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病重住院的时候，我几乎是昼夜不离地守着他。他在ICU躺了半个月，我每天给他擦脸、喂水，像个小时候粘着他的孩子一样，守在病床前，生怕一不留神，他就会突然离开。医生说他撑不过这个月了，我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哭有什么用呢？他躺在那里，眼神时而清明，时而涣散，像是有无数的话想跟我说，却已经没有力气开口。那天晚上，他突然拉住我的手。他的手枯瘦，冰凉，指尖颤抖着，像是费尽全力才做到这一点。他的嘴唇轻轻蠕动，眼睛直直地看着我。“爸，别怕，我在。”我压低声音，紧紧握着他的手。他眼里闪过一丝迟疑，又像是下定了决心般地眨了眨眼，嘴唇一开一合，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对不起……”我心头一紧，鼻子发酸：“爸，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你没有对不起我。”他摇了摇头，眼神痛苦，嘴里继续喃喃低语，声音太小，我俯下身，把耳朵贴近他的嘴边。“你……不是我亲生的……”我的脑子“嗡”地一下炸开了。“爸，你说什么？”我直起身，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喘着气，眼睛里有一丝绝望的恳求：“对不起……一直……没告诉你……”我的手突然有些抖，我试图让自己冷静，可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眼泪瞬间涌上来。不是亲生的？这怎么可能？我从小在这个家长大，爸妈虽然不算特别宠我，但也没亏待过我。我一直以为我是他们的孩子，我跟爸的鼻子那么像，怎么可能不是亲生的？可他那眼神，满是愧疚和痛苦，不像是开玩笑。“那……那我爸妈是谁？”我的声音发着抖，几乎快说不完整。他没有回答，眼神逐渐涣散，嘴唇微微颤抖，呼吸开始变得急促。“爸！”我慌了，紧紧握住他的手，叫来医生，可他的眼睛已经慢慢闭上，心跳监测仪的曲线渐渐平缓。他走了，带着这个惊天秘密走了。我呆坐在病房里，眼泪一滴一滴砸在手背上。我的世界在这一刻崩塌了。**办完丧事，我疯了一样地去翻家里的老照片。我想找到一点蛛丝马迹，证明我爸是胡言乱语，可是我翻着翻着，手忽然停住了。一张泛黄的旧照片上，年轻时的爸妈抱着一个小婴儿，婴儿的眉眼跟我一点都不像。我开始逼问我妈。她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你是抱养来的。”我的心一沉。她看着我，眼神复杂，嘴唇颤抖了一下：“你亲生父母是爸的一个远方亲戚，他们出了车祸……你当时才几个月大，我们就收养了你。”我的眼泪瞬间滚落。“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她哽咽道：“你就是我们的孩子，我们从没想过你会不是我们的。”可我已经无法平静了。这么多年，我活在一个假象里。我的世界被彻底颠覆了。**接下来的日子，我陷入深深的迷茫。我站在父亲的遗像前，回忆起他的一生。他对我严格，却从不缺少关心。小时候我生病发烧，他背着我在医院跑上跑下；我上大学，他省吃俭用给我交学费；我失恋哭得不成样子，他在一旁笨拙地安慰：“不值得哭，爸陪你。”如果不是亲生的，他为什么要这么疼我？他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自己的孩子？我开始怀疑。但回忆越来越多，一点一点将我压垮。他对我的好，是真的。无论是不是亲生的，他都是我的父亲。我抱着他的遗像，眼泪滑落。“爸，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他没有骗我，他只是把我当成了真正的孩子，一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