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啥家乡的那些“年”,过起来味道十足?你有这种体会吗?

坤仑江山 2022-01-30 21:32:06

寒假回来,走在俺村儿乡道上,两旁的白杨略显萧瑟,但原野里,残雪已经掩盖不住青青麦苗冒出的绿稍,新春的气息不经意间钻进了鼻孔。

因为有孩子提前放起了摔炮,零星的脆响传进耳朵,有人家杀年猪,很远就能听到肥猪的嚎叫;割了肉的人家开始煮大肉、熬猪油,从高高的院墙内,飘出煮油渣儿的香味儿,久久不散!

硝烟的味道、猪油的味道,混合着鸡、鹅怯生生的鸣叫,在空中传递进耳鼻,毫无疑问地告诉我们,大年快要来了---

心里跟猫爪似的孩子们,天天数着日子,盼望寒假那天的到来,好容易熬到放假的铃声响起,连窜带蹦跑出校园,奔回家拿出摔炮或者自制链条枪(装火柴头儿),先放几发过过瘾,吓得院子里的鸡鸭上蹿下跳、母猪上树狗儿叫,被大人们骂出了家门。

不在家折腾了,地方有的是,村外河沟的冰面上成了我们的主战场,排满各种弹药,有拆零散的鞭炮、弹弓,偶尔还有几个二踢脚在冰上炸响,好不热闹!如此疯狂的宣泄,一是在学校被压制得太久,需要放松放松;二是,晚上回家吃晚饭的时候,备不住家长就会问起成绩,现在抓紧乐呵一会儿是一会儿吧!也许明天就要夹着尾巴老实好几天了,哈哈!

进入腊月二十三小年,家家更忙得热火朝天,扫房子,贴门联、蒸年糕、蒸花卷儿,煮大肉,总之全家老小齐上阵,一刻也不得消停。越是忙乱的时候,前院邻家还总来串门儿,一面看我们忙活,一面站在旁边跟我们拉闲呱儿。这情景想起来,该是一幅很有趣的画面吧?真想再回到那个年代,好好跟他们唠唠家常----

腊月二十七,是镇上最后一个大集,对我们来说机会不容错过,一定要去赶个集,因为新买的衣服需要调换,遗漏的年货儿需要补齐。最主要的是镇子的北侧是炮仗市,尧阳县的鞭炮在这边出名,最后一个集,肯定降价促销,吸引了许多我们这些半大小子,在各家摊子前游来荡去。商户们比赛似的拿出看家的鞭炮,放个不停,整个炮市一度硝烟弥漫,炸雷声声。喧闹的角落里清一色的纯爷们儿,看不见一个女孩儿,哈哈!

我们一般是买几挂带雷子的鞭炮,点燃的时候隔几个鞭,响一个雷子,就像吃几口青菜咬一口芥末膏,那滋味儿,绝配!父亲喜欢放二踢脚,凑一堆儿各放各的,大年初一又是雷子又是二踢脚,震耳欲聋,亏着家里院子足够大,镇得住!

小年三十儿,上午是祭祖的时刻,父母烟熏火燎地弄几个菜、馒头,摆在一个大托盘里,父亲端了,我和弟弟用篮子装几挂鞭,两盘二踢脚。约莫十点半钟从家里出门,走到房后的大路上,一般会遇见二叔,堂叔伯们。那时候没微信群,时间点儿照样卡得准,于是相约着走向家族墓地。

我们姓氏是村里最大的家族,几百年前一个老祖爷爷,生了哥仨,分别占领了村东、村西、村北开枝散叶繁衍生息,以至人丁兴旺,所以整个村子俺们是大姓。

我们这个分支属于村西,祖坟就在村西一里多地儿。熙熙攘攘几十口男丁子孙们,相跟着在坟头儿散开,来到各自直系祖宗坟前,摆好贡品,先给他们烧去冥币纸钱,让祖先老人家们在那边有钱花有烟抽。

接着鸣鞭放炮,祭祖大戏开演,半大小子过瘾的时刻到了,不管谁家的鞭炮拿起来随便造。这时候就看得出哪家日子过得好与坏了,好过的人家拿的鞭炮肯定多,舍得给祖宗们听个响儿;日子紧巴巴的人家,随便带了几挂炮,活人还不够花,哪有闲钱照顾先人,对吧?

鞭炮放完,长辈们在前,晚辈们在后,按长幼顺序排开,给祖先们行跪拜大礼,磕四个头才能起身。祖宗们看到家族兴旺,人欢马炸,应该也挺高兴,供奉享受够了。儿孙们拍拍膝盖上的泥土,端起贡品该回家团聚了。

整个祭祀过程祥和热烈,长幼有序,一年一度从不缺席,这个看似在华北平原不起眼的家族活动,又是整个华夏民族年节岁尾生活的缩影。过年过节不忘祖先,懂得教化,儿孙在父辈们的脚印里成长、传承,一代一代流传下去。

可自从我来到城市,父母亲也多年不回家乡,很长时间没机会参加祭祖活动了,只是骨子里那份对先人的敬重,不敢遗忘!

三十儿晚上,我一般去爷爷奶奶家陪二老看一会儿联欢晚会,然后再回家睡觉。第二天早上,凌晨四点就被村里的鞭炮声惊醒,懵懵懂懂起床,父亲早已把一锅热水烧好,等着母亲下饺子。我和弟弟、妹妹洗漱完毕开始吃饺子了,大早晨起那么早,哪有胃口,勉强吃几个就吃不动了。然后抽空给父母磕个头,就拉着弟弟去爷爷奶奶家,给二老磕头拜年,接着二叔二婶、三叔三婶。

急匆匆又带上二叔家的堂弟,去给五服内一辈的叔、伯们家拜年,好在不用磕头了,走个过场就赶紧奔下一家。等小圈子走完,回到爷爷家,堂屋已经挤满了来拜年的本族各辈儿男女,我们小辈们只能站在院子里,这时候轻松一刻时间来到,逗嫂子的好戏上演了---

农村小叔逗嫂子几乎天经地义,几个臭小子逮住一个落单的小嫂子,抻胳膊架腿儿,往地上蹲屁股蹲儿。其他嫂子们赶来营救,伸手掐住臭小子们胳膊,收拾得他们呲牙咧嘴大呼小叫,不要小瞧女人,农村娘们儿都是地里干活儿的能手儿,力气格外大,小叔子们承受不住,方才作鸟兽散。

这时候天还没亮,宗族男女老少已经凑齐全了,家族里我在同辈儿人中排行老九,属于最有资格闹的,嫂子们被纠缠烦了就说:“你们别老对自己人下手,一会见了北院那谁谁家的,今年刚娶进门,去闹点糖来吃”。我们也是有分寸的,闹了一会儿自然把枪口对外,寻找新目标去了。

时间不早了,长辈们张罗着男人一伙儿,女人一伙儿,开始走街串巷,给其他两支族人“大辈儿”们,拜年问安去。天刚蒙蒙亮,走在村里的土路上,趟起满地烟尘,把一身新衣服弄了一身土,心疼不已!

此时,全村各个姓氏的家族都互相走动起来,每个队伍的人都不少,几乎都有三五十个,由长辈带领走在各条街道上,假如在胡同里碰个对头面,便互相拱手祝贺:过年好,见面发财之类的过年话儿!我们小辈聚在后面,一般把眼光放在女生队伍里,搜寻着新过门的那些小媳妇们儿,评价一番谁家的更漂亮,人才更出众等。

刚参加工作的“娃儿”哥,在外边买了件保暖衬衣回来,再套件西装,看上去很精神,就是脸色有些发青,我忍不住问:“娃儿哥,穿这么薄儿,不冷啊”?

他说:“里面有保暖衬衣不冷”。

我心里好笑,一身西装套个保暖衬衣走在正月里的凌晨,不冻傻小子才怪呢,哈哈!

也不奇怪,在那个刚开放的时代,人们都傻傻信任“高科技”,以为保暖衬衣真保暖呢,其实跟棉袄没法比,敢穿着这一身出门真属于美丽“冻”人了!

我们年轻一辈在大人后边,一路跟着说说笑笑,去了谁家拜的谁都不知道,看见前边大部队出来,直接转身掉头就走,越来越会偷懒了。长辈们瞪我们一眼,又带头奔向其他人家,就这样,去完村北去村东,相当于整村儿转了一圈,回来后,天也大亮了!

各回各家后,小叔婶子们开始组织打纸牌(那时候村里穷,还不流行打麻将),通常是炕头儿坐满了人,他们打牌一般定点儿是俺家。也不知道我家吸引力咋这么强,反正村北的两个大娘,绕半个村子也来我家打。

“纸牌屋”一般组织到出了正月十五,才慢慢散去。父亲那辈儿有个最小的兄弟,我们都叫他小叔儿,他上边是清一色的老哥、老嫂子。所以属他最有资格逗趣,组织牌局也最积极,在我家炕头盘腿一坐,和一堆老嫂子们纸牌就摸起来了。

赢钱了会调侃:“你们牌技太差,一会儿该把嫂子们赢哭了,等我把钱都堆成小山,给你们看看啊”!遭到嫂子们一顿奚落。

手气不好的时候输个精光,也不气恼,自我安慰道:“经常不回村儿,就当给嫂子们发工资了啊”。

他家庭条件好,经常去外边跑生意,嫂子们偶尔连起伙儿来算计他,挤眉弄眼传递暗号儿,但只要大家高兴就好,毕竟都是几毛几块钱,一天下来输不了个三头二十块钱,权当逗大家伙一乐!

每每回忆起这样的场景,我都忍不住暗笑,我妈和我婶儿们那些人的伎俩,半大小子都能看出来,何况常年在外跑生意的人?谁也不愿戳穿罢了,哈哈!

想当年农村条件不好,但总有机会聚在一起说说笑笑打打闹闹!总能找到许多乐呵事儿,小叔儿们偶尔耍赖,输到最后欠钱不给了,也没人急眼。

这些年经济条件好了,却很难再聚到一起,有人在外做生意常年不回家,有的奔了儿女,更有的已深埋地下作古多年。天各一方,再也看不到一大家子人坐在炕头儿,斗牌,斗嘴,满屋欢笑的情景了!

生活一贯如此,总给不了我们一个完美的结局,但那份亲情始终割舍不断,即便天涯一方,仍彼此怀念。所以不管在外漂泊多年,相距多远,总有人顽固地想着:死后一定要落叶归根,要埋进祖坟,要和父母、兄嫂们作个伴儿,才心安。

这就是北方农村人的“大年”,忙碌而亲切,热闹而繁琐,但充满了人情味儿,充满了对未来生活的期望,父老乡亲们在三百多个白天和黑夜的轮回中:一起静等花开---

1 阅读:1156

评论列表

阁哥

阁哥

4
2022-02-18 17:16

那个时候才叫过年!现在真心的没有年味了!各种各样的原因造成的吧!不过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人变了,人心变了!

墨墨

墨墨

3
2022-02-19 19:15

十年后 孙子问我 爷爷 书上说以前人们都会过年 什么是过年啊 跟过桥是不是差不多……爷爷我看了看日历 淡然道 今天就是年……

用户16xxx84

用户16xxx84

3
2022-02-19 19:04

儿时的味道。现在没有了[笑着哭]

彼时♡流年若水

彼时♡流年若水

3
2022-02-22 14:37

已经好多年没回家了,也早就没家了,这篇文章把我看哭了

天园地方

天园地方

3
2022-02-28 00:31

人心[呲牙笑]

美美与共 和而不同

美美与共 和而不同

1
2022-02-18 21:10

过去的不要忘,但更要学会往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