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不知不觉间,《唐诗咱们一起读》系列已经由唐初和初唐两个阶段,进入了盛唐阶段,如前面文章所讲,盛唐诗是唐诗的巅峰,但盛唐诗不是突然出现的,先不说诗歌这种文学载体有着几千年的历史,仅盛唐诗便经过了唐初的风格转变、加强表达,和初唐的百花齐放和笔法深耕等铺垫,代表人物有虞世南、王勃、杜审言、卢照邻、杨炯、骆宾王等,另一个不可忽视的作者群体是以一些宰相为代表的的宫廷诗人,张说便是其中之一。
江如晓天净,石似暮霞(一作云)张。
征帆一流览,宛若巫山阳。
楚客思归路,秦人谪异乡。
猿鸣孤月夜,再使泪沾裳。
在赏析诗文之前,我们照例介绍一下张说其人,张说进士于永昌年间,工作履历主要在武则天晚年到开元中期,严格意义上是初唐诗到盛唐诗的过渡阶段。张说重诺守信,在张昌宗兄弟诬陷宰相魏元忠时,受到宋璟等人的规劝鼓励,在朝堂上揭露张昌宗的行径,并以辩才驳倒了张昌宗,被武则天下狱,始终不肯构陷魏元忠,最后在朝中大臣的普遍声援下,被流放钦州,彼时张昌宗兄弟得宠,武则天晚年昏聩,张说随时可能丢掉性命,但他坚持己见,可谓颇有风骨。
张说三度为相,历经宦海沉浮,本人爱财、脾气火爆,用现在的话说就是非常强势,和许多同僚不睦,相传姚崇临死,交待儿子将家中古玩字画献给张说,并请其写墓志,在张说反悔前呈报唐玄宗审批,并刻碑存档,几天后张说果然以修改之名索要,姚崇儿子说已呈皇帝批阅,并已刻碑,张说评价姚崇死后还能算计自己,其实详细分析,故事的成分居多,皇帝日理万机,姚崇儿子的呈报哪能轻易到达唐玄宗面前,既然撰写碑文,可见张说并没有气势汹汹,刻意加害姚崇后人之意,纵观张说行事,大气火爆,不大可能以宰相之尊难为后辈,即使姚崇弹劾过他。
张说知兵,数次任检校都督等职务,平定边塞,属于能文能武的类型,为相期间,一个重要的举措是改府兵制为募兵制,这在当时是合理且符合实际情况的,节省了大笔开支,此举也助力了盛唐期间的文治武功,然而事务都有两面性,开元年间的兵制和皇帝年龄的变化,到了天宝年间,对盛唐的结束具有很大的影响,这就不是张说能想到的了。
再说说诗文的特点,张说堪称海量诗人,其收录作品之多要超越几乎所有前辈,其中大部分是宫廷诗,这也符合他的职业特点,抒情诗、送别诗和唱和诗也很多,行文是大手笔,酣畅淋漓,风格多变,其作诗的水平是毋庸置疑的。本篇介绍的是一首唱和诗,风格较为特别,下面予以赏析:
首联是全诗的精华所在,想象力极其丰富、细腻,江面如同拂晓的天空一样明净,两岸的石头像日暮时的云霞一样张开;拂晓的天空是灰蒙蒙、带有光亮的,而宽阔的江面也是灰色的,两者类比,十分贴切,也可以推断出画面是在白天;晚霞是红色的,而普通的石头是灰色的,很显然指的是丹霞地貌等,其实丹霞地貌和黄中透红的石头、土壤并不少见,阳光照射之下,宛如云霞,这也和诗名相符,朱使欣是张说的友人,也是诗人,张说多首诗都是和他唱和,道峡应该是襄阳的五道峡,景色有和巫山相似的地方。
征帆在流动的江面上移动,饱览两岸风光,宛如巫山上的太阳。这两句同样是想象力丰富,江面上的帆船迎着太阳移动,浏览反映其快,似巫山则引出作者有所思念,一个“征”字道出作者流落异地,也为下面的行文做了铺垫。
楚地的客人思念归去的路途,秦地的人被贬谪到了异乡。此联开始是作者心中想法的表达,写得也很对仗。张说是山西人,晋地,因为对仗的关系用秦人代替,也暗合他从长安被贬出,张说一生,宦海沉浮,多次为相,也多次被贬,所以他的诗中,抒发感情的也很多,但抱怨的少,行文周密。
孤独的月亮升起在夜空,伴着猿猴的鸣叫,使我又一次泪水沾满了衣裳。这两句忧愁哀伤,情感自然,猿啼和孤月呼应,将清冷孤独的画面勾勒出来,一个“再”字则又一次强调,笔法十分高超。
这首诗一个突出的特点是呼应、对仗,首联中的“净”既描写江面的颜色,也突出画面的宁静,第二句的“张”则让画面一下子动了起来,用今天的话说,充满了张力,一静一动,相得益彰;次联的“览”和“阳”采用的是时空转换的手法,把读者的思绪从楚地带到了巫山;第三联的“路”和“乡”更是对仗整齐,无可挑剔;尾联的“夜”和“裳”则是孤独、流泪的环境和景物衬托,“夜”,“泪”,“裳”也是唐诗中孤寂忧伤的惯用词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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