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七午间,吴月娘、李娇儿、孟玉楼、潘金莲一行四人浩浩荡荡坐上轿子,去到云指挥家去吃节酒。
到了晚上才来家,见到西门庆,吴月娘汇报:今日在酒席上和云指挥怀孕的老婆云二嫂约定,日后双方分娩了,若是一男一女,就结为亲家;若都是男子,同堂念书;若是女儿,拜做姐妹,一处做针黹。由应伯爵的老婆应二嫂做了保证(意为见证人、中间人)。
这是作者兰陵笑笑生已经运用得炉火纯青的叙事手法,并不直接叙述交代吴月娘在云指挥家吃节酒的情况,而是通过人物之口间接交代,既避免了叙事的呆板,也可以节省笔墨。
对此,西门庆听了,只是笑了笑。
与之形成对照的是,顺便说一下,用对比的手法来处理人物和情节,也是这部《金瓶梅词话》的作者兰陵笑笑生特别擅长的一件事。
就在小说第四十一回“西门庆与乔大户结亲 潘金莲供李瓶儿斗气”,同样写到一件与此极为类似的事情。当时吴月娘她们去乔大户家吃酒,在酒席上因为旁人的撺掇,李瓶儿的官哥和乔大户娘子的长姐在席上当场结亲,回来才告诉西门庆。
当时刚刚当上提刑副千户的西门庆的第一反应就是:“做亲也罢了,只是有些不般配。”言下之意,就是嫌乔大户虽然家里不差钱,但可惜不是官身,和我这个西门庆千户相比,多少有些门不当、户不对的。
因为这次结亲的对象是新任指挥使的云离守,所以西门庆只是笑了笑,算是默认了这件事。
次日,已是正月初八了,到了五娘潘金莲上寿的日子。西门庆一早就去衙门里办公去了,临走交代小厮把家里布置整齐,又叫来兴儿采办鲜果,晚夕要给潘金莲上寿。
潘金莲一早起来就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来到大厅上看小厮玳安和琴童,站在高凳之上挂那三大盏珠子吊挂灯。
琴童讨好道:“今日是五娘上寿,爹吩咐下俺们挂了灯,明日娘的生日好摆酒。晚夕小的们与娘磕头,娘一定赏俺们哩。”
没想到惹来潘金莲一顿好骂:“要打便有,要赏可没有!”并借机点破西门庆和贲四娘子两人之间的奸情,并猜出一定是“玳安儿这贼囚子替他(指西门庆)铺谋定计”。玳安见势不妙,装作满腹委屈的样子矢口否认。
大概是身为女人的天生的那种第六感,潘金莲对贲四娘子叶五儿和韩道国老婆王六儿,从骨子里就充满敌意和不屑。
“我见那水眼淫妇,矮着个靶子,像是半头砖儿也似的个儿,把那水济济眼挤着,七八拿杓儿舀。好个怪淫妇!她便和那韩道国老婆,那长大摔瓜淫妇,我不知怎的掐了眼儿不待见她!”
西门庆常年在外面拈花惹草,无形当中触及到了潘金莲的核心利益——她的性权利受损,当然会让潘金莲对西门庆在外面的这些野女人充满本能的敌意。
但另一方面,当她知道西门庆偷情的对象不是矮着个靶子的叶五儿,就是个长大摔瓜的王六儿。论身材、论长相都不过是中人之资,实在又多少有些丧气,因为和自己竞争西门庆性权利的,居然是这等货色。
这时,吴月娘的丫鬟小玉来告诉潘金莲,她妈妈潘姥姥来了,问潘金莲要轿子钱打发抬轿子的。潘金莲口说没钱,月娘便让金莲把钱记在账上,最后还是她的闺蜜孟玉楼看不下去,掏了一钱银子打发了轿夫。
惹得潘金莲背地里对潘姥姥好一阵数落:“今后你有轿子钱,便来他家来;没轿子钱,别要来。料他家也没少你这个穷亲戚。”这一番话,说得潘姥姥颜面尽失,不禁呜呜咽咽哭起来了。
潘金莲最大的悲哀有二,一是没有钱,没有钱也就没有她在西门庆家的经济地位,哪怕她长得再漂亮也没有用。二是没有子,没有儿子也就没有她在西门庆家的家庭地位,哪怕她再口角伶俐也没有用。
呜呼,争强好胜如潘金莲,也难逃那个时代像他这样的女人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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