,会嘲笑许三多,唯独没有人愿意去拔掉自己心里的草。
立志要200万字的小说,一年只写了200字的序,他叫李梦;
见着走失的羊羔比见着大姑娘还高兴,就图能跟五班以外的人说说话,那是薜林;
一天能给人起十几个外号,是老魏。
他们以为令他们烦的是许三多修的那条路,于是几个人拿了锄头打算把路给铲了,却发现“活见鬼了”。
许三多种下的花籽,竟然长出来了,虽然长得像棵草,或许那真的就是一颗草。
可是,几个兵心里的草慢慢在消失。
老马,也变了,开始带着他们天天五公里越野跑,还要往包里塞石头。
四个人跑累了才知道,原来自己也可以像许三多一样去修路。
路,终于修好了,路的中间彻了个大大的红五星,在荒芜的草原,像他们终于鲜活起来了的心脏。
李梦说,他们并不是真的在修路。
他们只是不想在草原弄丢了自己,也想对得起那身军装。
只是,李梦,他的人在五班,心却从来不在那里。
03
他曾大声喊着要把修路许三多写进自己的小说,或许,他也想过把自己,把五班的每一个人都在他的笔下,活成他想看到的样子。
一只蚂蚱撞在了我的腰上,一颗子弹打时了我的胸膛,最后一枪......
他想用自己的"幽默"劝老马留下来,他不相信老马是真的想明白了,因为,他自认比五班的其他人都“深谙”生活的现实。
他还是“欺负”许三多。
为了拍照,他诓骗许三多说自己找了个女朋友,如果寄不回去照片,两人就得黄了。
薜林看不过眼,说了他两句,他却回怼一句:别以为说了两句冠冕堂皇的话,就把自己归到正义那边了。
他的心一直在草原之外,在繁华的闹市之中,在他的笔下。
不知是修了路,就修好心,还是看到许三多靠着一条路走到了七连,李梦到底是安静下来,提起了笔。
许三多靠着张干事的报道从五班走了出来,李梦也令张干事看到了自己手中的笔。
只是,在“梦尔斯泰”笔下的老马,是一个跟牧羊姑娘在一起的老马,许三多说这严重违规了,李梦却说这只是小说里一个“脱俗”的老马。
团部宣传干事,特约通讯员,比在距离团部近五小时车程的五班当一个班长,来得风光。
在团部见到许三多,李梦高兴也客套,句句不离许三多是个尖子。他不能理解,已经是尖子了的许三多,干嘛还那么拼命。
他看不到七连的兵,对七连要被改编的那种难受;
他只想从编的七连和七连不知何去何从的兵那里,挖掘一些有亮点词语。
所以,和张干事一样,李梦认为高城和七连的兵,为了一篇只是“笔误”的文章,就扛着连旗来找茬,纯属无事生非。
虽然一起修了路,也靠着自己的笔走到了团部,成了“梦尔斯泰”,可李梦还是没能明白,一个兵该是什么样子。
五班的班长给不了李梦要的风光,团部,才是他想要的名利场。
刻得蛮好的嘛,可你对七连连史的无知,我无法原谅,就算你是个雕刻家也不行。
团长把张坏事安排到四连和士兵一起起居的,为的就是告诉他们,在拿起那支笔之前,得先做好一个兵。
兵的表,可以是军事能力过硬,也可以是会捏泥人,会修路,会写文章,可兵的里,只有一种。
不管是在五班的李梦,还是到了团部的李梦,都没有找到自己作为一个兵的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