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踏上了曾经工作过的地方——英伦土地,落脚在曼彻斯特,笔者居住中国城一个小街,这地方像个模范社区,邻居互助友爱,房东讲疫情前每隔几个月就有聚餐,在某一户门前草坪上,大家各显神通奉献食物。
我看到邻居一位七十多岁的俄罗斯裔老奶奶特别疼爱小孩,邀她来家里下午茶,她捧了一大锅红菜汤上门。原来她出生于中国东北,父亲早年在哈尔滨办孤儿院,上世纪60年代初国内节粮度荒,12岁的她和全家人从哈尔滨出发,辗转多地抵达英国,以难民身份被接纳,完成学业后,在小街附近的学校教书直到退休。
晚餐时老奶奶的俄式红菜汤获得一致好评,我眼前则闪过一个12岁俄裔少女走在哈尔滨街上的样子。六十多年一步步走来,少女已成老妪,她随身携带那锅祖母或妈妈传下的红菜汤,经常细火慢炖也馈赠邻友,可谁又能真正品出,那艳丽浓稠的汤里隐藏多少独属主人的秘密滋味?
上网找红菜汤煮法。笔者近年有记菜谱的习惯,多数是大学同学在微信群贡献的私房菜。虽然“抖音”“小红书”上烹饪视频垂手可得,大约录食谱让我有快感吧,乐此不疲。
前些日子读到东南亚作家潘正镭的《太阳正走过半个下午》,也摘下一份炒饭食谱,来自书中散文《母亲》一段文字:“家有隔夜饭,母亲会把猪肉切成细粒,若有虾,也同样处理。还有火腿。蒜爆之后,倒入冷饭翻炒,起镬之前,添小块牛油,把炒饭放进电饭锅,撒上新爆油葱,焖焖。掀开锅盖时,香气扑鼻。”
不能以为妈妈的菜肴里只有爱心,妈妈的家常菜能笼住儿女的胃,其实都有点小诀窍。潘家炒饭看似食材普通不难操作,殊异之处在于那“小块牛油”。头脑灵光咋现,这“牛油”不久前也在上海作家石磊的一篇《清蒸》里见过。
笔者在澳门工作一段时间,请过一位保姆阿秀,阿秀煮别的菜都不行,唯独一手清蒸鲜鱼雅丽惊人,问她此技何来,说是之前的东家太太教的,再问有无秘籍,答曰并无。阿秀蒸的鱼,清、腴、活、嫩,后来笔者把阿秀介绍给国内友人,亲属和好友常会点名阿秀蒸条鱼来解馋。后来阿秀嫁人回了广东梅县老家,笔者只能自己下厨,无法复制阿秀手艺,却有个补救方法,拿块黄油搁在鱼身,蒸出来的鱼,大致亦清腴可口。
神奇的黄油(牛油)。如今网上可见“黄油蒜香炒饭”的帖子,可潘妈妈做法不同,是饭加料炒了再添块牛油放进电饭锅焖,独门。清蒸鱼用黄油仍未听闻,可惜原书作者没交代灵感源头。
妈妈给孩子做饭的美味里常调着酸甜苦辣身世故事。潘正镭的《母亲》仅千字,擅炒饭的母亲在丈夫早逝后打几份工抚养儿女,皮肤病屡医不愈,只能独自跑到海边浸海水那一节,相信闻者无不动容。
笔者偶读港报食评专栏,知道港人的“阿妈菜”大致有梅菜蒸鲩鱼、咸鱼肉饼、洋葱猪扒、萝卜焖牛腩、可乐鸡翼等,每家每户又各具特色。有位港医陆志聪写到,每年父亲忌日都会回老家,祭拜后母子同食一餐饭,桌上必有一道白斩鸡,蘸料是不添咸味的葱姜汁。有读者怀疑这蘸碟如此简单佐鸡怎能美味,陆医生说,母亲手制的葱姜汁原味已足够鲜美,这道父亲所爱菜肴是父母胼手胝足几十年的见证。
笔者从与当地俄裔老太太偶遇、聚餐、身世、联想到母亲的菜肴.......意识流般穿越了很多时光.......林林总总说起了一堆不着边际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