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南地区有一座南安小县城,小城不大,依山傍水,风景秀丽。
这么多年以来,小城的老百姓安居乐业,没发生啥子大事,可最近罗家村发生一件怪事,全村的村民身上,都长出了红色的疹子,奇痒无比,终日难消。
患病的村民请遍了县城所有的名医,可没一个大夫能够找出病因,更别说对症下药了。
很快就有人散播谣言,说罗家村的村民干了坏事,得罪了天上的瘟神,肯定是被瘟神下了诅咒。
谣言越传越远,越传越邪乎,一时之间闹得人心惶惶,县城的老百姓,只要说到罗家村,都是谈虎色变。
县城的陈县令为官多年,断案无数,从来不信什么鬼神之说,于是张贴了悬赏榜文,但凡有人,只要能够治愈罗家村民的怪病,必定重重有赏。
哪晓得榜文张贴出去数天,都是无人问津。
这天黄昏时分,站在榜文下面守卫的衙役疲惫不堪,就在昏昏欲睡的时候,忽然打远处走来一个年轻的乞丐。
但见这个乞丐蓬头垢面,浑身上下脏兮兮的,身上还散发着一股怪味。
乞丐伸手就要去揭榜文,衙役急眼了,大喝一声,喂,你干什么。
乞丐嘿嘿一乐,榜文上面不是写着要请大夫吗,我揭榜文来给村民看病呀。
就你?衙役上下打量了乞丐一番,小子,你可想好了,你要没那个本事,乱揭榜文,是要挨板子的。
哼,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别把人看瘪了,说罢,乞丐刺啦一声揭下了榜文,衙役只得将乞丐带回了县衙。
陈县令听说有人揭榜,欣喜不已,急匆匆跑出来迎接,一看眼前站着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顿时一愣,就是你揭的榜文?
没错,是我!乞丐把头一昂,身体站的笔直。
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士?
回禀大人,小的名叫梁重民,四海为家,老家在哪里,我也不记得了。
这,---陈县令听罢就是一皱眉,你,你真的会看病吗?
放心吧,小的出身于中医世家,祖上三代都是行医的,看这点小病,根本不在话下。
陈县令听到这里,还是有些犹豫,如果请一个乞丐给村民看病,万一惹出什么乱子来,到时候只怕难以收场。
师爷看出了他的顾虑,上前说道:大人,梁重民既然敢揭榜,想必有几分本事,不如就让他试试吧。
陈县令思虑片刻,现在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只得点头同意了,随即安排县衙的捕快,陪同梁重民去往罗家村。
罗家村位于县城的南边,村子不大,也就几十户人家,背靠着秀云山,风景秀丽。
原本罗家村相当热闹,但是自从出了怪病之后,家家大门紧闭,好似一座死气沉沉的死城。
捕快带着梁重民来到罗家村,两人走访了数天,梁重民看了所有患病村民的病情,又给他们号了脉,做到了了然于胸,就开始在村里寻找发病的根源。
每到一户农家,梁重民都要一一询问,这家有几口人,有几人患病,问得非常仔细,捕快跟着跑断了腿,但也不敢说半个不字。
这天早上,梁重民走到了村东头的一户人家,这户人家住的位置非常独特,恰好位于村口,无论谁要进入村子,必定要从他家门前经过。
梁重民刚刚想要上前拍打院门,捕快说到:
别敲了,他家早搬走了。
哦,搬走了!梁重民大吃一惊,急忙问道:这里住的是谁,他为什么搬走?
这家的户主,名叫罗肖,他老伴早就过世了,膝下就只有一个儿子,两年前吧,罗肖在县城开了一家杂货铺,过了不久,他儿子也跟着进城了,再也没有回来。
喔,竟有此事!梁重民听罢就是一惊,随即在罗肖家的院外查看。
罗肖家的院子不大,因为很久没人居住了,院中落满了枯枝败叶,灰尘堆积老高。就在罗肖家后院不远处,还有一口水井。
梁重民就问捕快,村民饮水,是不是都来这里打水。
是啊,这里是村中唯一的水井,村民饮水,全靠这口水井了。
啊,我明白了,梁重民听罢喃喃自语,随即回道:快,速速通知陈县令,要他发布命令,叫罗肖赶快回家,不得有误!
陈县令下令叫罗肖回来,罗肖不敢不听,只得带着儿子回来了。
梁重民仔细打量,这个罗肖今年五十多岁,五短身材,长得是其貌不扬,就好像一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
但是很快梁重民就看出了端倪,罗肖自打回家后,就一直心神不宁,急切的询问陈县令,找他回来有什么事。
陈县令只是说,最近村民患了怪病,担心他们也被感染了,回来协助调查而已,等风声过去后,他们就可以回城了。
罗肖听到这里,长舒了一口气,带着儿子回了家,打扫庭院屋子,就此住下了。
梁重民则靠近捕快,低声耳语了一番,你就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好好好,我明白了,捕快听罢,频频点头转身离去了。
过了几天,这天一大早,梁重民询问捕快,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
捕快回道:我依你的吩咐,悄悄躲在罗肖家附近,连续观察数天,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就看到罗肖常常望着后院的槐树发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喔,竟有此事,我明白了!
梁重民急匆匆找到了陈县令,说道:大人,案子已经有了眉目,恳请大人赶紧挖开罗肖家后院的槐树,案情就会水落石出。
你有把握?
放心吧,大人,这回错不了,村民患病的根源,就在槐树下面!
好,我这就去!
陈县令带领捕快衙役来到了罗家,指着那棵槐树,吩咐衙役:挖,赶紧挖开!
罗肖见此情景,吓得面如土色,急忙用身体挡住了槐树,大声说道:
大人,这树挖不得呀,千万挖不得呀。
喔,那你说说,为什么挖不得?
这,---罗肖一时急的满头大汗,不知该怎么回答,豆大的汗珠噼里啪啦往下掉落,忽然他眼珠子一转,朗声回道:
大人,这棵树乃是我先祖种下的,树根连着我罗家的根脉,护佑我罗家的风水,万万挖不得呀。
一派胡言!陈县令断案如数,岂能看不穿罗肖的小伎俩,罗肖越是阻拦,越是显得他心虚,心里有鬼。
来人,把他拉到一边去!陈县令大喝一声,捕快将罗肖拽到了一边,死死钳住了他的胳膊。
罗肖被绑,身体动弹不得,但是嘴里仍然不老实,高声喊叫:大人,这树挖不得,千万挖不得呀!
陈县令不胜其烦,喝到:把他的嘴堵上!
捕快随即将毛巾塞进了罗肖的嘴里,这下终于安静了。
陈县令大手一挥,给我挖!
衙役抄起锹镐,挥汗如雨,不大一会儿,挖出的泥土堆积了老高,足足往树下挖了三尺来深,可没有任何发现。
陈县令不免有些失望,就问梁重民,你确定村民患病的根源,就在这树下吗?
放心吧,大人,我拿项上人头担保,如若没有发现,我甘愿领罪。
好,继续挖!陈县令喊了一嗓子,重新换了一班衙役,继续挥汗如雨,又往下挖了三尺。
就在这么个时候,衙役喊了一声,大人,有发现!
陈县令上前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土下竟然出现了一具白森森人的手骨!
小心点,别挖坏了,陈县令吩咐到,过了一会儿,一具白森森的人骨,被完整的挖了出来。
陈县令上前查看,这才发现,白骨位于水井的上方,紧挨着水井的岩壁,因为距离太近,水井里的水,已经被白骨污染了。
陈县令惊骇不已,怒目圆睁瞪着罗肖,喝问到,你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这----罗肖瞬间吓得瘫软在地,说不出话来。
来人啊,速速叫仵作前来验尸。
不大一会儿,仵作来了,这人四十来岁,中等个头,一双黑亮的眼睛炯炯有神。
这位仵作可大有来头,他是提刑官宋慈的高徒,尽得师傅真传,精通白骨验尸之法。
仵作一番仔细查验后,禀告陈县令:
大人,死者是个男性,死的时候年纪约莫五十来岁,他的颅骨凹陷,显然是被重物击打后脑而亡。
听到这里,陈县令惊骇不已,当即就要对罗肖用刑,快说,这具白骨是谁,他怎么会埋在你家槐树下面!
罗肖眼看隐瞒不住了,只得老老实实交代了罪行。
原来两年前,村里来了一个外乡的郎中,年纪约莫五十岁上下,找到了罗肖,恳求借宿一晚。
罗肖本来不愿收留郎中,但是郎中拿出了一锭银子,递给了罗肖,说是房钱。
罗肖见钱眼开,这才收留了郎中。
这天晚上,郎中在床上呼呼大睡,罗肖看到郎中的褡裢鼓鼓囊囊,就起了贪恋,他伙同儿子,用铁锤砸死了郎中,随即将尸体埋在了槐树下面。
罗肖抢了郎中的银子,心花怒放,但是一想到他的尸骨就埋在后院,害怕冤魂索命,于是带着儿子逃到了县城,买下一家店铺,开了一家杂货店,打算以后再也不回来了。
埋藏郎中的槐树,紧挨着水井,一晃两年过去了,尸体化为了白骨,污染了水源,这才导致村民患上怪病。
梁重民知道罗肖每天对着槐树心神不宁,就断定这槐树下面,肯定埋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这才请求县令,挖开槐树,果然破了案,找到了村民患病的根源。
陈县令听完罗肖交代罪行,怒不可遏,就问到:
你当年收留郎中,有没有问他叫什么,家住哪里?
罗肖战战兢兢回道:他只说自己姓梁,别的什么都没说。
哎---陈县令听到这里,眉头紧锁,一个外乡的郎中,只晓得姓梁,这可如何查起啊,难不成又成了一桩悬案。
陈县令思虑了一会儿,就问仵作:死者身上还有别的特征吗?
大人,死者右脚脚趾与常人不同,多出了一个脚趾,实为六个脚趾。
仵作的话音刚落,梁重民突然扑倒在白骨上放声痛哭,父亲啊,你死的好惨啊,孩儿辛辛苦苦找了你两年,没想到你被人害死在这里啊。
梁重民哀嚎不止,在场围观的人看了,无不动容。
陈县令大吃一惊,急忙上前劝慰:梁重民,你怎么确定这副白骨,就是你的父亲,这从何说起?
大人,他的确就是我的父亲啊。
梁重民抹了一把眼泪,这才叙说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两年前,梁重民的父亲梁秋,正在研制一种治疗咳嗽的药,名曰止咳露,眼看就要研制成功了,但是缺少一味药材天竺黄。
这天竺黄极其难找,后来梁秋听说闵南一带有这种药材,于是来到闵南寻找。
梁重民本来要跟着父亲一起去,但是家中的医馆,还有许多患者等着看病,梁秋就叫儿子好好留在医馆,为患者看病。
哪晓得梁秋这一去,再也没有回来,梁重民担心不已,只得关了医馆,出门寻找父亲。
闵南这么大,大大小小的县城不下几十个,梁重民一个县城一个县城,挨个寻找,就这样整整找了两年,身上的钱很快花光了,不得不靠乞讨为生。
当梁重民来到南安县城,看到悬赏榜文的时候,心头一震。
他本身就是学医的,心中寻思,罗家村无缘无故出现怪病,肯定事出有因,于是揭下榜文,协助县令破案。
当梁重民得知罗肖家的后院,紧挨着村里唯一的水井,就猜到肯定是村民的饮水出现了问题,于是命令罗肖回来。
梁重民叫捕快暗中监视罗肖,罗肖果然露出了马脚,天天看着家中的槐树发呆,想必这槐树下面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陈县令命人挖开槐树,果然挖出了一具白骨,这才找到了村民患病的根源。
当罗肖交代,死者是个五十来岁姓梁的郎中,梁重民已经预感到不妙,难道说死的,真的是自己的父亲。
他还不敢肯定,毕竟天底下姓梁的郎中不计其数,但是仵作说出死者的脚趾是六趾,梁重民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瞬间崩塌了。
原来梁重民的父亲梁秋,右脚就是六趾,这只有千万分之一的概率。
这时候梁重民可以断定,肯定错不了,眼前的死者,就是自己苦苦寻找两年的父亲。
梁重民伏在白骨上痛哭不止,陈县令好不容易劝慰他多时,这才止住哭声。
到此案情真相大白,罗肖父子被判斩立决,自不必说。
梁重民破案有功,陈县令兑现承诺,拿出银子要大大嘉奖他,被梁重民婉言谢绝了。
梁重民将父亲的尸骨火化后,带着骨灰回了老家,陈县令一直把他送到了城外。
听说后来京城出现了一位神医,他研制的止咳露药效神奇,为千万咳嗽的患者带去了福音,他开的那家医馆,取名就叫梁秋医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