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您撑住，咱们一定能找到办法！”病房里，刘建国紧紧攥着母亲的手，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却又努力压低，生怕母亲听出自己的恐惧。母亲瘦得像枯槁的树枝，躺在病床上，眼皮沉沉地合着，只有微弱的呼吸还证明着她尚在人世。
医生的话犹在耳边：“癌症晚期，治疗意义不大，家属可以考虑保守治疗。”每个字都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
“建国啊，别折腾了，妈这把老骨头，撑不过去了……”母亲声音微弱，像风中的烛火。“把钱留着给你媳妇和孩子用吧，这病治不好的。”
刘建国猛地摇头，眼角发红：“妈，您别说这种话，钱没了我可以再挣，可您……您没了，我去哪儿再找妈？”
话音未落，他的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眼泪倏地涌了上来。他转过头，不让母亲看到自己的脆弱。窗外的天阴沉得像铅，风吹动病房外的树枝，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替他咽下那句未出口的呜咽。
家里的积蓄早已掏空，治病的钱只能靠变卖家当。几个月前，他把自己的车卖了，换来的钱只够母亲住院一个月。后来，他又咬牙卖掉了那套刚还清贷款不久的小房子，一家三口挤进了租来的两居室。儿媳程晓云虽然心里有怨，却也没当面多说什么，只是埋头收拾着东西，偶尔抹一把眼泪。
“晓云，谢谢你……”那晚，刘建国跪在床边，低着头对妻子说道。程晓云没说话，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她知道，自己嫁给刘建国时，他一无所有，如今也不能指望他带来太多富贵。可她心里也清楚，丈夫是个孝子，重情重义的男人，她不忍心埋怨太多。
然而，所有的努力最终还是没能留住母亲。半个月后，刘建国的母亲在一个阴雨绵绵的清晨离开了人世。她走得很安静，甚至没留下一句完整的遗言。那天，刘建国跪在灵堂前，眼里空洞无神，像是被掏空了灵魂。他的手死死攥着母亲生前盖过的那件旧棉被，指甲都陷进了掌心。
“妈，您走得太早了……我还没来得及好好孝顺您啊……”他哽咽着，声音像风吹过断裂的芦苇，又痛又无助。
葬礼过后，家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刘建国变得沉默寡言，回家后经常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发呆。程晓云看在眼里，心里既心疼又不安。她想劝他，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几天后，程晓云决定收拾婆婆生前住过的房间。床下那个老旧的木柜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柜子的表面斑驳不堪，上面还贴着一张褪色的红纸。她试着打开柜门，却发现柜子被一把生锈的铁锁锁住了。
“这柜子怎么还锁着？”她嘀咕着，去找了工具，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打开。
柜门一开，一股陈旧的气味扑面而来，像是从另一个年代飘来的记忆。柜子里放着一叠叠整齐的旧衣服，旁边还有一个泛黄的纸盒。程晓云打开纸盒，愣住了。
里面是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儿时的奖状、用旧的毛笔、还有一摞发皱的存折。最上面的一本存折上，清楚地写着刘建国的名字。程晓云翻开一看，发现存折里竟然还有几万元的余额。
“建国！”程晓云急忙喊道，“快过来看这个！”
刘建国闻声匆匆赶来，当他看到那叠存折时，整个人僵住了。他颤抖着双手接过存折，翻看着每一本的余额，眼睛越睁越大，神色从疑惑转为震惊，最后定格在不可置信的痛苦。
存折的最后一页写着一行字：“留给建国娶媳妇用，妈再省也不能让儿子委屈。”
那一瞬间，刘建国仿佛被抽空了力气。他跪在地上，抱着那叠存折，放声痛哭。
“妈……您怎么这么傻啊！有钱为什么不拿出来治病？！为什么……”他的拳头狠狠砸在地板上，声音嘶哑得像被撕裂的布。
程晓云站在一旁，眼圈也红了。她终于明白了婆婆为什么生前总是穿着那几件旧衣服，为什么家里明明有些存款，却总是省吃俭用到让人心疼。
婆婆不是舍不得花钱，而是把所有的爱，都藏在了这小小的柜子里，藏在了一笔她想“留给儿子好日子”的积蓄里。
窗外，残冬的风吹动树枝，发出簌簌的声音。刘建国抱着存折，跪在地上，泪水大颗大颗地砸在地板上。他哭得像个孩子，像是在为失去的母亲，更是在为自己无力挽回的一切哀悼。
程晓云蹲下来，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建国，妈她……是真的爱你啊。”
刘建国抬起头，泪眼模糊中，他似乎看到母亲在病床上微微一笑的样子。那是她最后的温柔，也是他此生再也无法触及的遗憾。
“妈，我一定会好好过下去，我会替您照顾这个家……”
屋里很安静，只有刘建国的抽泣声和窗外风吹过的低吟。那一天，他的眼泪像决堤的洪水，将心中的所有痛苦与悔恨都倾泻了出来。
人生有太多来不及，有些爱，只有失去了才懂得它的分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