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修了个农村自建房，我提出想按台空调。

我爸当场就冷了脸，话说得难听。

“你常年不在家，按空调挺浪费的。等过几年嫁人就更用不上了，干嘛浪费钱？”

我看着神色淡漠的家人，当即做了个决定，以后绝不再寄钱回家。

空调？

留着那些寄回去让他们暂时“保管”的钱，我能一口气买几十台。

1

五一小长假抽空回了趟家。

因为家里弄了套百来万的自建房要办酒席，我妈让我回来沾沾喜气。

亲戚朋友坐在一桌，桌上的菜大多是我弟跟女朋友叶丽一起挑选，找村里大厨现做的。

三叔伯跟我爸提到：“费老大力建这新房子，就为了给建春娶媳妇吧？”

我爸笑得回了春，“不是为了他，我还建什么房子啊？”

我本来没说话，突然提了一嘴，“我也想在卧室按台空调，家里夏天挺热的。”

我爸当场就变了脸色，似乎经过一番深思熟虑。

“你常年不在家，按空调挺浪费的。再说，等过几年嫁了人，就更用不上了。干嘛浪费这钱？”

我面不改色，“问题我还没结婚，想按一台。”

桌上亲戚还在各吃各的，不过议论开了。

有说女儿房间就不用装空调了，有说女儿偶尔回来住也能用得上。

我爸显然对我的多嘴惹出非议很不满，又怕亲戚说他偏心。

我妈看懂他的脸色，出来当传话筒。

“你想按也可以，自己掏钱买好，找工人上门按。”

“多大个人了，一台空调钱可不要跟家里要。别跟村里那个福音一样没心没肺。”

福音是从村里嫁到城里的女人，因为父母重男轻女，叫了辆车把婚前帮家里置办的值钱东西全搬走了。

村民都在传她大不孝、白眼狼，我倒觉得她人间清醒。

我弟董宇一听我妈训我，吃了只鲍鱼笑得得意。

“姐，爸妈说的对。等将来你找了姐夫，房间迟早空着。咱家一年都难热几天。”

就连他身旁的叶丽，都看懂我在这个家的地位，压根不把我当回事。

家里二楼拢共四个卧室，其中三个可都全按好了空调。

在他们眼底，我到底是个“外人”？

全都一个鼻孔出气针对我。

我面不改色，跟他们聊家常似的，“可以，我自己买。包括我屋里的所有家具，你们都不用插手。”

我爸眼角的戾气瞬间消散，继续吃东西。

我妈给我弟盛了碗鸡汤，语气宠溺，“多吃点补补，最近又瘦了。”

当看向我时，那笑容就有些敷衍了，“你能懂事就好，别在大喜的日子惹家里不痛快。”

2

从小我就知道爸妈重男轻女，我处处忍让董宇，也知道不好好读书就得进厂打工。

后来我考上省内一所不错的大学，家里给的生活费每个月只有四百。

我爸跟我直说，钱不够要么省点，要么自己赚。

毕业后我到一线城市去打拼，在工作第三年薪资终于涨到五位数。

在公司压力大，我常为了赶方案通宵达旦，累瘫都不敢打电话回家诉苦。

爸妈从来不关心我在外边过得好不好，只惦记每个月十五号发了工资，能有多少钱打进账户。

反观我弟，则从小被他们宠坏。

初中开始就给买了学生不允许骑的摩托车，还染上恶习悄悄抽烟，跟女生早恋。

成为老师最头疼甚至放弃教育的差生。

我弟中考三百多分，家里又花钱给供他念了个中专，挂名专业是当下很火的电子商务。

那所学校在省内一个旮旯城市，可他每个月生活费居然高达两千。

整整是我的五倍。

书还没念明白，他女朋友又换了一个。

记得大学快毕业那会，我爸常跟我哭穷，就快要供不起我们姐弟。

话里话外都在提防我继续考研，让他承担不起。

我自然明白他的意思，默认本科毕业就出去工作。

我弟念完中专没怎么工作，等于赖在家啃老，还带回一个一起啃父母的女友叶丽。

叶丽胆子大，从念书时认识我弟，毕了业就跟着他回了我家。

有次我接到我爸的电话，他突然提出想盖个自建房。

“你妈总说别人家都有新房住，就咱家还挤在老房子里。我们供你上大学，辛苦大半辈子，也到了你该回报的时候。”

我当时爽快，直接问需要多少。

我爸跟我算了一笔很详细的账。

“房子建好估计得百来万，你这边拿出二十万，其他我想办法。”

他这些年经营粮油铺生意，在村里有很多老熟客，估计攒了不少钱。

加上前几年村里还征了几块地，他居然还问我要二十万。

毕业后我每个月都寄钱回家，从一开始的一千两千到五千。

已经成为爸妈默认的操作。

“之前寄回来的钱妈说帮我保管，应该有个十来万了。剩下十万等发工资凑齐给你转。”

得到我的承诺，我爸这才关心几句，让我在外注意身体。

夜深睡不着，我偶尔会想到父母是不是真有那么穷，还是只会在我一人面前哭穷？

他们口袋里的钱，对我弟来说就像块海绵。

挤一挤总会有。

尽管收入早破了五位数，有时绩效高了还能有个两三万，可我一直在省吃俭用。

下班后，当同事们议论晚上到哪去潇洒，我都回出租屋吃炒的清粥小菜。

毕业那么多年，为了家里能过得好些，我已经尽力。

这次，我不过提了一嘴买空调这事。

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对我。

3

卖家电的商家发货很快，我买的空调隔天就到了。

新空调logo不明显，价格适中，花了三千不到。

一看到新空调包装，董宇就围着扫视一圈，鸡贼的拿了手机拍照查询一番。

“这牌子的空调老省电了，制冷制热效果都特别很好。姐，要不这台新的给我，我屋里那台挪给你？”

看他的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我竖起食指摇摆，“我买的东西，那就是我的。不跟人换。”

董宇果然当场就生气了。

“你常年不在家要这么好的空调干嘛？我那台够你用。”

我不客气冷笑，“想换新空调，自己去赚啊。你不是准备搞直播卖货？还赚不到一台空调？”

董宇做事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直播卖个啥，才喊了几嗓子都嫌嗓子冒烟。

似乎看出我在笑话他，他扯直脖子大喊：

“你什么意思？非要我说难听的？到最后这个家都是我的。你买再好的东西，也都归我。”

面对他的厚颜无耻，我居然笑了：

“谢谢你提醒我。放心，我会跟福音似的，离开前把所有值钱东西都带走。”

董宇气得脖子更红了，还没来得及反击，假装和事佬的叶丽领着我爸妈匆忙赶来。

我爸愠怒着讽刺，不忘敲击我。

“原来你也想当白眼狼？进了家门的东西你要敢带走，就把这二十七年的养育费还我。”

我鼻头一酸，“从我大学毕业，没再靠你养过。”

我妈也跟我爸一个鼻孔出气，“二十二年的养育费，一年一万，都二十二万了。”

我凝眉，“建房子我给了二十万，之前还给你买了传家金镯，金链子。给爸买了辆皮卡拉货。我欠你们的，早就够了。”

我妈一脸尴尬站着，一时不知怎么反驳。

我爸狠拍附近的桌子。

“什么叫够了？以前一块钱都能买半斤肉，可不像现在不值钱。你要不还也成，年底就回来相亲嫁人。男方彩礼给多少，我们父女情分一刀切。”

愣是没想到，这么恬不知耻的话，是从我爸嘴里说出来的。

在失望透顶的同时，我回得斩钉截铁：“要我回家相亲，不可能。”

空调师傅都还没上门，我收拾好东西准备走人。

我妈赶紧扯住我，用的是以往给我洗脑的语调。

“月月，你别倔。跟家里闹翻，在外边受了欺负生个病怎么办？在哪都要靠家人。”

叶丽居然也来搭一嘴，茶里茶气的。

“姐姐，叔叔阿姨显然是被你气着。既然都是一家人，就该好好说话。”

我根本没搭理她，目光扫向默默看热闹的董宇。

他过早被烟酒熏染的五官显得浮肿无神，眼底却透着股家里小祖宗般的得意。

“假如我在外边受欺负，靠你帮我撑腰，是吗？”

4

董宇叼了根烟，舞着胳膊在我面前秀闲得慌练就的腱子肉。

“当然。这拳头起码能帮你。以后要是你男人欺负你，我可是你的坚强后盾。”

似乎想到什么，他不忘挖苦，“女人在外边没个男人到底不安全。你要不想相亲，还不赶紧趁着不到三十，找个人嫁了？”

他这脑回路还真是，从娘胎里开始小脑就没发育好。

“以为外边的人都跟你一样没素质？靠拳头打人，不得进去？”

“你们不都巴望我找个男朋友，快点嫁出去？我还能指望你们帮？”

听出我在嘲讽，董宇气炸，吐掉嘴里的烟。

“你这次回来，是不是专程跟家里作对的？该不会是在眼红，新房只写我的名字吧？”

我面无表情直视他，“我有厌蠢症，别跟我说话。”

叶丽一脸震惊，：“姐姐，你怎么能骂你弟蠢？太不尊重人了。”

董宇挠了半天耳朵，似乎听不懂我说什么。

我不客气冷笑，“他该得的。”

董宇习惯唯我独尊，没轻没重抓起桌边的消毒温枪砸向我，“这个家本来就是我的，你一个女人在我面前拽什么？”

我没来得及躲，左边太阳穴狠狠挨了一下，脑袋嗡嗡作响。

见董宇打人，我妈假装生气骂了他几句，惺惺作态过来关心我。

“你弟脾气暴，你得学着小时候，处处忍着点。妈看看你伤着没有？”

我没好脸推开她，加快速度提起箱子走人。

“你们教出来的好儿子，我可没必要惯着。”

我爸脸色铁青，呵斥我妈，“让她走，有种走了就别回来。”

我忍住泪出了家门，叫了滴滴车到高中好友美美那求收留。

要不是高峰期票不好改签，我真想当晚就走。

晚上在好友家还没睡下，我看微信里边已经来了几十个未接语音电话。

消息多到数不过来。

基本都是我妈在闹。

这个家要说谁还对我有一丝感情，估计就是我妈。

如果我爸在我面前唱白脸，她必定唱红脸。

她发了好多语音让我回去，嗓子似乎还哑了。

可惜，她对我的感情，也是在基于儿子利益受保障的前提下。

“别人都说女孩子长大没有家，我算是体会到了。”

我跟美美吐槽回家发生的事。

“这么急弄好新房，估计你弟好事将近？他结婚，该不会让你出彩礼？”美美好心提醒。

5

一瞬间五脏都在沸腾。

照我爸以往勒令我打钱回家，还有我妈隔三差五哭穷的架势，家里那尊大佛结婚，彩礼不够自然想让女儿来凑。

“八九不离十。”

城里房太贵买不起，爸妈砸锅卖铁都要盖个自建房，自然是为了董宇结婚。

“你可别老底都掏光，到时哭都没地方哭。女人还是得有点钱傍身，才有安全感。”

我当然明白其中道理。

我有个固定存款账户，里面已经存了十六万，够我跳槽或者失了业狗一段时间。

我在美美家住了两晚，踏上回公司的列车。

心里憋着一口气，家里任何人联系我，我都设置成消息勿扰。

十五号工资准时到账，比我预想的还多了两千。

下班后，我破天荒约了隔壁女室友去吃海底捞。

还没等我们点好食材，我的电话响了。

这次是个陌生号码，来电显示是我老家。

电话一直打，我不得不接通。

我爸浑厚中透着怒气的嗓音传出，“这个月的钱怎么没转过来？盖房子我闪着腰不能送货，你妈又没收入，不知道家里等钱用？”

他一开口，就知道提钱。

餐厅内分明开着温度适宜的空调，我却因为冷，浑身都起了鸡皮。

“晚上再说。”

不想被室友听到我在争吵，我紧急挂了电话。

这顿海底捞我吃得心不在焉，八点不到我就赶回出租屋了。

我黑了那个电话号码，坚持没转钱。

洗完澡，晚上十一点半还睡不着。

小时候被爸妈训斥惹哭我弟，他们罚我没饭吃，没新文具，我全都忍下来了。

不忍，我可能高中都没得念。

出社会能赚钱，我对他们的偏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事实证明我比我弟更有能力。

我很想家庭和睦。

可惜活了二十七年，我才彻底认清楚，我不过成为了一家人的活体提款机。

以前我是真蠢。

6

安静的日子没过几天，公司前台一脸怪异通知有人来找我。

我在椅子上脚一软，我妈和董宇居然找到公司来了。

接待室内，我妈在看见我的第一时间解释：“可别怪我带他来，谁让你跟家里玩失踪？”

我在外的所有地址都只告诉过她，还是她打着关心我的幌子要去的。

“你们找来公司，想干什么？”我尽量忽视同事看过来的眼神，保持冷静。

我妈直接就来，“你爸说你还不往家寄钱，我也担心你忘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家里难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