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话,在听到的那一瞬间,像一根针,刺得你直不起腰。我没想到,那小小的餐桌上,那个曾经一口一个“妈”的男孩,会目露凶光,指着我的鼻子喊:“房子是我的!”
那是一个冬天的晚上,窗外的风呼啸着,像是在为我心里的冷清加持。
我坐在他对面,手微微发抖,茶杯里的热气早就散尽。我的脑子里嗡嗡作响,仿佛刚经历了一场地震。这是我一手拉扯大的孩子啊,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继子”,这个词忽然变得冰冷又陌生。
我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可嘴里却涩得发不出声音。
视线扫过客厅的角落,那是我前夫留下的老式木柜,柜角磨损得很厉害,柜门却依旧严丝合缝。
那些年,我靠着这套房子,靠着这点家当,把自己和女儿护得安稳。
如今,一切都变了。
我叫林雪梅,今年四十七岁。
十五年前,我的第一段婚姻以失败告终,留下我和刚满五岁的女儿林然相依为命。
前夫出轨后干脆利落地净身出户,房子留给了我们母女。
可生活哪有净身出户这么干脆?
他走了,留下的债务、压力,还有亲戚邻里的议论,全都压在了我一个人身上。
那段日子,我白天在单位忙成陀螺,晚上回来哄女儿睡觉,等她睡熟了再挑灯做兼职。
林然懂事得让我心疼,别人家孩子穿着花裙子嬉戏,她却总是低头玩着捡来的旧洋娃娃。
有一回,她怯生生地问我:“妈妈,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接送?”我愣住了,喉咙像被堵上了一团棉花,吐不出一个字。
五年后,我遇到了陈建国。他是个老实巴交的男人,带着一个比林然大两岁的儿子,叫陈浩。建国嘴笨,可人实在,追了我整整一年,连他那时候的工资卡都交给了我。我犹豫了很久,最终点了头,带着女儿改嫁进了他的家。
刚开始的日子并不容易。
林然和陈浩起初互相看不顺眼,总是闹矛盾。陈浩嫌林然爱哭,林然说陈浩欺负她。有一回,陈浩把林然的作业本撕了,林然站在院子里哭得直跺脚。
我气得把陈浩训了一顿,没想到他冲我喊:“你又不是我妈,凭什么管我?”
那天晚上,我躲在厨房里偷偷掉了眼泪。建国进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孩子还小,不懂事,慢慢来吧。”我点点头,擦干眼泪,继续炒菜。
后来,时间磨平了孩子们的隔阂。
陈浩开始喊我“妈”,喊得自然又亲切。
我带着他们两个逛街买衣服,去郊外踏青,甚至在年夜饭的餐桌上开玩笑说:“以后我养老,你们姐弟俩可别推来推去。”陈浩抢着说:“妈,你放心,养老我管!”
那一瞬间,我真的觉得,这个拼凑的家,终于成了。
可世事难料。
两年前,建国突发脑溢血离世,家里一下子失去了顶梁柱。
陈浩那时候已经大学毕业,工作稳定,而林然却还在读研。
我咬紧牙关,把建国留下的存款拿出来供林然读书。
陈浩开始变得有些冷淡,搬了出去,回家的次数也少了。
今年年初,我认识了张大海。他是个退休的公务员,性格开朗,我和他在老年大学认识,慢慢走到了一起。他说:“雪梅,我们都不小了,别再一个人过了。以后我给你做饭,你陪我去钓鱼。”我犹豫了很久,终于答应了他。
可就在我准备再婚前,我做了一个决定:把房子过户给林然。这套房子是我和她一起熬过来的家,我不能让它变成别人的东西。手续办完后,我才告诉了陈浩。
没想到,他立刻炸了:“妈,这房子也是我爸留下的,你凭什么全都给林然?”
我愣住了,解释说:“浩浩,这房子是我和你爸结婚前的财产,和他没关系。”
他却冷笑了一声:“你当初怎么说的?说我和林然是一样的,你不会偏心!现在呢?你心里就只有你亲闺女!”
我盯着他,感觉心里被什么东西狠狠撕开了。他继续说:“房子该有我的一半,你现在过户给林然,是不是想把我踢出去?”
我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浩浩,你听我说,这房子本来就是我和林然的。你是我的儿子,我从没亏待过你……”
“别说了!”他站起来,摔门而去。
那之后的几天,我的脑子里一直回荡着陈浩的话。他的眼神,他的语气,都让我觉得陌生又心寒。我想起他小时候喊我“妈”的样子,想起他第一次发工资给我买羽绒服时的笑脸,觉得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张大海劝我:“雪梅,房子是你的,你没有做错。浩浩只是年轻气盛,等他想明白了会回来找你的。”
可我心里清楚,这不是一时的冲动。他心里一直觉得,我欠了他什么。
几个月后,我和张大海低调地办了婚礼。陈浩没有来,林然也不再提起这个“哥哥”。有一天,她小心翼翼地问我:“妈,你后悔过吗?”
我摇了摇头:“不后悔。房子是你的,你是我这辈子唯一的依靠。”
她的眼眶红了,抱着我说:“妈,我一定好好工作,给你养老。”
几天前,我听说陈浩买了房,准备结婚了。他没有再联系我,也没有邀请我参加婚礼。我听说后只是笑了笑,告诉自己: 这就是生活,情感可以拼凑,但终究无法勉强。
窗外阳光正好,我站在阳台上,看着楼下的风景,忽然觉得轻松了许多。这套房子,见证了我的青春,我的痛苦,也见证了我的爱与执着。如今,它属于林然,而我,也终于放下了那些无法挽回的东西。
或许,有些人注定只能陪你走一段路。但无论如何,我不后悔,我已经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