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天全芦山参加三十二军政治部
王汶才 口述,董耀君 整理
我今年七十五岁,原籍四川荥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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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三五年夏季,由泸定桥渡河的红军进入荥经县境,包围了荥经县城,国民党荥经县长周燮之谎报荥经县城“失陷”,仓惶于深夜弃城逃走,红军进驻县城。不几天又走了。
到了冬季,红四方面军收复了荥经。红军进城时,整个县城内富豪之家都逃走了。当时,我家被人称为“王老虎”,按一般情况来说,也该早作准备远难去了,但父亲这个虔诚的基督徒却主张“大难居城,小难逃乡”,全家没有一人逃走。
后来,为了避免匪军空袭,父亲把孩子们疏散到了距城约四、五里的老家罗星坝,父亲留在城里看家。
父亲成为基督教徒是当时的社会、家庭环境造成的。民国以来,四川军阀连年混战,捐税重重,父亲以开办铜矿创业,家境逐渐丰裕,而苛捐杂税也接踵而来,因而被迫停业。民国十四、五年间,为无休无止的苛捐杂税逼得走投无路的父亲在雅安投了洋教,从此成为一位虔诚的基督教徒。仰洋人鼻息,稍得喘息。又送我到雅安教会学校明德中学念书。尽管那时年少,反剥削、反压迫,不满现实的思潮却已经开始萌发了。红军入城时,我已经读完明德中学,回到了荥经帮父亲经营一个卖纸张、兼卖书籍的店铺了,取名“蜀南”书店。
就在我们被疏散到乡下后的一天,父亲突然来了,他把我们都接回县城。父亲在城里同红军早已关系密切,还把他开的店铺中的书籍、纸张等东西捐给红军,从父亲的口中,我们也开始认识了红军,深信红军确是好人。
红军入城后,一个代号叫“认真”的红军政治部(三十二军政治部)设在我家侧边的一个商号为“兰荣泰”的大茶号里。有一天,父亲带我到了红军政治部,说是要送我参加红军。政治部的负责人王透询问了我的姓名等情况,参军时,名王用洲(这是我的老师陈志道(芦山人)给我的号)。
在“认真”政治部,
政治部宣传部长王透组织我们一批新参加工作的新同志学习。记得我们学过《抗日救国十大纲领》,又听他讲解过《何梅协定》。学习结束时,王透给我们出了三个作文题目,要求大家每人选作一篇文章。有一个穷秀才叫郑生,估计他文化多些,叫他作第一个题目,《讨蒋介石檄文》,还有两个题目,一个叫《告白军官兵书》;一个叫《川康边区概况》,我选作了《告白军官兵书》。文章写好后,得到同志们的好评,修改后,还油6印成了传单散发。
十多天的学习结束后,我们被调到天全县。
开始住在丁村坝。一天,三十二军政治部带队同志引我去见一个军人打扮,穿青布大衣的红军首长,他向首长说,“弄了一个大学生来了,交给您”,首长和蔼地问,“您是大学生吗?”我说,“不是,我只受过中等教育,因为我是大个子,所以他们叫我‘大学生’。”首长说,“好,你就留在这里,搞抗日救国工作!”下来一打听,才知这位首长是抗日救国军总指挥王维舟。
在天全县丁村坝一住下,我们就参加布置“川康边区第一次工农兵代表大会”会场。由一位穿咖啡色外衣的女同志带领,后来经别人介绍说,她叫康克清,是朱总司令的爱人。我们还被派去迎接过代表。代表都戴着花。
农历十一月的一天晚上,“川康边区第一次工农兵代表大会”召开了。
会议有几百人参加。大会会场前面席地而坐的是工农兵代表,其次是新参加红军的战士及其家属,最后是游击队员和人民群众。
会议开始先由王维舟首长讲话,接着由一位同志宣读了各方面来的贺电,我记得有苏联苏维埃主席团的贺电,有某边区游击队的贺电,有某方面军的贺电,共三四封贺电。
同时还宣读了任命彭德怀同志为抗日救国军第一军军长的命令。
我当时怀疑这些是伪造,后来才知道四方面军有电台,也是一个组织严密的部队。宣读完各方贺电,到会代表开始发言。发言完毕,一批新参军战士走上主席台,在全场热烈的掌声中,老同志给他们一个个都挂上了红花。大会最后还宣读了一项内容,新党员、团员交申请书。会场上,大家高呼“工农群众团结起来,保卫苏维埃政权,保卫胜利果实”等革命口号,还唱起了雄壮的《抗日救亡歌》,会议一直开到深夜。
接着是文娱演出。剧团的女团长吴同志演出了歌剧《送郎当红军》,李伯钊同志跳起了苏联的《水手舞》,大家看得眉开眼笑。剧团中我记得有个叫吴富莲的,白天我同她一起躲过空袭,还一起用茶包子搭过防空洞。
那年的春节我是在芦山过的。春节期间很热闹,节目很多,有花灯、锣鼓,大多为群众搞的,同时红军还帮助组织了盛大夜间游行。
在芦山期间,我们没有同王维舟总指挥住在一起,但每天见面。他待我亲如长辈,只要有了好吃的,他就派人叫我去他那里。一次,他不知从那里弄到很少一点猪肝,煮在红苕中,他派通讯员要我去,我到了他那里,他拿了一小块煮熟的猪肝递给我,并说,“就是这点点东西,都是来之不易的啊!”他常给我讲说,旧军队他也混过,只有红军所走的革命道路才是出路啊!
一九三六年二三月,红四方面军撤向懋功方向,抗日救国会也开始撤离芦山。王维舟总指挥先在前面走了。
两三天后的一个夜晚,我同张琴秋同志一道出发了,刚出城,张琴秋从马上摔了下来,头部左额跌伤了,我同张琴秋的警卫员一起为她包扎好才又上路。还不到夹金山,我穿的布鞋已烂得不能穿了,改穿草鞋。后来草鞋也烂了只得赤脚走了。脚板上划出了道道血口,又感染化脓,行路十分艰难。
几天后,我们在距达维不远处赶上了王维舟总指挥和大部队。见到总指挥,真有说不出的高兴。他见我已拖得不成样子,要我不要走了,他说“留得青山在,何愁没柴烧!”要我们在那里休养一段时间后回到家乡,组织“红军之友社”和“抗日救国会”,我应承不下来,终于同总指挥离别了,总指挥走后,仍有一连红军断后,掩护我们掉队的休养,从后面追来的国民党军仍然不断向我们逼进。后来传说当地土司头人已经回来,红军才全部撤走了。
红军撤走后,我们历尽风险,终于辗转到雅安,当时荥经还在对参加红军、游击队或是参加过宣传工作的人进行清查和镇压。我和一个姓广的同学一起到成都,后来家乡稍平静了,我才回了家。
一九八五年五月十四日
于雅安市西大街127号
我们父子参加红军的经过
罗明昌 口述,陈绍林 整理
整理者的话:1986年6月28日,芦山县太平乡籍老红军,原江西省五金交化公司经理罗明昌自江西回到芦山,专门寻找五十一年前,父子二人参加红军在踏上北征程前夜,于芦山县双石乡双河场托付他人收留抚养,当时年仅七岁,从此下落不明的胞妹——新翠(小名)。
当天下午,县委党史办、老干局、县供销社等单位派员组成了调查组,在县委副书记孙顺前同志的带领下,到达双河场,在双石乡政府的配合下,开始调查“新翠”的下落。
据老红军罗明昌讲,他的父亲姓雷,原籍在双石乡西川村。通过多方寻找,找到了新翠,新翠现名雷扬珍,58岁,丈夫叫任朝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