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到了欧洲国家,兴趣所致到当地旧书摊儿转转,偶然发现英文版《史记》一书,购得一套返回驻地,随手翻到《伯夷列传》一篇,想起上一次看还是上初中时候了!《伯夷列传》是西汉史学家司马迁创作的一篇文言文,收录于《史记卷六十一·伯夷列传第一》。
该篇是伯夷和叔齐的合传,冠《史记》列传之首。在这篇列传中,作者以"考信于六艺,折衷于孔子"的史料处理原则,于大量论赞之中,夹叙了伯夷、叔齐的简短事迹。他们先是拒绝接受王位,让国出逃;武王伐纣的时候,又以仁义叩马而谏;等到天下宗周之后,又耻食周粟,采薇而食,作歌明志,于是饿死在首阳山上。作者极力颂扬他们积仁洁行、清风高节的崇高品格,抒发了作者的诸多感慨。
少年初读颇为司马迁“非附青云之士,恶能施于后世哉!”之论而动容,曾如此感慨:
良马不逢伯乐而欲为驽马不可得,璞玉不遇慧眼而与石无异,锥不入囊中,安能脱其颖?闾巷之贤,言不出巷,行止于田畴,太史公怜其无名堙灭,亦悯人惜才也。荀子曰“登高而招,臂非加长也,而见者远;顺风而呼,声非加疾也,而闻者彰。假舆马者,非利足也,而致千里;假舟楫者,非能水也,而绝江河。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非特付青云之士也,假之可远播也。
今日“廉颇老矣”,笔者再读,深感前非。
此篇虽为伯夷作传,但真正写他的文字并不多。起始一句“夫学者载藉极博,犹考信于六艺”,与最后的感叹倒是相合。学者那么博学了,为什么还要考信于六艺呢?怕是要借孔子为自己撑腰,合了圣人意,也算是附了青云骥尾,入了大道正宗。可司马迁好象并不以孔子为然。孔子曰:“伯夷、叔齐,不念旧恶,怨是用希。”“求仁得仁,又何怨乎?”司马迁在引用一段伯夷、叔齐之死的“轶诗”后,反诘道“由此观之,怨邪非邪?”如此看来,权威人士也不是那么可信。
不独如此,接下来更是对老子的“天道无亲,常与善人”大批一通,反问“傥所谓天道,是邪非邪?”。对儒、道两教教主敢持如此不敬之论,也就是“史圣”司马迁有此胆魄!
司马迁所处的时代已经不是百家争鸣的平等辩论时期,敢如此唱反调,恐怕是知识分子的敏锐洞察力使他知道了所谓教化的虚伪性,还有现实与理论的矛盾不可调和。因此,深感做一个“贤”人的可怜与无奈——无论怎么贤能厚德,还不是要靠人家提携才能发挥才能?旧朝代知识分子(士)们的命运只是在被动的可怜地位上,不需要时可随意丢弃,需要时才可能用你,而且还需要有“同明相照,同类相求”的青云之士赏识才行。如此说来,冯唐不遇,本无可叹;管乐显名,只因有幸。
文章还借助夷、齐善行,和所谓暴戾凶残、横行天下的盗跖做比照;以操行不轨,违法犯禁的人和审慎小心、有崇高正义感的人做比照,指出恶者安逸享乐,富裕优厚,累世不绝;而善者遭遇的灾祸却不可胜数。从而抒发了天道与人事相违背的现实,有力地抨击了"天道无亲,常与善人"的谎言,对天道赏善罚恶的报应论,提出了大胆的怀疑,充分表现了作者质问“天地”大无畏气概。
但是,商朝末年,纣王的统治已濒于崩溃,武王伐暴是"顺乎天而应乎人"的,是不可逆转的,而夷、齐的谏阻和耻食周粟是背转历史大潮的。所以,毛泽东同志在《别了,司徒雷登》一文中指出,历史上歌颂这两个人物,那是颂错了,他们不值得歌颂。而作者对笃守遗训、不能变通的行为加以歌颂,无疑是有所偏颇的。
本文写作独具特色。纵观《史记》本纪、世家、列传之篇末,均有太史公的赞语,唯《伯夷列传》则无。满纸赞论、咏叹夹以叙事。名为传纪,实则传论。史家的通例是凭借翔实的史料说话,而或于叙述之中杂以作者的意见,就算变例了。所以,本文实开史家之先河,亦为本纪、世家、列传之仅有。
七律:读史书赋得感慨之呓语
风悠大野泛黄昏,叹看陈屋尽腐尘。
笃武蝗虫霸坐道,纯良稻麦忍吞声。
秦纲何以世袭在?龙椅只缘诱惑存。
朽瑟续弹旧梦曲,终将败灭葬皇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