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林闻之曰:“某甲忝居上首,典座何得住持?”丈曰:“若能对众下得一语出格,当与住持。”即指净瓶问曰:“不得唤作净瓶,汝唤作甚么?”林曰:“不可唤作木揬也。”丈乃问师,师踢倒净瓶便出去。丈笑曰:“第一座输却山子也。”师遂往焉。
——《五灯会元》第九卷 沩山灵佑禅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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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林善觉听说百丈怀海准备指派灵佑禅师去沩山开辟道场住山弘法,心有不服,就来找百丈怀海理论:“如要开辟新道场,我这个首座是住持的不二人选,为何要派一个负责斋堂的典座去呢?”
百丈怀海也不用权威来压制华林善觉的不满,于是说道:“这样吧,你们比试一下,当着大家的面,谁能说出一句有见地的话来,谁就去沩山当主持。”
于是,百丈怀海把一只净瓶放在地上,指着净瓶问:“不能叫它净瓶,你叫它什么?”
华林善觉说:“不可叫做木棒。”
百丈怀海转身又问灵佑,只见灵佑禅师一言不发,一脚踢倒净瓶就走出去了。
百丈怀海大笑着说道:“华林首座把沩山输掉了。”
于是,灵佑禅师去往沩山住山弘法,开出了禅宗一花五叶的第一片花瓣——“沩仰宗”,灵佑禅师就被称作沩山灵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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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百丈怀海的旧友司马头陀自湖南专程前来探望。寒暄之后,司马头陀言道:“吾于湖南长沙西北之向觅得一处殊胜之地,名曰沩山,若于此地营建寺院,可聚僧众一千五百之众矣。”
百丈怀海道:“既然彼处这般奇胜,那么由我去住山,你意下如何?”
司马头陀说道:“师父乃骨人,而彼处为肉山,倘若您亲往,所创建之寺院恐聚僧不逾千人。”
百丈怀海问道:“如是这样,那么烦请你瞧瞧我这寺中之人,可有适宜去主持沩山的人吗?”
司马头陀言道:“那烦请师父将他们唤来,我逐一观瞧便可知晓。”
百丈怀海首先就想到了华林善觉首座,于是就赶忙把他叫来见司马头陀。
华林善觉抵达之后,百丈怀海即问司马头陀道:“你看此人可否?”
司马头陀对华林善觉瞥了一眼,而后说道:“烦劳首座咳嗽一声,再走几步。”
华林善觉依司马头陀之所嘱行事之后,司马头陀摇头道:“首座不是适宜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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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自身与华林善觉皆不适宜去主持沩山,那么便唯有在晚辈中择选一人去了。在“灰中有火”、“如虫御木”公案过后,百丈怀海是笃信灵佑禅师之证悟的。
于是,百丈怀海旋即将灵祐禅师唤来。司马头陀一见,即刻表态:“此人恰为沩山之主啊。”
司马头陀除却参禅悟道之外,更是凭借看人识相之能、堪舆地理之术而名扬于禅宗天下。当时的诸多寺院在营造之际,皆会邀司马头陀前往察视一番而后再行定夺。
既然他都这样说了,自然妥当,百丈怀海就准备吩咐灵佑禅师去住持沩山了。但这个决定传到华林善觉那里,他心有不服,就来找百丈怀海理论。
华林善觉的师父是马祖道一,百丈怀海是他的大师兄,而沩山灵佑是百丈怀海的弟子。按辈分来说,当然是自己比灵佑更有资格当住持的。
但是,当住持不能论资排辈的,必须要有真功 夫才行,不懂佛法如何能弘扬佛法呢?能者居之,那就比试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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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说剃 头出 家,穿上僧 衣就能说法;也不是白衣那里就没有正 法。能与不能关键在于是否明心。
自心不明,如何领众呢?还不是领着大家在外围兜圈子,枉费功夫!住持必须是明心之人,百丈怀海考试的也是这个。
眼下净瓶唤作什么?华林善觉说:“这个不是木棒”。
他的回答很高明,不能正面说那就从侧面说,不肯定那就否定。总之,自己这样说是不会错的,但终究是在外围兜圈子。
这正是未明自心的表现,终究着眼于净瓶之上,他的回答是向外的,是知识、学问,是思维、推论,是在向“鬼 窟里做活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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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是什么?”
不是因为自心呈现,你是怎么得知那是净瓶的呢?
十方天地之呈现,无不来自于一处,就在那方寸之间!
如果硬要说有一个客观存在的“心”,有一个本体在,同样是妄想,它不在哪里,不是天地万物的任何之一,不在“能所”之中,它只在“用”中得以彰显。
不管那个叫做什么,看见净瓶的就是“我”,“我”在哪里呢?你没见“我”一脚又把净瓶踢飞了吗?
沩山灵佑一脚踢倒净瓶,体用全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