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应志刚
与满口蒜味的络腮男面对面憋气一个小时,地铁终于掐着秒整点进站。
从沙丁鱼罐头般的车厢冲出,向着写字楼奔跑的人们,一手抓着包,一手抓着塑料袋包裹的早餐,口腔机械地咀嚼。
包子究竟是什么馅料?三明治加没加热狗?咖啡和豆浆谁的能量更多?
这个时候的大脑不是用来思考这些的,胸腔内的空气,因为剧烈奔跑被迅速压缩。
寻找最便捷的路线,并且躲避开迎面奔跑的人流,大脑像一台过热的主机,压榨着最后的氧气。
兵荒马乱的日子里,总能想起宁愿在老家独自过活的祖父,时常挂在嘴边的借口:城市的烟火不养人。
当你喘息着跑向工位的时刻,距离姑苏城30公里外的沙家浜芦荡村,清爽的风正牵着棉花似的云朵,闲逛在白墙黛瓦的房舍顶上。
村口的老香樟树,哗啦啦抖动身上的枝叶,在阵阵蝉鸣声里,毫不畏惧地遮挡住盛夏的烈阳,让树下纳凉的阿婆,不用摇扇子,也能舒爽地靠在藤椅上打一个盹。
村庄是兵荒马乱城市生活的驿站。
这里的人们,像是遗世的传奇,每天生活在我们拼尽力气想要追求的乡愁里。
我羡慕那里的人们。
我绝不要把难得的假日时光,荒芜在钢筋水泥的城市丛林里。
芦荡村最出名的是清水大闸蟹,现在还不是吃大闸蟹的季节,但已经在水塘里长成少年的蟹,当地人已经迫不及待捞上来尝鲜,谓之六月黄。
村里相熟的小伙伴一个月前就约了,这是他们在每个夏日自认最拿得出手的美食。
但我不要美食,在城市跌跌撞撞的我,只愿在乡间的清风明月里寻一处居所,在蛙鸣阵阵浮动着草叶清香的河浜边,拥风入眠。
村里新开了一家民宿,取名有戏小栈。
终于可以不用在来到乡村的日子里去镇上寻酒店住宿,那本身就是对你心心念念的一次乡村度假的讽刺。
我终于可以在这里约上热情的小伙、淳朴的姑娘,在这处原野之上的小栈,安然的请他们喝咖啡,玩桌游,甚至把剧本杀从入夜推进到清晨。
在能够望见星星的夜色下围炉煮茶,人生的话题太过沉重,我们来聊聊家长里短,在有萤火虫飞舞的草地,做一个卸下面具的凡夫俗子。
大铁锅炖老鹅,乡村人家自制的米酒,在烟熏火燎的时光里,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红尘摇啊摇,高歌一曲,我自癫狂,沧海一声笑。
这里有你意料之中的田园风光,有“屋中春鸠鸣,树边杏花白”的安宁,有“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的风情,更有老妪“倚杖柴门外,临风听暮蝉”,令人怀念久远时光里温慰了童年的老祖母。
也有你意料之外的别墅成群,假山流水,开满鲜花的小径,曲曲弯弯通向水榭亭台。
如果你待在房间里,会恍惚还在城市的某个空间。
但当你推开窗户,清晨薄凉的风拂面,就算闭着眼睛,光是闻着清澈甜润的空气,就能想到外面广袤的田野,游走的河流,和风吹过竹林,光影婆娑。
可否终有一日不再为碎银几两发愁?
扛起这多年的行囊,觅一处时光简净的村庄,房舍几间,菜田几畦,门前栽花院后植树。
看丝瓜的藤蔓攀援墙头,黄花开了又谢,瓜果结满墙垣,在鸡鸣中醒来,在蛙鸣中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