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粮

1933 年夏季，黄河中下游一带阴雨连绵，引起黄河水泛滥。8 月 14 日，黄河在长垣县石头庄决口，汹涌澎湃的洪水淹没了滑县、濮阳、濮县、范县、寿张等县的大片土地。秋禾被洪水吞没，村庄被冲得墙倒屋塌，家具、衣物随波漂没，逃不及的老、弱、病、残者和不会水的妇女、儿童葬身在洪水之中。幸存的几十万灾民，缺吃少穿、无家可归，在金堤上搭起草庵，靠从水中捞些庄稼穗、烂地瓜，饥一顿、饱一顿地熬过了寒冬。 1934 年夏，黄河在长垣县石头庄再次决口，沿黄农民生活陷入极度困境。到 1935 年春，这些灾民更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只得逃荒要饭、卖儿鬻女，在死亡线上挣扎。然而，一些地主们却高价出售陈粮，大肆廉价购买土地和放高利贷；一些奸商也趁机从地主手里大量收购粮食，转手倒卖，大发灾荒财。 当时，濮县城里有一家大商号，生意十分兴隆，他利用外号叫“乌嘴骡子、苗画家、大元宝、二元宝”的 4 条大船，将从黄河水道抢购的粮食运到济南牟取暴利。本地灾民因缺粮奄奄一息，而大批抢购的粮食却顺水东流。面对这样的现实，国民党政府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无动于衷。 濮县共产党的领导人刘晏春，心急如焚，坐卧不安，对地主及商人的做法十分气愤，“这些黑心狼真可恶，为了自己发财，不管人民的死活。”他对一些党员说：“我们不能睁着眼看着群众饿死，一定要把粮食夺回来！” 怎么夺呢？去濮县城里夺吗？城里驻有国民党的军队，这样会造成很大部队的牺牲，而且成功的可能性也不大。那么，怎么办呢？他发动共产党员想办法。到农历三月下旬的一天，在廖桥渡口摆渡的一地下工作者向刘晏春报告：“濮县城里有家商号，在廖桥渡口收买了 4 船黄豆。装完船，掌柜的回城里了，只剩下看船的和撑船的，听说明天一早就开船。” 刘晏春听后，果断地说：“抢，我们今天夜里把粮食抢回来。” 这天夜里，漆黑一团，伸手不见五指，南、北、中 3 个李桥，加上丁胡梁、唐洼、桑庄及东、西牛桥 8 个村的共产党员，他们带领着贫苦农民，在刘晏春和杨集区地下游击队队长刘凤来的组织下，聚集共计400 多名灾民，到廖桥渡口正北的位堂庄村东大堤上的大王庙集合。 刘晏春将行动路线、作战方案做了具体安排，他想得很细，讲得很多，再三叮咛大家：“要沉住气，别害怕。要听从指挥，别乱跑。要量力而行，不要贪多。”并带领骨干逐个询问装粮布袋有没有字，担心万一发生意外，丢掉了使敌人容易查找；叮嘱大家挨个摸一摸看布袋漏不漏，怕有破洞撒了粮食，给敌人留下追踪的线索。 等他认为万无一失，才兵分三路，向着廖桥渡口前进。大家摸到商船附近，打先锋的游击队员分别冲上 4 条大船，用枪对着舱门，大声喊道：“不准动，谁动打死谁！” 紧接着，就听见刘晏春低喝一声“装”。大家按事先编好的三五人一组，七八人一班，纷纷上船装黄豆。游击队员则在一旁站岗放哨。约摸用了一个多小时，大家装满载足，点清人数，分别撤回到各村，顺利完成了任务。据统计，这次抢到黄豆约 5000 余斤，对青黄不接的饥民来说真是救命粮。 大家看着粮食，欣喜若狂。常言道：“吃水不忘掘井人。”大家吃着救命粮，想起了刘晏春。可是，8 个村的百姓都没有见到刘晏春。刘晏春哪里去了？大家焦急不安。他经常住的李桥村的 3 名共产党员联合几位贫苦农民，主动四处寻找。 李桥离廖桥十来里路，有人找到渡口，也没见着他的人影。老人们三五成群到村头土地庙前和院中的天爷台前烧香磕头，向神灵许愿，祈求他们保佑刘晏春平安无事。共产党员则召集紧急会议，派人去县城和国民党区公所打听消息，如果刘晏春被敌人抓去，要不惜一切代价设法营救。 第二天，正当大家望眼欲穿之时，刘晏春回来了。原来，他为了大家的安全，留在后边，一方面掩护大家撤退，一方面详细检查，看队伍有没有落下布袋，以免给敌人留下什么破绽。 但是，因他不是本地人，对地理环境不太熟，加上天黑，在河滩里三转两转迷了路，竟摸到范县境内。三月的天气相当寒冷，特别是夜间更是冰气袭人。刘晏春发觉自已走错路以后，因不了 解周围村的情况，没敢贸然进村，而是趴在一个坟地里等到天亮才回来。 “老刘回来了！” 北李桥的刘宗起和中李桥的刘秋田，天亮时又出去找刘晏春，刚走到村东就看见刘晏春从东北方向走来，忙高喊着迎了上去。 共产党员和贫苦农民奔走相告。大家与刘晏春仅半夜未见，却像久别重逢一样，年轻人拉着他的手问长问短，一些老人则心疼地看上看下，似乎怕刘晏春少了什么。一些百姓将平时珍藏的救命钱，凑在一起割肉、蒸馍、炸丸子，还买了三挂鞭炮，给土地爷、老天爷上供还愿。一些年迈的老人，恭恭敬敬向“保佑”刘晏春平安回来的神灵跪下，诚心诚意地磕头作揖。 面对着获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善良乡亲们，刘晏春向他们跪下了，真心实意地给老人们磕了几个头，感谢他们这种朴素而真挚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