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来看看潘金莲元宵节看灯。
正月初九,李瓶儿“买礼物坐轿子,穿白绫袄儿,蓝织金裙,白紵布鬏髻,珠子箍儿,来与金莲做生日”,次日让老冯捎几对金寿字簪来给吴月娘等人。
听吴月娘说使不得,“李瓶儿笑道:好大娘,甚么稀罕之物,胡乱与娘们赏人便了。
月娘众人拜谢了,方才各人插在头上。
月娘道:闻说二娘家门首就是灯市,好不热闹。到明日我们看灯,就往二娘府上望望,休要推不在家。
李瓶儿道:“奴到那日,奉请众位娘。”
两人这话虚实难辨。
李瓶儿用几对簪子当投名状,吴月娘必须有所表示,她说去未必真去。
李瓶儿深知其中奥妙,回应得虽痛快,还在趔趄观望。
此时处于中介位置的潘金莲忙说正月十五是李瓶儿生日,为进一步接触增加一重可能性。
于是,“月娘道:今日说过,若是二娘贵降的日子,俺姊妹一个也不少,来与二娘祝寿。
李瓶儿笑道:蜗居小室,娘们肯下降,奴一定奉请。”
此时约会算是扎实定准了。
十五那天很有意思,西门庆让玳安送了“四盘羹菜、一坛酒、一盘寿桃、一盘寿面、一套织金重绢衣服”当生日礼物,写的是吴月娘的名字。
李瓶儿正梳妆,请玳安到卧室见面。
听李瓶儿谢他大娘,贼滑的玳安生怕她没领会到西门庆那份心意,说:“娘多上覆,爹也上覆二娘,不多些微礼,送二娘赏人。”
爹、娘分开说,特意提上一嘴。
李瓶儿会意,让老冯拿了五个贴请吴月娘等人,再单捎个贴儿给西门庆。
那天跟吴月娘出门的潘金莲如鸟出笼,此时她有跟西门庆“一心一计”做精神支撑,又有鲜亮的服饰加持,潘金莲跟宋蕙莲走百病一样兴致勃勃。
她穿着大红遍地金比甲,“只顾搭伏着楼窗子望下观看。那潘金莲一径把白绫袄袖子儿搂着,显他那遍地金掏袖儿,露出那十指春葱来,带着六个金马镫戒指儿,探着半截身子,口中嗑瓜子儿,把嗑的瓜子皮儿都吐落在人身上,和玉楼两个嘻笑不止。”
《金瓶梅》里的灯市热闹非凡,“当街搭数十座灯架,四下围列诸般买卖,玩灯男女,花红柳绿,车马轰雷”,“金屏灯、玉楼灯见一片珠玑;荷花灯、芙蓉灯散千围锦绣。绣球灯皎皎洁洁,雪花灯拂拂纷纷”。
这样的喜庆热闹,在潘金莲眼里却别是一番风景。
她“一回指道:大姐姐,你来看,那家房檐下挂的两盏绣球灯,一来一往,滚上滚下,倒好看。一回又道:二姐姐,你来看,这对门架子上,挑着一盏大鱼灯,下面还有许多小鱼鳖蟹儿,跟着他倒好耍子。一回又叫:三姐姐,你看,这首里这个婆儿灯,那个老儿灯。正看着,忽然一阵风来,把个婆儿灯下半截割了一个大窟窿。妇人看见,笑个不了”。
看灯能看出色情故事来,潘金莲也算是“别具慧眼”了。
潘金莲的张狂惹得楼下看灯的人“挨肩擦背,仰望上瞧,通挤匝不开”,有人认出了她是武大的老婆,真是扫兴。
当时潘金莲摆脱不开那个身份,几百年后甩不脱“淫妇”的名声。
尽管所谓经营婚姻成了共识,甚于潘金莲的后辈比浪花还多,西门庆那些“工具”已可以在大街上公然发卖,潘金莲还被搁在淫妇的第一把交椅上下不来。
有她这盏灯照着,别人正好躲在阴影里为所欲为。
坐了一会儿,吴月娘就带着李娇儿先走了。
留下孟玉楼和潘金莲多坐一会儿,是因她自己这次拜访太浮皮潦草,怕李瓶儿没面子。
吴月娘临走对孟玉楼说她到家就让小厮拿灯笼来接,“也就来罢。家里没人。”
李瓶儿按礼走着留客程序,不仅无心计较吴月娘的表现,大约还盼着赶紧完了这一场事,好准备这个元宵节的压轴大戏——跟西门庆幽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