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桂花 素材提供/王飞

（本文是根据身边人经历所写，文章来源于生活，请理性阅读，已开通全网维权）

上周星期六，我和老婆正在逛商场，手机铃声突然响了。一看来电显示，是远在外省的外甥打来的， 我上个星期才和外甥通电话，他说他妈妈在医院里留医，乳腺癌晚期，化疗了多次了，还是没能把病情控制住，现在症状越来越严重了。外甥说，不知道他妈还能活多久。

想起前一周与外甥的通话，我心里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难道是大姐病情迅速恶化了？我不敢多想，赶紧按了接听键。电话那头传来了外甥焦急的声音：“舅舅，我妈病情加重了，你和二舅、小姨都过来看看她吧。”

挂了电话，我和老婆再也无心逛商场了，东西也没买，就骑着电车往家赶。回到家，我赶紧把这个不幸的消息告诉了弟弟和妹妹，并统计了要去的人数。

二弟说，他马上和公司请假，晚上赶回来，妹妹说，她叫她婆婆来帮照顾两个读初中和高中的孩子，妹妹的两个孩子是走读生，晚上回来吃饭。

我又打了电话问堂弟和堂妹，他们两个说都有空，跟我们一起去一趟福建。去看望病人出钱那是免不了的，我们几兄妹妹商量后，二弟转了6000元给我，妹妹转了5000元给我，堂弟堂妹两人各转2000，我让他们把身份证都发给我，我在网上统一买了高铁票。

姐姐嫁到福建已经38年了，在这38年时间里，她只回过几次娘家，说起姐姐的外嫁经历，81岁的老父亲还经常会老泪纵横。

1983年，大姐读了初中毕业没考上高中就回家务农了，84年有人到村里教裁缝，大姐就跟裁缝师傅学了一年的裁缝手艺，然后就跟着裁缝店的师傅在镇上做学徒了。

85年秋天，我们村会武功的十叔，回村里教村里的男女青年学武术，大姐和堂三姐两人一商量，都报名跟十叔学武功，他们说女孩子学武功防身。

我那时刚读小学四年级，有一天晚上，堂三姐把一封信给我看，内容写啥因为年久我忘记了，但有一句话我记得清清楚楚：你嫁给我，我会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信的末尾下面署名（周杰）

堂三姐只读了小学二年级就不读了，堂三姐是我二伯的小女儿，堂三姐从小就喜欢和我大姐做玩伴，两人去哪里都喜欢在一起。

看了堂三姐的信，虽然我只有12岁，但我已经懂得了，那是男人向女人表白的话。我想堂三姐是不是和这个叫周杰的人谈恋爱了？

记得当时来我们这个村里学武功的人有好几十人，有桂林泉州的，有海南的，有福建的，有广东的。那些学武功的人，白天学，晚上他们点气灯，在我们村的大操场上练习，那场面很震撼。

星期天，我不用去学校，就跑到我们村的大操场上去看他们练习功夫，他们在上面练习，我也在他们的后面偷偷跟着练。

不过扎马步的功夫实在是累人，练了几次我就不跟他们练了，只是在旁边看，记得当时跟学功夫的只有两个女的，一个是我大姐，一个就是堂三姐，其余全是男的。

可能是物以稀为贵吧，几十号人里只有两个女学员，堂三姐不久就收到了周杰写给她的情信，不过堂三姐胆子小，听她说给她写情信的那个男学员是海南人。

三堂姐自己都不懂海南是哪个省，在哪个角落，她自然也不跟他正式谈恋爱，只是在学武术的那段时间里谈了几个月的恋爱，后来学会武术了，他回去了，堂三姐也没有胆量跟他回海南，他们两人的恋爱到最后就无疾而终了。

而我大姐就不一样了，在学武术的那段时间里，我大姐也收到了一个福建学员给她写的情信，不过我大姐那时候很神秘，我们都不知道她也收到了情信。

我姐读过初中，知道福建在哪个省，福建省那么大，有沿海地区，也有内陆，还有山区。我大姐喜欢大海，给她写情信的那个小伙子，后来成为我姐夫的那个年轻人说，他家就住在沿海地区，比较富有，我大姐听他这样说，没见过世面的她，在那些学员习武结束回家后，大姐偷偷的跟着他跑去福建去了。

我爸妈还以为大姐学会武术，就继续在镇上的裁缝店打工呢，直到有一天，我妈去赶集，到裁缝店去看我大姐，裁缝店的师傅才说，我大姐在两周前就辞工不干了。

我妈听到这个消息，简直是晴天霹雳，大姐去了哪呢？亲戚朋友家问了个遍，也没人知到她去了哪。就连堂三姐家外婆也去问过了，以前大姐也喜欢跟堂三姐去她外婆家玩，他们都说没见过我大姐去过他们那里。

大概过了两个月左右，有一天，八叔给我们家送来了一封信，我爸打开一看，是我大姐从福建写来的，她说她到福建去了。但具体在哪，大姐在信上并没有告诉我们，只是说她在那边落家了，不用家里面担心她，她远嫁了。

才养大的女儿，一点忙都帮不上，就这样偷偷的嫁了人，我爸气的一天都吃不下饭，我妈更是气得在床上躺了三天才下床。

后来我爸跟我妈说，别想她了，就当她死了吧。我爸虽然嘴硬说这话，但说完后，他又偷偷的背过身去擦眼泪了，他是担心我大姐嫁那么远嫁得不好呀。

大姐的远嫁，成了我爸妈永远的痛，别人家有女儿的，女儿嫁了能领上一点彩礼，还能吃上女儿婆家的喜糖，而我大姐嫁了，没一点彩礼钱，连颗糖都吃不上。我奶奶说白养我大姐了。

以前农闲时节，我妈就喜欢在我们家对面的那棵大榕树下听人们聊天，自从我大姐远嫁福建后，我妈听到人家谈论嫁女儿的事情，我妈一口话也不敢插，听到别人谈论，她就悄悄的走开了。

大姐远嫁过去第5年，有了外甥女后，她写信回来问我爸准不准她回家，准她会家的话她就回来，不准她回她就不回。

女儿是妈妈身上掉下来的肉，虽然她的做法让爸妈很生气，但哪有不准她回家的道理呢，再生气都已经成了事实了。

大姐这次来信后，我们才知道，她家并不在沿海地区，她被姐夫骗了，她家就住在山区里，离县城有40公里远，交通很不方便。

我爸让我回了信，告诉大姐说想回来就回来吧，我回信15天后，大姐就带着外甥女回来了，大姐回来那天刚好是中午，爸妈都在家。

大姐是租城里的摩托车回来的，放下行李，大姐就走到在堂屋里坐着的妈妈面前，“扑通”一声跪下来流着泪说：“妈，不孝女儿回来看你了。”

说完大姐声泪俱下，哭得很伤心，把对妈妈5年的思念都凝聚在哭声里。妈妈的心是软的，她看大姐哭的那么伤心，就把她拉起来。

大姐擦干眼泪，又跑到厨房，给正在吃午餐的爸爸跪下了：“爸，我知道你可能不会原谅我，但我那时也是年少不懂事啊！”

大姐一面哭一面说着，我爸的心肠比我妈妈硬，大姐哭了五六分钟，我爸才把大姐拉起来。看到爸爸把大姐拉起来的那一刻，我知道爸爸此刻已经原谅了大姐了。

那天下午，为了招待大姐，很少干家务活的老爸，去我们那个小鱼塘捕捞了一条大鱼，又把鸡窝里不多的三只公鸡抓了一只，杀了款待大姐和外甥女。

吃饭时，我爸夹起一个大鸡腿，对外甥女说：“豆豆 （外甥女的小名），外公给你个鸡腿吃，吃完了你又长高一截了。”

大家被我爸的搞笑动作逗笑了，笑过之余，我爸又夹起另一个鸡腿，放进我大姐的碗里说：“大闺女呀，你离娘家已经5年多了，尝尝家里的鸡腿吧，娘家的味道你不要忘了。”

我爸的话，把我大姐的眼泪又勾出来了，大姐一面流着眼泪，一面啃着那只大鸡腿。这是幸福的泪，大姐说。

大姐回来在家住了10天后，就嚷着要回去了，大姐回去时，我和爸爸送大姐回去，那时候是90年代初，还没有高铁，来回都是搭大巴车去的。

我们四人坐大巴车到县城，还要转车，最后班车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路，时而上坡，时而下坡，走了两个多钟头，我们才下车。

从车上下来，我们屁股都坐酸痛了，我和老爸以为到大姐家了，结果大姐却说：“爸，还要走20多分钟路才到呢！”。

这时我爸忍不住对我大姐说：“大闺女呀，难为你在这个地方生活了，交通这么不方便，哎！你的命，该嫁到这里吧”。

听爸爸的口气，他是有点相信命运了，但是他又心疼大姐受的苦。走20多分钟路，我让小外甥女骑坐在我的肩膀上，朝大姐家走去。

大姐的家，落在一座山头上，周围没有几户人家，我们到达大姐家不久，她的公公婆婆就从外面干活回来了，看到远道而来的我们，那天她公公婆婆为我们准备了丰盛的晚餐。

姐夫为了养活一家人，已经去广东南海某酒店当保安了，我爸问我姐：“大闺女呀，你在这个地方住习惯吗？不习惯就跟爸回家里住吧，爸那里也不少你娘俩一口饭。”

“爸，小时候奶奶不是说了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木头坐住守，我都在这里生活了5年多了，你闺女哪有那么娇贵的呢！”

大姐的话，又打消了老爸的顾虑，作为父母，谁不希望自己的儿女过得好呢。在大姐家住了三天，我和老爸才依依不舍踏上了返程之路。

老爸一步三回头对大姐说：“大闺女呀，记得有空一定要常回家看看，爸爸家的大门永远为你开着。”

回家后，老爸把大姐家的情况又跟老妈说了，老妈擦着眼泪偷偷的又哭了一场。

后来我读了大专毕业，在县城工作，大姐又回来了一次，不过那次大姐回来，她明显的比5年前回来的时候憔悴多了。

我妈问她是不是在家里劳累了才这样的，我大姐苦笑着说：“有孩子了，要生存哪顾得了那么多呀，人终究会慢慢老去的。”

其实我们都不知道，大姐那时候就已经和姐夫闹矛盾了，姐夫在外打工后就出轨了，和外省的小三好上了，半年也没寄钱回家。大姐带着两个孩子在家里艰难的生活着。

大姐一个人带两孩子，家里没有什么收入来源，只能靠地里刨食，种点农作物，有收成了再挑到集市上去卖，赚生活费。

十几年来，大姐一句话也没向我们透露过她过得不好，而我们大家都以为，她和姐夫幸福的生活着呢。

外甥十五六岁的时候，姐夫曾逼大姐离婚，但为了两个孩子，大姐宁死也不离，姐夫说她不离，他就不管他们娘仨了。

后来因为家庭的原因，大姐的两个孩子都是读完高中就出外打工了，姐夫也是一年到头只有年初那几天才回家，他和大姐的婚姻名存实亡。但孩子长大了，他也不好意思再离婚了，他的事业也因为受到了挫折，小三也离开了他。

看网上有报道说，女人过得不如意，心中郁郁寡欢，就容易得乳腺癌，大姐的乳腺癌可能也与她过得不如意有关吧。

前几年两个外甥都结婚了，大姐在外甥结婚前又回了一次娘家，大姐说年纪大了，坐车会晕车了，以前不会的，这次回，不知道要多少年后才能再回来。

让我们都没想到的是，前两年大姐就检查出了乳腺癌，虽然动了手术，做了化疗，但病情并不乐观。上次和外甥通电话，他就告诉我说可能是复发了，没想到变化这么快。

我把弟弟妹妹的钱都领了，看了一下总数，连爸妈给的才25,000自己又出了10000，去到大姐住院的所在地，已经是华灯初上了。 我们几人简单的吃了饭，就直奔大姐所住的医院而去。

到医院时看到大姐，她闭着眼睛躺在病床上，我们到来她好像有感知似的，睁开了眼睛，还没说话眼里就涌出了泪珠。

“大姐，我们都来看你了，老爸本来也想来的，但想到他已经80多高龄了，我们来时录了视频，他叫你安心治病，病好了回去看他。”

“妈妈也说，你病好了，回家她给你弄最好的汤圆吃，小时候我们最喜欢吃她弄的汤圆了，一家人团团圆圆的。”

大姐听了我的话点点头，堂弟堂妹又和大姐说起了小时候的那些趣事，说起以前那些开心事，大姐像孩子一样笑了。

和大姐聊了一个钟头，我把那3万多块钱转给了外甥，让他给大姐买些好吃的，外甥问我们住哪里，他给我们订酒店，我告诉他不用麻烦他了，我们自己会订的。

那一晚我没有去住酒店，而是让外甥跟弟弟和妹妹他们住，我在医院里照顾大姐。半夜大姐一醒来，她问我为啥不去住酒店呢？

我告诉她说，我就想和她多待一会，小时候，大姐去到哪就背我去到哪，她比我大6岁，记得有一次大姐跳过一个水沟，因为脚步不够宽，掉到下面去了，脸朝下背朝上，怎么爬也爬不起来。

她哭了，在她背上的我也哭了，直到有人经过才把我们俩拉起来。小时候都是大带小的，我们家堂兄弟姐妹多，奶奶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看我们。

在医院里陪了两天大姐我们就回来了， 当大姐知道我们要回来后，她一下子抓住我的手说：“王飞呀，爸妈就交给你们照顾了，本来想回去一趟的，可我这个身子实在是去不了。”

说完大姐又开始擦眼泪，我知道大姐心里很内疚，我把在家录制的爸妈对大姐说的话，又放了一遍给她看。

大姐看了说她一定好好治病，争取病好了回家看爸妈。离开前我也交代外甥一定要好好照顾他妈妈。

这就是远嫁人的无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