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读《承天寺夜游》,原来惺惺相惜的朋友,才是人世间最为美好的

梨评历史 2025-01-17 17:28:46

《记承天寺夜游》是大文豪苏轼谪居黄州时期所作的一篇散文,全文仅八十五个字,却靠其精炼的语言和深刻的意境,成为古代游记散文里的经典文章之一,也入选了初中课文。

承天寺夜游

当时处于学生时代的我,对于这篇文章的理解,顶多就是苏轼晚上睡不着找张怀民散步而已,老师当年也是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背景,然后翻译一下就没了,没想到最近两年,这篇课文有火了,至于火的原因就在于这一句:“怀民亦未寝。”

据网友所说的当晚的苏轼表情

有人说,苏轼大晚上睡不着,拉着已经入睡的张怀民强行夜游,甚至不少配上下面的表情包,认为张怀民是睡眼惺忪打着哈欠陪着苏轼,恨不得立即逛完好睡觉。

元丰六年十月十二日晚的张怀民

初看这张表情包,结合苏轼豁达有趣的一生,没准张怀民当年就是这副表情。

但后来了解苏轼以及北宋年间的历史后,对于这晚上也有新的解读,也让我对苏轼和张怀民之间的友谊有了更深的了解。

元丰二年(1079年)七月二十八日,在湖州知州任上仅三个月,苏轼就被御史台抓了小辫子,说他诗作隐含讥讽之意,惨遭贬谪。

当然,苏轼作为诗人,笔端自然常带感情,这件事的本质就在于新党对于旧党的打击罢了,至于诗作的讥讽不过是借口而已,但如今新党之争,旧党们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由于这个案件牵连过多,连退居江宁的变法派灵魂人物王安石都来发声,最终苏轼被贬为黄州团练副使,末了还加一句“本州安置”,算是一次体面的贬官了。

有宋一代,贬官也有潜规则的。

因政治斗争失败遭到贬官且确实没有太大问题的,说不定哪天皇帝心血来潮有起复了,所以朝廷都会给这样官员一个体面的贬谪,即贬谪的官职很高,但待遇和品级却很一般,比如“黄州团练副使”。

苏轼

团练副使在唐朝后期,属于朝廷授予的实权武职,是团练守捉使的副官,但随着藩镇割据时代的到来,唐末五代的团练副使皆由地方节度使任命,人是越来越多,职权则越来越少,到了北宋时候,对于地方军权的防范,节度使这样位高权重的地方实权官成为了无权的名誉职位,顺带着团练副使也成为荣誉职位。

到了元丰改制后,这种荣誉职位就授予贬官们的职位了,即拿钱不干事。

而伴随贬官的,还有对于官员人身限制,一般包括州居住、州安置、州编管以及州羁管等等,当然最惨的还是笞、杖、徒、流、死这个。

州居住,就是在贬谪的地方居住,没啥限制,但州安置则需要受到当地官员的监视,时不时需要报备一下,苏轼的“本州安置”即是如此。

不过虽然有“黄州团练副使”的头衔,但这只是从八品,虽然有些俸禄,但仅仅是能吃饱的程度,而且依照朝廷的规定,贬谪的官员是不能住官舍的,得自己找房子住。

苏轼这辈子去的地方也不少

因而刚到黄州的苏轼只能住在寺庙,当时苏轼住的寺庙名为“定惠院”,也在这里,苏轼感到宦海沉浮不得已,加上家人不在身边,孤独的苏轼写下了著名的《卜算子•黄州定惠院寓居作》一文: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好在苏轼有不断捞他的弟弟苏辙,在苏辙的努力下,将他的家眷护送到了黄州,家人的到来让苏轼很高兴,只是很快又为住的地方发愁了,毕竟寺庙再大,也住不了这么多大,最终搬到了临皋亭。

这个临皋亭是北宋时期的驿站,也属于官舍,按规矩,苏轼是不能住的,好在有好友自承风险,从中调度,这才有了一个栖息之地,因而苏轼赶紧找地方自建屋子,名为“雪堂”。

别看名字这么文雅,实际上就是黄州东坡高冈出的一座废弃已久的菜地而已,苏轼只是用篱笆墙将其围了起来,然后在其中建造了一处厅堂,而建造的时候正值大雪节气,因而取名为“雪堂”。

东坡雪堂

“雪堂”建好后,苦中作乐的苏轼在《雪堂记》里自言了一句:“苏子居之,真得其所居者也。”

是啊,雪堂建好了,他才有一个真正的家。

雪堂雪景

由于没事干,苏轼每天就在东坡这里种菜,既打发时间,也能补贴补贴自己,因而自号“东坡居士”。

就这样,苏轼在黄州度过了四年自得其乐的时光,直到元丰六年(1083年)三月张怀民的到来。

张怀民名为张梦得,字怀民,也因新旧党争被贬到黄州。

被贬之前,他是江宁签判,而江宁又是王安石的老家,为了让辞官的王安石过的舒坦一些,他就拨款修了一个房子,而修的时候又拆了江宁的镇淮桥,或许其本意就是尽地主之谊,显示地方官善待辞官老臣,也不算什么大事。

但问题就出在要善待的人是王安石,此时旧党掌权,一般人不断弹劾王安石,但有神宗护着,大家弹劾不了,就拿张怀民开刀,就这样张怀民受到牵连被贬谪。

江宁签判属于有前途的官职,专门留给年轻且不错的进士的,苏轼当年也担任过签判。

张怀民是元丰六年(1083年)三月来到黄州的,和其他贬谪官员一样,他也没地方住,也没有太多的人脉和朋友,毕竟他可不是走到哪朋友遍地的苏轼,最终住在一个叫承天寺的地方。

时至今日,承天寺也不大

张怀民天性豁达,有都住在黄州城南,加上又都是盛年的时候遭贬,一来二去,二人就成为好友了。

但和苏轼一样,长期住在寺庙是不现实的,因而这段期间,他开始为自己修建可以居住的草庐。

只是草庐修建需要时间,到了十月份还没修好,而苏轼的雪堂则在元丰五年(1082年)就可以住了,换句话说,此时的苏轼是最懂张怀民此时“寄居”痛苦的时候,也非常明白张怀民寄居在承天寺的心情。

别看苏轼天性豁达,但也是一个敏感的人,考虑到张怀民现在的处境和自己一样,加上家眷也不在身边,遭贬偏又孤身一人,自然生起了共情之心。

苏轼曾经给好友陈季常写信,信中曾经说道:“临皋虽有一室,可憩从者,但西日可畏。承天极相近,或门前一大舸亦可居,到后相度。”

根据后人实测,苏轼的雪堂距离承天寺仅有三百米。

两个人距离三百米,加上性情相近,又相知,相比日常串门是极为正常的事情。

时间来到十月十二日夜,苏轼本打算睡觉,但看到月影照了进来,感觉不错,就起来了:

元丰六年十月十二日夜,解衣欲睡,月色入户,欣然起行

从这里,可以猜测一下,苏轼本来是要睡的,但看到月色照了进来,抬起身来,却看到不远的张怀民的屋子里还亮着灯光,这才起身前往承天寺。

至于原因,一来是看看张怀民这么晚还不睡,必然有心思,或许和当年一样,因贬谪而苦闷,自己正好去开导开导他,二来则是月色不错,邀请好友一起逛逛。

这才有了“怀民亦未寝”这一句,说明张怀民是真的没睡,而并非苏轼直接喊他起来的。

张怀民看到苏轼过来关心自己,自然很高兴,两个人就在院子里散步,越聊越投机,二人的友谊也在这个夜晚得到了升华。

二人的友谊也在这个夜晚得到了升华

或许这个夜晚值得铭记,苏轼回来后就下了著名的《记承天寺夜游》。

十一月,张怀民的房子终于修好了,而在其新居旁边,张怀民还修了一个亭子,苏轼也不客气,直接为好友取名为“快哉亭”,亭子落成之后,看到滔滔不息的长江,苏轼为且填了一首《水调歌头·黄州快哉亭赠张偓佺》:

落日绣帘卷,亭下水连空。知君为我,新作窗户湿青红。长记平山堂上,倚枕江南烟雨,渺渺没孤鸿。认得醉翁语,山色有无中。

一千顷,都镜净,倒碧峰。忽然浪起,掀舞一叶白头翁。堪笑兰台公子,未解庄生天籁,刚道有雌雄。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偓佺是张怀民的另一个字,这首词大气磅礴,充满豪放之气,尤其是“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写的是亭子,却写二人的心境。

二人都被遭贬,同样心灰意冷过,但经过短暂的忧伤之后,却能以豁达的态度面对人生,这岂不是留着一股浩然正气,来快哉游戏人间吗?

世人都说张怀民是蹭了苏轼的光,才在历史上留下的名声,和汪伦一样。

但能和苏轼这样的人成为朋友,从来都不是偶然的,两人脾气相近,且都是豁达之人,如此惺惺相惜的朋友,才是人世间最为美好的。

所以《记承天寺夜游》里最值得感动人的则是“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耳”这一句。

是啊,哪里没有月亮呢?哪里没有松柏呢?但能有一个脾气相近的好友是多么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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