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札篇

依：

你好！

来信已经收到，并且很巧，是在二月十四日那天收到的。

早在一个多月前，我就想在这一天送份礼物给你——把到监狱后给你的书信的底稿、因思念你而写的诗歌和散文，编印成一个小册子，作为情人节的礼物寄给你，并已在电脑里整理好。

只是这段时间里忙于整理去年的年末资料，忙于报送今年的年前资料，忙于节日文体活动的组织，更忙于争取调离养殖监区换一个新的改造环境，因而没有能够打印出来，寄发给你。

想送你的礼物，没有能够送出，没想到你会写信给我，却又收到了你的来信。

遗憾的是这只鸿雁在明媚的春光里，带来给我的并不是我所渴求的幸福和快乐，而是一派冬日里肃杀的严寒。

你在信中隐隐透露出担心我会寻死觅活，你说以我们现在的身份有选择死的自由，选择死的权利吗？要是有的话，你早就不用反感我无休无止地骚扰你了。

早在初入监时，我还真的存下过这种念头，为不敢想象如何旷日持久地面对漫长的刑期，更因为再也不能跟你相亲相爱相依相伴。

只是把痛苦建立在别人的幸福之上尚且为人所不齿，为了寻死觅活而累及身边的同改和警官们，似乎就更是不应该了。

当时尚且能想到这些，更何况现在？

可以明确地告诉你，虽然说因为你的离去，从此我已经生无所欢，死亦无所惧，不过不到苍天完全强行剥夺我呼吸空气的自由的时候，我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心停止跳动！

你以为我一直在自暴自弃，也在信中劝告我不要自暴自弃。我可以告诉你，我一直生活在无边无涯的痛苦中，无时无刻不在品嚼着痛苦的滋味，不过说到改造，从入监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被扣过分，就算是心存寻死觅活念头的那些年月，我也不曾做下过为监规纪律所不允许的事。

因为总在幻想着你我的爱恋还没有彻底消亡，也永远都不会消亡，只要有你在，我就没理由不活得坚强一点，活得再坚强一点。

如今，幻想彻底破灭了，痛苦进一步加深了，可在痛苦中，我想我仍然会始终保持站立的姿势、前行的姿态，因为我深知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我就还是个人，是人就得要保持这样的姿势，这样的姿态，而不能像牲畜、虫豸一样四肢着地，不分场合地匍匐，没有方向地蠕动。

你在信中还说到要我面对现实，本来我面对不了的现实也只有一个，那就是你我之间已经只有过去，不可能再有未来，可现在看来我是再也不能不面对这一现实了，因为你寄来的卡片上那颗心，以及它的那句独白都让我感到触目惊心，我真的不敢，也不忍心再去刺穿已经补丁摞补丁的它了！

这么多年来，你是我活着的唯一的理由，唯一的支柱。如今，这理由，这支柱，也已不复存在了，但就算仅仅只是为了你信中的嘱咐，我也没有理由不尽快寻找一个借口，编织一个谎言，来顶替它们的存在，以便撑持着把这孤苦、凄切的人生旅途走到生与死的界碑前。

最后，容我再说声谢谢，为你曾经给我的爱，给我的幸福和快乐！

也容我再说声对不起，为我非但不能信守承诺，让你一生不遭受痛苦，不经受委屈，反而毁了你的一生！

就写到这儿，珍重……

林风2006年2月18日于省二监养殖监区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