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献寿礼神偷施绝艺 索宝物三太陈危言

神偷王伯燕把盗取九龙杯的经过讲了一遍，并让众位寨主观赏了九龙杯的妙处，他满以为周应龙把杯收下，没想到， 周应龙又把九龙杯还给了他，说道“王兄好好保存吧。”王伯燕不由一怔，问道“周寨主莫非说嫌礼物过轻” 周应龙道:“非也，王兄多心了。白玉九龙杯乃是稀世珍宝，岂有嫌轻之理，愚下以为，如若在十月十五日，敝人诞辰之期，王兄献出此杯，岂不压倒天下群雄？”洪天锦接口道: “这样贵重的宝物，世间罕见，常言道：有粉搽在脸上，有花戴在头上，十月十五日当众献宝，此乃扬名露脸之事，王 兄定然应允。”王伯燕虽然有些不高兴，但寨主已话说了， 也只好如此，于是拱手道："多谢寨主指点，在下暂且收下， 待十月十五日献出便了. ”当下将九龙杯收起，告辞而去。

王伯燕为什么要把前把九龙杯献上呢？他有你的想法。 他想，周应龙过寿辰，必然要给各路英雄下请帖，曹坤、杨 香武可能应邀趁会，倘若在他们面前把杯献出来，必然要 引起一些纠葛，难免瓣了面子，故提前把杯送来了，岂不知 周应龙心眼也不少，早已料到了这一点，所以未当面收下， 因此王伯燕有点不高兴.

王伯燕走后，周应龙留下前寨寨主张祥，后寨寨主王谦，左寨寨主阮进，右寨寨主乌天寿，中平一寨主弓力，水寨寨主于成龙并军师洪天锦，共同商议王伯燕前来献杯一事。

总寨主周应龙道：“王伯燕所盗九龙杯乃杨香武所盗,我们已发了请帖,邀请各路英雄，其中就有黄三太、杨香武、曹坤等人，倘若这些人前来祝寿，我们怎样处理？望各位弟 兄拿个主意。” 寨主张祥道：“这有什么难处,九龙杯是王伯燕送的,我们收的是礼，有什么纠葛让他们自己去说。”后寨寨主王谦说：“我们收王伯燕送来的九龙杯倒没什么说的,只是黄三太老谋深算，诡计多端，他提出要这九龙杯,给是不给呢？给他算折了山寨的锐气，再说也对不起王 伯燕，曹坤可能还要插一杠子。不给吧，黄三太老儿心狠手黑，又有一帮弟兄，说僵了难免动手，伤和气不说，又增加 一些敌手。”第四寨主弓力,霍地站起身来，此人身高八尺，面如锅底，豹头环眼，性如烈火，善使一条竹节钢鞭，重五十四斤，打起仗来首当其冲，是员猛将，他开口骂道“黄三太算他妈什么玩艺儿，当面满口仁义礼智信，做起事来却 是满肚子男盗女娼，我听说杨香武前去皇宫盗九龙杯是让他逼出来的！ ”左寨寨主阮进笑道：“那样黄三太就不一

定出面给他讨九龙杯了 ?”军师洪天锦道“话虽如此，我 料黄三太必然出面讨九龙杯，他不如此，就无以服众，况 且他是皇上御口钦封的四路飞虎厅御马快，这事关系重大，不过我估计他不会直接索取；很可能托人出面调解。”周应 龙道：“这倒可能，恐怕所托之人还是头面人物，真若如此，我们还真不好办”洪夭锦笑道“依我看来,小事儿，我们也不稀罕这种东西，如今各路英雄尚未到来， 待众人到齐之后，我们随机应变，见机而行，以庆寿为主， 广交豪杰,出圈儿的事谅他们也不敢干。”周应龙道：“好， 就依贤弟之言，各寨作好准备，照原计划行事，到时候杀猪 宰羊，酒肉款侍！ ”众人依言。

回文再表黄三太带领众位弟兄来到隐贤山，也是他们在 途中加快了脚程，武建章一行人虽然比他们早走几个时辰， 结果还是同时到达了隐贤山下，两支人马汇在一起，个个气 度不凡，早有探事头目报知山上，寨主周应龙闻黄三太、武 建章率众而来.急忙带领山寨众位首领下山相迎，众人相见 自然是一番寒暄。并一一作了引见，周应龙陪同众人，并肩 上山，先在聚义厅小坐片刻，净面之后，周应龙笑道:“列 位来得正好，今日正是在下贱辰，各路英雄捧场，都已先行 来到了，敝寨狭小，只有屈身列位到校军场,那里有彩棚， 各路英雄均在那里等候，有什么话那里去说吧。”黄三太、 武建章点头称善，遂随周应龙缓步而去.

众人来至校军场，但见那里高搭彩棚，管弦齐奏，锣鼓 喧天，鞭炮齐鸣，彩棚之内早已聚满了三山五岳的英雄，五 湖四海的豪杰，黑白两道的朋友，少说也有五六百人。黄三太、武建章等人步入彩棚，众目睽睽,都起身相迎， 周应龙引他们就了位，鲜桃鲜果，山珍海味，早摆满了桌案。 周应龙入了正位，犹如众星捧月，好不威风。

执事官宣布拜寿开始，各路英雄分批拜寿，并把礼单呈 上，那真是奇珍异宝无所不有。众位礼毕，就座吃茶品尝 山珍海昧，个个满面春风.就在此时，突然来宾席站起一人.开口说道：“各路英雄，列位明友，今日喜逢周寨主五 十五岁大寿，小可没有什么值钱之物，也没备礼单，只随身 带来一件小玩艺，虽不珍贵，却是件稀罕东西，特献予寨主， 以表微忱 ”说罢把手伸向怀中，彩棚之中几百位英雄，上 千只眼晴都盯在那人身上。那人非是别人，正是神偷王伯燕。 众人抬头看时，见王伯燕从怀屮取出一个红绸子包，轻轻解 开，剥去绵纸，露出一只玉杯。他将杯托于掌中，笑道：“为 庆祝周寨主福寿绵长，山寨兴旺，小可王伯燕特献温凉透明 白玉九龙杯一只，权为贺礼，望乞周寨主笑纳。"在座的英 雄差不多有一小半认识王伯燕，对神偷这个绰号却人人皆知。 皇宫丟失白玉九龙杯之事,早已传遍绿林.只是不知何人所为,如今见王伯燕当众献了出来，不少人伸出大拇指连声叫 好：“英雄，果然神偷之名名不虚传！ ”其中有两伙人却投 来愤怒的目光。一伙是以曹坤为首的崔斌、秦贤。这伙人也 为周应龙前来庆寿，本来他们早就踩好了盘子，打算劫取九 龙杯为寿礼,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在绝命崖眼着就要到手，结果半路杀出了杨香武、铁飞龙，救了镖车，使自己功敗垂 成。如今这九龙杯却让神偸王伯燕得来了，心中既忌恨王伯 燕，又恨杨香武与铁飞龙，恨他们给皇上抱了半天粗腿，皇 上也没得到九龙杯。他们并不知道这九龙杯是杨香武从里宮 中盗出来的，而是以为王伯燕从宫中盗来的。真是阴差阳错 何其多也！

另一伙对王伯燕不满的就是杨香武和黄三太一干人马 了。尤其是杨香武更是羞愧中加着恼火，本来自己千辛万苦 好不容易把九龙杯盗出来，却被王伯燕从自己手中偷去了,

如今偷手又在大厅广众之中卖乖，真是岂有此理!杨香武深 知，若是一般人被盗不算稀奇，可我杨香武是妙手，能偷善 盗出了名的人物，竞被王伯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给偷走了，这个跟头算栽大啦！这个人算丢老啦。更为甚者， 这王伯燕竟然当着我杨香武的面儿，堂而皇之地显示自己. 杨香武能不生气吗？

王伯燕这一显白玉九龙杯，可把铁飞龙、孟金龙、濮得勇 三条愣汉子气坏了，若不是黄三太早有安排，怕他们闹事儿， 再三嘱咐于他们，早就闹起来啦。这三位嘴里喘着粗气，肚 子气得直鼓，拳头握得嘎巴巴山响，眼珠子差点瞪出来。黄 三太更是暗中生气,他认为王伯燕这不是给杨香武难看， 是跟自己过不去。但黄三太毕竞是久闯江湖之人，不但自己没发作，还把爱闹事的几个兄弟压住了。

在座的其他英雄可不知道这码事二一见王伯燕盗来无价 之宝，都拍手叫好，山东崂山寨主尤达起身问道::“王兄所 献这九龙杯，不知有何妙处？你是怎么从宫中盗出来的嘛？ 说说让诸位长长见识如何？ ”其实，山东离此京、直隶并不 远，杨香武盗杯之事，得而复失,他也有个耳闻，可为了凄 热闹,偏偏这么问。他这一问不要紧，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引得不少人高喊“对呀，说说怎么盗来的吧! ”“这九龙杯 有什么奇异之处呀！ ”声音此起彼伏，周应龙、洪天锦等人 面带微笑，并不说话。

这一来王伯燕来了神气儿啦，他纵身跳到椅子上，一抱 拳，行了一个罗圈礼，嘻嘻笑道，承蒙各位抬爱，让我说说这 九龙杯的奇异之处，这玩艺倒是和别的不一样，满上酒，就有九条金龙在杯中嬉闹，至于说还有九位仙女出来弹唱歌舞，我试了几次也没见到，不知是献宝的人在皇上那里胡吹，还是小可福浅命薄，没有那个眼福，反正没看见 ”

一句话引得人们哄堂大笑。王伯燕继续道：“至于这杯是怎 么得来的？咱是明人不说暗话，矮人不说长话。”这两句又 引得人们—阵大笑。不言而喻，他是惯于在暗中作手脚的，他本人髙不足四尺，所以说是矮人。王伯燕越说越带劲儿，

“咱王伯燕是千什么的？向来做的是无本的买卖.靠的是两 只手一双眼，只要我稀罕的东西，张手就拿，伸手就取，还 从来不问价儿。可是对皇上老儿那里我懒怠去，那里高房大 屋有好多看家狗不说，房顶尽是他娘的琉璃瓦，我怕崴了了腿脚！”

王伯燕说到这里，停了一下，故意扫了一眼杨香武,杨香武 这个气呀!心想，这王伯燕也太狂啦，跟本没有把自己放在 眼里，这还不算，更可恨的是讥笑自己在皇宮的疏璃瓦顶上险些滑个个儿，看来他是暗中跟着自己啦，杨香武虽然生气,但毕竟有些忍耐性，仍然没动声色听了下去。

王伯燕又道：“皇上老儿跟咱没面子，他又不肯把杯给咱，多亏一位朋友很想成全我的美意.他不愿我空手而回，就在离这儿不远的芜湖，把这只白玉九龙杯送给了我，也是

当时走得慌速，未曾致谢，今天小弟在此有礼了”说罢又是一揖。

杨香武在芜湖王家老店丢失九龙杯之事，虽然时日相隔很短，这消息在绿林道上已经不胫而走，不少人都已知道了。 如今王伯燕当众提出，无疑是向杨香武挑战。

至此，杨香武再也沉默不下去了，他起身笑道“伯燕兄何必藏头盖尾，直接说出来从杨某手中取去又有何妨？”杨 香武生那么大气，为什么又把话说得这么客气呢？这是黄三 太事前作了嘱咐，说是这是在隐贤山上，非同别处，我们是 周应龙的客人，王伯燕也是周应龙的客人，有—线可能也不 要闹翻，免得周应龙挑理，说我们对他不尊。因此说出话来 显得无力.王伯燕哈哈笑道：“杨兄既然肯出面，这就好多 了”

王伯燕为什么这么说呢？事出有因，原来，黄三太一干 人上山之后，趁在聚义厅休息的当儿，就托过人去了，对王 伯燕所盗九龙杯，花钱赎也行，交杯之后，三个月再还王伯 燕也行，哪知王伯燕回答的更干脆，说是这两条都不行， 一来他不用钱花，官家库里有的是银子，愿哪会拿就哪会拿，他说银子还不如擦腚坷垃呢！二来盗这杯是为了献寿礼，过 了祝寿之日就无用了，待将杯献给周应龙总寨主之后，周寨 主玩够了愿赏给谁就赏给谁，他概不千涉，因为他的脸已经 做了。

王伯燕这话也太损啦，他说周寨主愿赏给谁就赏给谁， 这无疑是将杨香武一帮人看成了周应龙的手人奴仆。

黄三太哪里吃过这个，要在别处他早就动手啦，现在 是在隐贤山上，又有各路英雄，不好翻脸，尽管气得剑眉 倒立，还是把火压下去了

王伯燕继续道：这白玉九龙杯并不是杨兄甘心给我 的。当时，我只打算开开眼.不想杨兄却十分吝啬，我进前看看都不行，也是我有点不高兴，没经过杨兄同意就把杯取 来了 ，这样我就不領杨兄赠杯之情啦”王伯燕话音刚落,只听一声怒吼：“王伯燕小儿，休得逞狂，你有何能为，胆 敢如此藐视天下英雄。”众人看时，却是谈笑书生屠士远， 他觉得被王伯燕耍笑得实在难以忍受啦，才说出指责之言。 哪知王伯燕并不生气，却哈哈笑道：“屠大爷不必动怒，小 可不过是开几句玩笑，待我赔罪便了。”当下唤过喽兵拿过 酒壶，王伯燕自己捧杯,对黄三太一行数人一一敬洒，当时， 众人都猜不透王伯燕的用意，只是一旁大笑。少时，王伯燕 敬酒已毕，又回到自己座位上，面对众人高声说道：“今日 幸逢周寨主大寿，小可为了给各路英雄助兴，变几个小戏法。” 说罢左掏一件，右掏一件，从怀中、腰里、兜内、袖筒，掏 了一件又一件，摸出一宗又一宗，把一张桌子摆了个满满登 登。其中有飞镖、袖箭、没羽飞蝗石、紧背低头花装弩、月 牙镖、蝴蝶镖、铁莲子、铁蒺藜、这都是暗器；稀物中有荷 包、灯笼走穗、鼻烟壶等小玩艺儿，最令人惊奇的有三件东 西，一是黄三太镖囊中的三只金镖，屠士远的贴身匕首刀， 贺兆雄手指上戴的翡翠戒指。这些东西都来自黄三太一行人 中，大小多少计四十余件，除了杨香武、佟华龙、欧阳德外， 几乎人人或多或少丟了东西。这个玩笑开得也太大了，几十 号人都是久闯江湖的老手，就在敬酒的一刹那，被王伯燕把 东西偷走了。不由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贾明见众人都丢了东西，对杨香武道：“小猴子，天天 吹牛，说自己会打雁，今无算是让雁啄了眼啦，别看贾五爷 没本事，可也没丢过什么。”这时王伯燕笑嘻嘻地走到贾明跟前，道：“我还真是光顾了贾五爷，可是你老除了背上这一 字杵外，什么东西都不带，叫我取什么？ ”贾明两只小红眼一翻，嘿嘿笑道：“你要不偷我尚一字降魔杵，再偷别的可就难啦，五爷一不用暗器，二来身边分文没有，三来从不稀 罕乱七八糟的东西，你没的可偷！”、说到这，他啪地向地上 吐了一口粘痰，笑道：“作贼的有个规矩，不能空手回去， 把我吐的这口东西拿去吧！ ”众人又是大笑，以为别看贾明 其貌不杨，来的这一手更损。笑声未尽，王伯燕道：“贾爷 这话不错，作贼的是不空手，一文钱也是好的！ ”说罢把手一翻，掌中出现一文铜钱，这枚饯又黄又亮，好多人都认得这文铜钱，这是贾明小辫上那枚铜钱，至今已经戴了几十年。原来贾明过周岁的时候，他母亲贾老太太为了让他长命百岁，特意在留的胎发上给他拴了一文开元道宝的铜钱，别看贾明如今已几十岁了，这文铜钱仍然拴在辫稍上。不料却被王伯燕看见，顺手牵羊捞了过来。这回人们的笑声比哪次都响。 有的人是笑贾明自夸海口，也有的笑王伯燕的手段真比拿他 自己的还痛快。

在众入的哄笑之中，只见黄三太站起身来，向周应龙拱 手道：“周寨主，老朽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周应龙估计是为九龙杯之事但又不知他说些什么，于是还礼道：“黄 老英雄何必过谦，有话只管直言。”黄三太道：“既然如此， 请周寨主恕黄某直言。这白玉九龙杯，乃是黄某义弟赛毛遂 杨香武自宫中盗来，不意在芜湖为王伯燕老弟偸去。当初盗此杯皆因老朽邀请各路英雄开‘龙衣会’引起的。杨六弟一时不愤，负气而走，竟然入皇宫盗得此全。如今当今圣上康熙 老佛爷，龙顔大怒，口传圣谕北京城内由九门提督陶峙陶大人主管,全国各省由兵尚书彭朋彭大人主管，务必要捉拿盗取九龙杯之人,杨六弟这就闯下了塌天大祸。也是成亲王在康熙面前保本，要我黄某捉拿盗宝之人，倘若九龙杯在 我杨六弟手中这就好说了，在神偷王老弟那里也不难办，如 今这白玉九龙杯落入隐贤山，此事却非同小可。”周应龙道:

“何以见得？ ”黄三太道：“这不是显而易见之事吗！在大 庭广众之中，文武百官面前，皇家竟然丢失了新进贡的九龙 杯，况且又是圣上的爱物，如不追査拿获，岂不有失皇家尊 严，所以是非拿不可。而杨香武、王伯燕都是孤身一人，放 下一堆，立着一个，不要说拿他们不住，就是拿住了，也是 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杀是剐任凭于朝廷发落，这倒无所谓； 隐贤山则不然，从上到下以及山上眷属不下两万人，倘若大兵到此，休说山被攻破，就是双方交战起来，死伤不堪设想。 况且九龙杯不到手，皇家就是损失十万大兵也只不过九牛一 毛，而隐贤山若伤亡过千，也不是小数，那时，母哭儿、妻 哭夫，残不忍睹，寨主于心何安”黄三太这番话说得头头 是道，表现了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不少人听了还真为之动 容。只见周应龙声色未动，面对黄三太说出一句话来。欲知 他讲些什么，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