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汉堡十三块钱，我要工作多少时间才能挣回来啊。”
我面色一白：“那我不吃了。”
“是你自己说不吃的，可不要怨我。”妈妈胜利似的拉着我的胳膊把我拽出店铺。
后来她生病了。
我说：“治疗费十三万，你要打多少工才能挣回来啊，咱不治了。”
1
我妈是典型的哭穷式家长。
从我记事起，妈妈就念叨着家里穷，我小时候吃奶粉花了多少钱，养我到这么大花了多少钱。
我呲着个大牙傻乎乎地问：“那你生我干嘛？”
我妈脸色骤然一变，一巴掌挥在我的脸上：“小小年纪还学会顶嘴了？你吃我的喝我的，听我抱怨几句怎么了？”
我委屈地小声抽泣，我妈却嫌我烦把我关小黑屋了。
从此，“穷”这个字深深地烙印在我的脑海中，成为我挥之不去的阴影。
而这次，我考试考了满分。
我捧着数张奖状欢天喜地地来找妈妈，希望她能给我一个口头的表扬。
我妈妈翻看着一张张奖状，很高兴，居然说：“你不是想吃什么什么肯德基吗，走，妈带你去吃。”
肯德基，我只听见我同学说过炫耀过，里面的汉堡冰淇淋有多好吃！
我的唾液分泌开来，不争气地吸了吸口水，连连点头。
我一蹦一跳地走着，没有注意妈妈那时候的表情，只记得我心思雀跃，阳光照在我的身上暖烘烘的，我喜滋滋地想着：这下我也是吃过肯德基的幸福小孩啦。
但是她牵着我的手，去了一家不知名的汉堡店。
“肯德基就是汉堡可乐，在这里买也是一样的。”
说不失落是假的，但是我不敢表现出来，毕竟能吃上一个汉堡我已经很满足了。
妈妈给了我点餐权。
我的眼睛在一众汉堡里扫过，咽着口水不知道挑选哪一个。
“咳……”我妈咳嗽了一声。
从小我就学会察言观色了，当我看到她晦暗不明的神色时，就犹豫着选了一个最便宜的汉堡。
我自认为已经很为妈妈着想了。
但是妈妈脸色一变：“一个汉堡要十三块钱？你知道我要工作多久才能挣回来吗？”
众目睽睽下，我小脸一红，马上安抚我妈妈：“那我不吃了，我们走吧。”
妈妈的脸色这才转晴：“那好吧，这是你自己说的，以后可不要怨我。”
她拽着我的手快步走出汉堡店，见我情绪低落，她第一时间打击道：
“而且你才拿过几次满分？这就骄傲了，隔壁小燕姐姐还拿了省奖呢，你什么时候拿个国奖让我炫耀一下。”
“走快点，要下雷雨了。”
我紧闭着嘴巴没说话，回去后把奖状藏在了抽屉最深处。
学校春游，我永远都是带着我妈给我做的”爱心便当”，即使我告诉她春游的地点没有能热饭的地方，能不能给我几块钱买个面包？
她却说是我撒谎，想买零食吃了，还说她做的便当千金难买，是垃圾食品能比的？
我只能避开嬉笑的人群，找了个角落用自己的肚子把已经冷掉的便当捂捂暖，就着温水吃了。
“你这不还是吃了吗？”她说，“多少小孩没书读，吃不饱穿不暖的，你有饭吃有衣服穿还想怎样？”
对呀，每逢过年过节，她也会带我去买衣服鞋子。
但是买的衣服尺码永远比现在的我大，买的鞋子永远不合脚。
跑操摔跤是常有的事。
但是她却说：“等你大了也能穿，我们家穷，你能不能懂事一点？”
“如果不是因为要养你，我和你爸也不用那么辛苦。”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
小小年纪的我浑身无力，也没有语言为自己辩驳，如果我生下来是个累赘，为什么还要把我生下来？
2
有一天上完课，我觉得头晕晕的，但是我不敢说。
说了又要被妈妈骂麻烦精、赔钱货了。
原以为能自己午休完能熬过去的，结果直接晕倒在了体育课上。
“我不去医院，我们家没钱……”昏迷前，我对来抱我的体育老师说道。
班主任找我妈谈话。
“你们家不困难吧？如果有困难一定要说啊，安寻同学用的铅笔都是短到手都握不住了，这孩子也懂事……”
等我妈回到家后，脸色铁青。
“没铅笔了为什么不和我说？让别人以为我虐待你是吧？”
她给了我两巴掌，不是很重，但是我躲在房间里哭到呕吐。
我只是不想让家里多花钱。
爸爸在外地工作，很少回家。
妈妈时常在手机里，抱怨养孩子要花多少钱，让爸爸多给她打点钱。
我写完作业后就掰着手指头计算着，早上一个馒头一块钱，中午大概五块钱，晚上吃了三块钱，确实养孩子要花好多钱呀。
那时候网购盛行，我妈也开始网购，我就成了她的跑腿，每每快递叠起来都挡住了我的视线。
妈妈在试衣服，我就在一边看着。
“妈妈，买这些裙子是不是要花很多钱啊？”我有些害怕地问，上次妈妈给我买了一条碎花裙，就说家里要破产了。
我妈脸色一变，不悦地瞪我：“小孩子懂什么？我这些东西都是不要钱的。”
那时候的我还以为，只有小孩买东西才要花钱，大人都是免费的。
我无比期盼我能快点长大。
成年后我就去兼职了，又脏又累的活儿我都能干，我的学费和生活费也靠我自己赚取。
我爸这个甩手掌柜乐呵呵地夸我能干。
我妈居然有点慌了，第一次问我说：“钱还够吗？”
我头也不抬地说：“家里不是没有钱养我吗？”
每次要钱买东西，都会被哭穷，我已经怕了，宁愿自己馒头就水吃两顿。
“那是小时候怕你乱花钱，才这么和你说的。”我妈对我笑了笑，她笑得还挺温柔，可能怕有什么东西要离她而去了吧。
见我不说话，她继续说道：
“你还记得啊？”她这么说，“太小心眼儿可不好。”
我已经习惯了她往我身上乱盖帽子，以前的我会歇斯底里地为自己辩解，她永远只是淡淡地看着我，就像一个冷漠的旁观者，然后等我冷静下来说：
“你发疯给谁看呢？自己再想想吧，你这思想有问题。”
然后我就会陷入深深的怀疑、内耗，在一次次挣扎中低头、妥协。
现在的我脸上没什么表情，她却又说：“铁石心肠，什么话都不愿意和妈妈说了。”
我捧起自己的碗，洗干净后回到房间里。
我妈就像一拳打进棉花里，觉得好没意思。
3
我上初中的时候就知道家里不算富有，但绝对算不上贫穷，但是这又怎样呢？我妈不舍得为我多花一分钱，甚至住院的钱还是我班主任垫的。
我打工了两个月，她不关心我累不累，只用炯炯的目光盯着我：“赚了多少？”
“学费有了。”我回答道。
“没有剩的吗？”
“你想怎样？”我毫无温度地看向她。
她一下子发怒了，就像小时候一样，“你那是什么表情？觉得我会吞你钱？”
她顺手就想扇我巴掌，但是站起来的我高了她一个头，她有些讪讪地缩回手。
“我可没这么说。”我收拾着自己的行李，二十寸的行李箱居然都装不满。
衣柜里的衣服大都是初中买的，当时大了穿着不合适，现在小了穿着也不合适。
我妈熟视无睹，除了校服外再也没给我买过一件衣服。
在付校服钱的时候她是这么说：
“一件破校服要我一百八，以后你可得把这笔钱还我。”
托她的福，朋友送我礼物的时候，我总得问清楚价钱多少。
“安寻，你能不能别问了，我送你礼物是因为你对我好，不是为了让你还我多少，你这样搞得我来你这儿折现一样。”
和朋友闹得不欢而散，我惴惴不安地低下头，可是，连妈妈的爱都是明码标价的，我怎么敢奢求别人对我好？
我妈就倚在门框那儿低头看我收拾，一句一顿地说：“真是白生养你了，谁知道长大是这副德行。”
然后，她又讽刺地说道：“翅膀硬了，自己能赚钱了，想飞走了。”
顿了顿，她加大嗓门吼道：“我告诉你安寻，你这条命都是我给你的，我永远是你妈！等我老了你还要给我养老，这是你的义务。”
我收拾行李的动作一顿，是啊，我妈除了在吃穿用度上对我苛刻，时常对我言语打压，动不动扇我两巴掌外，其他倒也没什么，在外人的眼里，她是一个活泼可爱，打扮得光鲜亮丽的辣妈，甚至还开了一个自媒体账号，有了一些粉丝。
我突然觉得有些悲哀，为什么我不能选择自己的家庭呢。
我叹了一口气，用怜悯的眼神看向她：“你在吵什么？”
她表情一顿。
“你是我妈，我怎么可能不管你呢？”
“我爸爸常年在外打工，你养了我十八年，我还能不记得你的好吗？”
我妈原本呲牙瞪眼的表情就这么僵在了脸上。
“真的假的？”
“对啊，你还记得小学我发烧了，是你在我生病的时候，照顾我吃饭后又去工作。”
我妈摸摸自己的脑袋，居然不好意思地笑了：“这你还记得啊……”
对啊，你给我煮了一碗粥让我喝，我说我没力气拿碗，能不能喂我吃几口，我妈直接把滚烫的粥塞进我嘴里。
我被烫地呻吟，她却装没听见，只说：“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伺候你这么个公主，快喝，我上班要迟到了！”
妈妈当然忘记了这些伤害我的事情，但是见我那么真诚，她也难能可贵地和我道歉：“妈妈刚才的话不是真心的，我其实一直以你为豪，你是妈妈唯一的孩子，我不对你好还对谁好？”
“我知道你刀子嘴豆腐心，所以从来没怪过你。”我露出一个微笑。
我妈看着我的行李箱问道：“你不带几件衣服去吗？”
我继续微笑着，打开衣柜，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我妈的衣服，我可怜的几件衣服只能缩在角落。
“这些都是你的衣服，你忘记了吗？”
我妈露出了尴尬的表情，说道：“哦，我忘记了，那你好好收拾。”
随后，她退出了我的房间。
在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后，她就没必要再和我呆着了，把自己收拾漂亮后就去约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