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朋友发现爸爸买了一个重重的茶几,上面晕染着一圈一圈的图案。
“爸爸,这是什么呀?” 小朋友趴在茶几边,摸着上面的圆圈。
爸爸说:“这是年轮,代表着树的年纪。就好像你过一次生日就长大一岁,树过一次生日就多一圈年轮。”
“咦,那这是树变的茶几吗?”小朋友仔细看着茶几,发现除了颜色更深之外,确实很像公园里的树干。但是小手摸上去却感到无比的光滑,平整的表面没有树皮那么扎手。
“是的宝宝,他以前是一棵大树,现在要变成咱们客厅的新成员啦。
“噢噢,”小朋友点点头,“欢迎你,大树,欢迎你来当我家的茶几。”
大树没有说话,但是摸起来更温暖了。
很久很久以前,大树还是一粒种子,后来种子变成小树,小树又经历了很多很多事情,才变成了大树。他经历了什么事情呢?也不过是看过高山、大海,去过城市、乡村,做过行道树和甲板,见过很多很多的生灵罢了。
大树还是一粒种子的时候,住在北方的林原上。有一只很胖的鸟飞过林原,她感觉身上有点痒,就挨着旁边的树蹭了下痒痒肉。没想到就这一蹭,把小小的树种蹭到了身上。胖鸟带着树种飞过了高山和湖泊,来到了一个可爱的小村庄。种子在那里变成了一根苗苗,顶着嫩绿的两片小叶子,可爱极了。人生地不熟的苗苗谁也不认识,好在每到晚上等村庄里的人都睡了,周围的植物们就开始活动,一起聊天和玩耍。苗苗很快就融入了这里。
村口有一棵上百年的老树,植物们会派出自己身上最绿的那片叶子,借着夜晚的风滑翔到老树的旁边,聚在一起听他讲这百年间的故事。苗苗很喜欢听故事,从老树爷爷这里,他听说一棵白杨和一丛绿萝的爱情故事,又听说一只不小心受伤的小鸟在悬崖边学习飞行的故事,还听说隔壁村的乌龟长途跋涉才搬来这个小村庄,又被好心人误送回去的故事。听着听着,苗苗就长大了,他长成了一棵又高又瘦又帅气的小树。每到夏天,有很多小鸟围着他叽叽喳喳地叫,路过的村民也觉得他很好看。有一个喜欢穿粉色裙子的小女孩,经常在小树下和朋友们一起跳皮筋。小树很喜欢她,总会在风吹过的时候故意向她倾斜自己浓密的叶盖,替她把灼人的阳光挡得严严实实。粉裙子的小女孩也很喜欢小树,摘了他的叶子印拓在自己手绢上,加了明矾以后这绿色就洗不掉了,其他小朋友都可羡慕,但他们没有这样灵巧的手工。小女孩得意地靠着小树,对他们讲:“这是小树送给我的礼物呢。”小树也微微摇晃,仿佛在赞同她的话。
春去秋来,小树和小女孩都渐渐长大。小女孩背上了重重的书包,去镇子里上学啦。而小树长得更高、更结实了,有一天大城市的人来考察,觉得城市马路两边的街道正需要这样挺拔的行道树,便把他挖走。小树被带到了一个全新的环境,那里再也没有晚上一起聊天的树精灵,只有被汽车尾气熏的灰头土脸的,来自天南地北的蔫蔫的行道树。小树感到很无聊,每到晚上,除了瞪着亮亮的路灯发呆,他就只能数着路过自己的汽车,一辆、两辆……一百辆、一千辆……数着数着,就看过了这条马路上许多次的春夏秋冬,小树长成了大树。
“也许我要在这里度过一生了,”树想着。“这倒是无妨,做树嘛都是这样的。不知道村里有没有新的树住进来呢?老树爷爷还在村口讲故事吗?那个喜欢粉裙子的小女孩回家了吗?她有没有拿到一百分的好成绩呢?”
有时背着书包的小朋友路过他,他会格外久地注视着他们。除此之外,大树的每一天便没有什么不同了。
一棵树的一生,应当是平凡且坚定的。”他的父亲曾经这样讲道。
但谁也没想到,有一天,海水居然淹没了这座城市。气候的变化带来了太多的意外,人们都背着行李向更高的城市迁移,而这条昔日车水马龙的路上也变得空空荡荡。那一排整整齐齐的行道树再也没有用武之地,于是他们全部被统一砍倒,送到造船厂当木料。
就这样,大树成为了甲板的一部分,跟着一艘船的海员们在海上航行了很多年。大海是辽阔无边的,他们经常在路上碰见海豚或者鲸鱼。海浪有时温柔,有时凶猛,可坚强的大树从未惧怕或者动摇。于是这艘船安然度过了无数的风浪,在遥远的各个海峡留下踪迹,成为一艘有名的远航船。
终于,在几十年后,船要退休了。有一个聪明的商人将所有船上的木料都低价买回去,然后请来技术高超的木匠把他们打造成了具有独特花纹的老船木料家具。人们很信赖能够度过大风大浪的船木,因为这样的材料做家具肯定能使用很久,没过几天这批老船木料家具便全部销售一空。大树万万没想到,经历了那么多,最后他还是回归了一棵树最常见的归宿——做家具。
但木匠欣赏大树不同于其他树木的经历,欣赏大树格外结实而厚重的材质,便保留了大树最初的模样,连同他繁密的年轮、起伏的轮廓,把他打造成一座宛如木雕艺术品的茶几。
“这便是我的故事了。”大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