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过去的7月据说是有历史纪录以来最热的七月,而知识付费领域最热的大V却被泼了不少舆论的冷水。
这位大V就是得到平台APP的创始人,也是这一轮知识付费的领衔者罗振宇。冷水大同小异,但核心都是列举罗振宇曾经下过的各种断言如何被现实打脸,最多的就是罗振宇对曾经是当红炸子鸡的公司的评价。
这些公司包括:乐视、暴风音影、皇太极餐饮和ofo,被引用的罗振宇语录则类似如下一些。
评价暴风影音和乐视:
“像暴风音影和乐视这样的公司,不要用传统的眼光看它,这个新物种的存在,一定会改变我们的环境,所以我建议大家不要讲人家是什么妖股了。”
评价皇太极和大黄蜂餐饮:
“我其实我念头转到这的时候,我心里也惊了一下,它意味着过去我们这个商业世界所有的观察角度全错。”
首先让我为罗振宇辩解一下,公允的讲,在任何情况下,做预言就是容易犯错,比如玛雅人就有一个非常古老的预言,说在2012年12月21日的黑夜降临以后,12月22日的黎明永远不会到来。好莱坞的老板不见得相信预言,但是相信金钱,于是就有了一部叫《2012》的电影。
而且不止罗振宇,作为半道出家的“学者”会出错,专职搞知识工作的学者也会经常出错。
十几年前,出版界和企业界流行过一本获得无数赞誉的著作,叫《基业长青》,书的作者吉姆·柯林斯(Jim Collins)就是个专业人士,获得过斯坦福大学商学院杰出教学奖,还先后任职于麦肯锡公司和惠普公司。
他和合著者在1994年的书中列举了很多可能“基业长青”的公司,并给出了一系列“长青公司”对照组:包括美国运通、花旗、福特、通用电气、惠普、摩托罗拉等都是基业长青组的选手。
“晨稳投资”一篇分析文章,经过回顾发现:
“书中列举的18家优质公司,和对照组相比,有8家确认基业长青,有2家不确定,有8加确认并没有基业长青。”
“过去20年时间,如果投资这18家基业长青公司,11家会正收益,6家负收益,一家破产被收购”,而如果投资不长青的公司,则是“7家正收益,2家负收益,9家破产或者重组。”
于是最后的结论是《基业长青》的结论基本不成立,或者也就是刚刚成立。
所以,单纯预测出错不丢人。
不过同样是预测不准,专业的学者柯林斯和“大V”罗振宇相比,背后却有不同的逻辑。
1、柯林斯的《基业长青》无疑有更长的保鲜期,他做出预言在1994年,验证预言是2019年,期间经历了起码10多年的时间洗礼和考验。而罗振宇的预言保鲜期似乎只有1年。
2、同时,柯林斯的《基业长青》给出了一套完整的方法论,可以去指导实践。柯林斯在书中对基业长青公司应该拥有的特征有清晰的框架分析,对公司的分析涵盖企业战略、组织、流程、企业文化以及企业接班人培等,其给出的“保存核心,刺激进步”理念,现在看起来也依然对多数公司有益。所以这样就意味着另外一种可能性,柯林斯未必说错了,反而是未能长青的公司,偏离了一开始的长青理念?
但罗振宇对他推崇的公司的言论,看不到这种框架分析。
比如上边提到的描述暴风影音和乐视这句:“像暴风音影和乐视这样的公司,不要用传统的眼光看它,这个新物种的存在,一定会改变我们的环境,所以我建议大家不要讲人家是什么妖股了。”罗振宇这句话听来更像是马云讲的那句 “因为相信,所以看见”。不过马云讲的是内部企业文化,现在罗振宇用来指导外部企业发展,就难免成为一种玄学了。
以往,很多鸡汤类的东西,经常使用贴标签的方法来实现。我们举例说明一下,假设有这样一组数据,有一百家美国公司都很成功,数据表明这些公司的高管都是50岁的白人男性,我们可以得出结论“50岁的白人男性,就可以管好一家公司”的结论么?另外有一百家欧洲公司搞的不好,他们的办公楼都高于50层,我们能得出“办公楼高于50层的公司都会失败”的结论么?显然不能。但很多商业图书的写作手法都类似于此,作者们会先想一个普适性的标签,然后再找一些能贴标签的样本,一本商业畅销书就写出来了,或者“干货满满”的鸡汤就熬制出来了。吴晓波当年有一本畅销书《大败局》,将所有失败的中国企业都归结为营销过度或多元化布局,这就是一种贴标签的手法。
但严格说来,罗振宇的言论连贴标签都不是,他更多是使用了西方销售领域的FUD心理战策略。
FUD,是“Fear, Uncertainty, Doubt”的缩写,翻译过来就是“害怕,不确定和担心”。最早出自一个IT工程师总结的销售方法。具体来说就是向顾客灌输竞争产品的各种负面观念,让客户对其产生疑惑、担心和惧怕,接下来你说什么,客户就信什么了。
罗振宇的言论就是FUD,他经常信誓旦旦的告诉你:你知道的所有东西都是错的,原来的所有玩法运行不下去了,商业世界即将发生前所未有的变化等等,受众就会对自己已有的知识产生担心和焦虑。这时候,罗振宇再灌输自己的东西给受众,受众也就毫不怀疑的接受了,毕竟原来的都是错的嘛。
然而这些灌输的“新东西”其实并无实际案例支撑,所以暴风影音、ofo、乐视和锤子手机这样同样天天讲要颠覆世界的公司,就成了罗振宇最好的“伙伴”,因为在语言体系上,他们是一致的。他们都利用了科技革命和工业革命转型期,世界必然会存在的一种不确定性,对受众进行了一次FUD心理攻击。
三年前,我拜访一位老院士,他研究的是制造业。临别之际老院士说,我最近会比较忙,因为要写一本书,但是进度有点慢。我本能地说,“您写书还有什么难的”。老院士说,“因为我们构想了一个原创理论,但是目前应用这个理论的公司们,多数处于项目发展早期。所以就不能断言这个理论是可行的,我们只能一边写,一边等”。
我半开玩笑的说,很多国内外的商业畅销图书,其实都是贴标签写作的,只要找到一些现成的公司,条件是符合预想的理论,就当作案例来写进书籍了。老院士立刻说,这不好,一方面,人家并也没用我的理论,是“窃取别人的成功”,另外一方面,新的问题,也需要新的方法解决,不能投机取巧。
所以,真正的学者,不会用不确定的未来恐吓受众,更不会为一些所谓成功企业贴一个标签,提供一碗看似捷径的心灵鸡汤。相反,他们会认真思考解决方案,为世界真正解决新问题,尽管这是一条显然更难走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