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兴元将军的战争记忆18:东北大军进了关,好像猛虎下了山!

玫瑰有溢 2024-06-21 20:20:04

辽沈战役后,东北野战军进关。

当时和后来,人们称中原野战军为"刘邓大军"。当时,国民党军队称东北野战军为"林彪匪军"。沿途欢迎的华北老百姓则叫"林彪大军"、"东北大军"、"东北军"。山海关城门两侧贴副对联,每个字斗大个:"东北大军进了关,好像猛虎下了山"。进关部队大都戴着狗皮帽子,这在关内是比较罕见的,闻风丧胆的国民党军队就惊呼:"狗皮帽子"进关了!

3纵从冷口进关后,直扑北平,为主攻部队,从东南方向攻击。

城内攻击地域大街有多宽,小巷有多窄,胡同如何七绕八拐,有多少高大、坚固的建筑物可被敌人利用,哪些是需要保护的文物,具体位置,都要标定出来。城墙多高多宽,从上到下多少块砖,每块的长宽厚度,都要搞清楚,再计算用多少炸药炸开城墙,用多少多大口径的炮弹能轰塌城墙,步兵练攻城,练爆破,练巷战,练"一点两面"、"三猛战术"、"四组一队"等等。

正练着,上级说傅作义起义了,北平和平解放了。

上边谈判,别说营长赵兴元,连团长师长都不知道﹣﹣谈妥了才传达下来。知道了容易松劲。

不打了是好事,可人家1纵、2纵在天津打上了,就觉得来北平吃亏了。

正有点儿不是心思,喜事儿来了﹣-3纵7师代表参加平津战役的步兵,与东北野战军特种兵司令部所属重炮、野炮、坦克、装甲车各一团,参加北平入城式。

在南苑机场附近一个村子,把村头庄稼地弄平整了,再用滚子压实了,修成操场,练了半个月队列。

赵兴元记得,那时好像没有"政治任务"、"最大的政治"的说法,但谁都清楚这北平入城式意味着什么,也就明白练好队列,去那北平城里走一趟,打的是种什么仗。

如今新兵入伍就练队列,齐步、正步,提腿,脚尖绷直,脚面与腿成一条直线,单腿立定不动。开头别说腿绷不直,那身子也直晃,有人晃晃悠悠地就倒了。练,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地练,直到站那儿纹丝不动,一个新兵连百多双大头鞋在地上咔咔踏出一个点儿。笔者刚入伍时,一天下来,用东北人的话讲,"要拽着猫尾巴上炕了"。如今都是独生子、娇孩儿,其艰难更是可想而知。

赵兴元那时没这感觉,那时一昼夜行军200来里是常事,练队列再累,也是小菜一碟。如今条例规定,齐步走每分钟116至120步,那时没这个。那时下令做个战术动作,保证迅速、逼真,个顶个的实战动作。那是战场上练出来的。山东抗战时练过队列,那也只能是忙里抽闲,到东北后基本就不练了,因为战场上不需要"齐步走","正步走",也没工夫练这个。后来在电视上看天安门前阅兵,那种整齐划一,令他叹为观止,他们当年根本没法比。他们当年就是那股子精神头儿。胜利之师,威武雄壮,那虎气,那威势,是战场上打出来的,从骨子里冒出来的,不是练出来的。

入城式是行军,为了方便、利索,一律上棉下单,脚上全是美国翻毛皮鞋,打锦州缴获的。排以上干部都是棉猴大衣,里子是毡绒的,也是缴获的。武器除坦克、装甲车有些日式的外,全是缴获的美式装备。团以上干部大都骑着大洋马,一些人还穿着皮大衣,戴狐狸皮帽子。反正不管狗皮的、狐皮的,还是棉布的,从头到脚都得拾掇整齐、干净。1947年夏季攻势前洗衣服,弄个篮子,里面衬块布,把老乡灶坑灰掏出来装进去,往里倒水,下边用个盆接着,叫"沥硝灰",沥出来的水碱性很大,用来洗衣服。后来有肥皂了﹣﹣那时不叫"肥皂",叫"胰子"。那时东北野战军各部队军装颜色不一致,人都是黄中带绿,练兵、打仗,脏了巴几的,就用刷子刷了又刷,刷得白了巴几的,瞅着清爽就好。还要理发、刮胡子,那时都是光头,不叫"理发",叫"剃头",剃头、刮胡子都用剃头刀。再把得的军功章都戴上。这是接受党和人民检阅,要让北平人民看着威武、漂亮,在外国人眼里也是展现军威、国威。

1营长赵兴元肩头斜挎一条大红绶带,上面4个金黄大字:"团值星官"。

2月3日10时,举行入城式,从西直门进去,经前门、东交民巷,从东便门出来。

乐队伴奏,按装甲兵、炮兵、步兵顺序开进。前边是坐着美式吉普的师首长,各团分4路纵队跟进,团营首长骑马,赵兴元和教导员赵玉珍并排走在1营前面。开头队伍挺整齐,很快就开始乱起来。沿途群众越聚越多,欢呼,喊口号,爬上坦克、装甲车、炮,拦住队伍,拉住官兵,往你怀里塞鸡蛋、花生。青年学生问你是不是英雄,要和英雄照相。有的拿出笔和本,让你签名。

别说一些人不识字,就是有文化的人也不知道写什么,甚至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有的还以为那是送给他的慰问品呢﹣﹣大都是农民出身,离家参军就打仗,谁见过这阵势呀?

路过前门时,朱德、林彪、罗荣桓等人在城楼上向队伍招手。

这是赵兴元第一次见到朱总司令和林罗首长,他是偶尔抬头望一眼才看到的,也没看清楚。许多人都被夹道欢迎的群众吸引了,根本不知道,也没往上瞅,这个后悔呀。有的人就埋怨,说上级怎么不提前告诉一声呀?打了这么多年仗,连朱老总和林总、罗政委长得什么样都不知道。

过前门就奔东交民巷,那里是领事馆区,美国领事馆也在那里,一向被帝国主义视为"禁地"。入城式经过那里,是特意安排的,那里静悄悄的,街面上空无一人。突击了半个月的队列这工夫才觉得走出点味儿。到一领事馆门前,队伍中就下去两个士兵,跑步、立正、向后转,在那门口站上岗,刺刀闪亮。

一路上,中国人可以拍照,外国人不行,发现了就把胶卷曝光。见有的领事馆窗后有人举着照相机,枪口朝那儿一指,也就是吓唬吓唬,人影立刻就没了。

坦克、装甲车、炮车轰轰隆隆,美式翻毛皮鞋把路面震得擂鼓似的。

虎师雄威。

如果说进到北平后,让大家开了眼界,青年学生的欢迎方式让官兵不知如何招架的话,那么进关后沿途的情景就是司空见惯的了。鸡蛋呀,花生呀,大枣呀,布鞋呀,硬往你怀里塞,不要不行。冰天雪地的,所到之处那热乎乎的开水就不用说了。冀东农村有的睡床,有的睡炕,这"林彪大军"在东北打了3年,连南方人也习惯了那热乎乎的南北大炕了,老乡就把炕让出来,再烧得热热的。有的把洞房都让出来了,把新郎、新娘子的大花被都抱出来了。那感觉就跟当年端了鬼子的炮楼,回到根据地一样。

"八·一五"后闯关东,刚到东北时什么样儿?

1连到辽阳后,住在一所小学校里。12月,天寒地冻,晴天屋里比屋外都冷,吐口唾沫一会儿就结冰了。教室里那么多桌凳,换了任何一支军队,那都是现成的取暖物,苏联红军就这么干。赵兴元看到路边树上树下有些干树枝子,就组织官兵去拾捡。老百姓趴窗看教室里的桌凳,觉得这些穿着"二大布衫子"(许多山东部队穿着长及膝盖的小大衣似的上衣)的兵挺怪,有些纳闷儿。

当时闯关东的山东人在东北随处可见。如今科学技术把无边无涯的世界浓缩成了"地球村",那在东北见个山东老乡也亲呀。那时交通不便,天高地远,写封信都难,又逢兵荒马乱,谁不惦念老家呀?有道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一听你是刚从山东过来的,咱山东家怎么样呀,那嗑就唠不完了。可见到这些当兵的,大都老远就躲了,你上去搭话,也是有一搭无一搭的,那脸就像那大冷的天。

有人就骂骂咧咧的:"二的"(鲁中地区骂人的口头语),这人咋这德性?

"兵匪一家",当人们用这句自古以来的老话去框套这支叫做"八路军"的队伍时,就能掂出这支队伍的不一样来﹣﹣是支好军队。但这并不意味着就会瞧得起这支穿着"二大布衫子"的军队,特别是在见识了全部美械装备的中央军以后。中国的,外国的,黑土地上的人们看够了那些打着各种旗号打来打去的军队,包括被称为"胡子"的土匪。兵也好,匪也好,他们不想沾任何扛枪人的边,招惹是非,因为他们只希望能够过点安生日子。正因为如此,也就渴望有一支正规的强大的军队安定国家,除绝战祸。而现在,他们看好的是正牌的国民党中央军。

结果与期望正好相反。

一会儿八路军来了、走了,一会儿中央军来了、走了,拉锯地区人民的体会最深刻也最快捷了。几个来回后,那人心向背也就不用说了。虽然这时国民党依然很强大,人们却认为共产党将得天下。

赵兴元当八路后,一天,连队去收麦子。他问班长:这麦子是连长家的吧?

"高松坡支队"那些当官的,又抗战,又发财,家里那地,雇个长工还得花钱;当兵的,白干。

四保临江后,部队在柳河休整,房东大叔问赵兴元:世上还有白给老百姓干活的队伍呀?

住到哪儿缸满院净,赶上农忙,又无战事,拿起镰刀、锄头就是农民。至于土地改革,祖祖辈辈在土里刨食、又地无一珑的农民,不但有了自己的土地,还分得了房子、牲口、农具,那还说什么?只有拿起刀枪,保田保家,跟国民党干个你死我活了。

武汉是4野南下后解放的第一座大城市,3纵7师奉命在武汉执行警备任务。

四平、锦州、沈阳等等,3纵参加解放的大中城市多了,都是打进去,打扫完战场就出来了。老百姓都躲了起来,见到几个,也是偎在那儿瑟瑟发抖。北平入城式那人见多了,又是穿城而过,一种极特殊情况下的接触。这回要在武汉执行任务,也算大姑娘坐轿头一遭了。

各界群众都来慰问,吃的用的不能动,这水可以喝吧?那时也没有桶装矿泉水、纯净水,就是一桶桶烧的开水。已是5月下旬,中国"四大火炉"之一的武汉热力渐显,官兵又都是北方人,真渴呀。多少年在农村如鱼得水的官兵,没了主意。赶紧请示,上级指示:水是可以喝的,不要太拘谨了。

1营住在一家烟草公司的大仓库里,里面乱七八糟的,院子里垃圾成山。几个管事的出来"欢迎",点头哈腰的,满口民国老词,那心里恨不得你立马走人才好。

1个多月后欢送,依然是点头哈腰的,依然让官兵们觉得不大舒服,那"欢迎再来"却是真诚的了。

虎师雄威﹣﹣如果仅仅是表现在战场上,那迟早是要变成纸老虎的。

柳河休整,7师在三元浦召开政工会议,检查战场纪律。20团政委胡寅手举一支派克笔,第一个站起发言:俺这个团政委带了个坏头,留下一支笔。俺那支笔这次战斗丢了,见交上来的战利品中有支派克笔,就拿着用了,也没向党委报告。心里寻思打完仗写总结,完了就交上去,其实这是给自己找理由、打掩护。读书时就听人讲"派克笔",从未见过。这两天一想交上去,心里就痒痒,舍不得。现在正式上交,承认错误,检查交代,希望大家狠狠批评,监督俺不再犯错误。

这事若是换到国民党那里,不就是个天大的笑话吗?

前方吃兵饷,后方敛财忙,无官不贪,能贪就贪,不贪白不贪。至于抗战胜利后,那些接收大员"五子(即票子、<金>条子、车子、房子、婊子)登科",已是公开的秘密,国人皆知了。国民党兵败如山倒,是因为党败如山倒。

广西战役,4野打到钦州小董圩,将白崇禧的华中军政长官公署及残部消灭后,1连指导员曲义水用两个衣襟兜着一堆金条、金砖和各种首饰,来营部找赵兴元。赵兴元向老乡借杆秤,称了称,5斤多,给曲义水写个收条。有些白金戒指,那时不懂,当成了银子。两裤兜子没装下,又用毛巾包一包,沉甸甸的,去团里交给政委宋登华。

长官公署大官多,官太太也多,金银财宝也就多,不懂共产党政策,一些人就把它们藏起来。草堆里,柴垛里,水缸里,灶坑,墙缝里,乃至脚下湿地里,随手找个地方塞、按进去,有的明晃晃扔在那里。打扫战场发现了,大声喊叫问谁的,没人应,敢应他就不扔了。就上交,交到连,连交营,营交团,再一级一级往上交。那时基层官兵眼里没这些东西,缴到好枪好炮最高兴了。可上级首长高兴啊。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打仗不打仗,部队用钱的地方多着哩。

3纵司令韩先楚来自湖北黄安(今红安)。红安是新中国著名的"将军县"。当年黄(安)麻(城)起义时,黄安人有个"一要三不要":"要革命,不要钱,不要家,不要命。"

虎师雄威﹣﹣那是一种为着革命理想奋不顾身的骨子里的威武,雄壮。

我们是工农自己的队伍,

我们在斗争中成长壮大,

千百次血战恶斗,

锻炼成无限伟大的力量,

我们有共产党坚强的领导,

每个红军战士都有奋勇杀敌的决心。

我们是无坚不摧的钢军,

谁敢向我们挑战,

谁就遭受我们顽强地反击,

谁敢向我们进攻,

就一定在我们面前灭亡。

这是赵兴元当八路不久就学会的红军歌曲《我们是工农自己的队伍》。

赵兴元特别喜欢这支歌,从指导员到营长、团长,一直是他指挥的部队的保留歌曲。

【赵兴元出生于1925年1月,山东人,1939年7月参加八路军,1940年6月入党,历任战士、班长、排长、指导员、营长、团长、师长、副军长,黑龙江省军区政委,旅大警备区副司令员、政委。1988年,赵兴元被中央军委授予中将军衔,1990年退役。2016年7月13日在辽宁大连去世,享年91岁。赵兴元曾当选第二、三届全国人大代表,第九、十、十一届中央候补委员和第十二届中央委员,第八届全国政协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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