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书了。
为了苟到大结局,我决定攻略大反派。
靶场上,他说:「射箭,像我教你的那样。」
后来宫变时,他站在我的对面浅笑。「射箭,像我教你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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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与前男友一起穿越成了书中角色,这还不够糟糕吗?
更惨的是,我成了书中的恶毒女配。
而他,却是那个最初隐忍不发,后来权势滔天的男主角,现在的皇帝。
回想我们分手时,我对他毫不留情的痛斥。
真是……倒霉透了!
幸好,他虽然贵为皇帝,却尚未亲政,还受到外戚和东厂的双重压迫。
我挤出一个谄媚的笑容:「哥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结果,为了潜入敌人内部,他竟然派我去诱惑反派头目——东厂厂公,盛怀安。
起初我是拒绝的,但他给的条件实在诱人。
承诺让我成为这个王朝中最奢华的长公主,财宝无数,美男环绕。
好吧,我动摇了。
我决心要让李墨然那家伙稳坐皇位!
当晚,我身着暴露的衣裳站在宫道上,等待盛怀安的出现。
看到一个宽肩窄腰的身影,我扭动着腰肢走到他面前。
娇声说道:「厂公,求您怜惜我。」
盛怀安皱眉:「公主,有病吃药。」
我:「……」
他不喜欢性感的?
初次尝试,失败。
第二天,我换上了时下最流行的甜妆,穿着鹅黄色的衣裙,眉间的花钿格外醒目。
就连李墨然在早膳时看到我,眼中也流露出惊艳之色。
出发前,他拉住我的手腕。
「要不……算了,去吧。」
我翻了个白眼,他犹豫不决的样子,真是让人头疼!
我早早地等在宫门口,露出一个甜得发腻的笑容,眉眼弯弯地向盛怀安打招呼。
他慢悠悠地走到我面前,垂眸扫了我一眼,轻哼了一声。
我靠近一步,轻声问道:「厂公还不满意?」
「那明天我换个清纯的风格如何?」
此时我们距离极近,几乎能闻到对方身上的气味。
盛怀安微微一笑,眉眼间流露出几分漫不经心的魅力。
「咱家喜欢清闲的。」
「我清闲啊!」
下一秒,盛怀安的披风就塞进了我的怀里。
「既然如此,那就麻烦公主了。」
说完,他转身进入殿内。
这是把我当衣架了。
真是太不把我这个公主当回事了!
我沉思地看着怀里的衣服半晌,然后转身回宫等李墨然。
当我再次去东厂找盛怀安时,天色已晚。
我被带到了一个房间,看布置应该是他平时休息的地方。
我等了很久,直到夜深人静。
门外才传来下人行礼的声音。
我迅速调整状态,紧紧地盯着缓缓打开的房门。
此时我身上穿着的是他今早递给我的披风。
而披风下是一袭鲜红的异域服饰。
房门打开,我有些害羞,只瞥了一眼门口的身影,没看清就鼓起勇气闭眼扑了过去。
但还没碰到他,就被旁边伸过来的手臂一把搂住了腰。
我整个人转了个方向,落入了一个充满血腥味的怀抱里。
「咱家在这儿。」
02
寂静的屋内只剩下我和盛怀安。
他随意地将我圈在怀里,我踮起脚尖凑到他的脖颈处闻了闻。
他应该是刚从地牢回来,全身都是铁锈味,难闻极了。
我不满地嘟囔了一句:「好臭。」
盛怀安往后微微仰身,避开了我的靠近。
我还想着继续刚才未完成的拥抱。
但在垂眸间看到他手背上有一处极深的伤口。
我叫人拿来药箱,拿着药粉比划了许久,颤抖着声音轻声说:「我、不敢……」
他听了有些不耐烦地皱眉。
直接用另一只手按住我,把药粉倒在了伤口上。
他除了眉心微微跳动外,全程面无表情。
「疼吗?」我问。
他懒洋洋地趴在桌上,与蹲着为他包扎伤口的我平视。
「嗯。」
他话音刚落,就伸手解开了我披风的带子。
衣服顺势滑落,露出了我里面异域风格的鲜红服饰。
「公主这是又换风格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受伤,盛怀安整个人显得有些疲惫。
对我的触碰也没有躲避,眉目间满是淡淡的随意。
「公主到底想从咱家这里得到什么?」
我看着他如玉的面容,没有隐瞒。
「我想要活下去。」
他听后,微微眯起了眼睛,眼神逐渐变得深邃。
「皇上不是去永安宫『母子情深』了吗?
「公主知不知道什么叫鸡飞蛋打?
「什么叫反目成仇?」
我被他看得心里发毛,身体忍不住想要蜷缩却又无处可躲。
今天我在盛怀安的披风上闻到了专属于太后的熏香味。
我怕他们暗中达成某种协议,对皇权不利,便逼着李墨然去讨好太后。
果然,什么事也瞒不过东厂的眼睛。
但我就是耍赖到底,死缠烂打地得到了他口头上庇护我的承诺。
之后,我开始频繁出入东厂和盛府。
主打的就是无孔不入,让他习惯我的存在。
而盛怀安也配合地纵容着我一些小女儿家的小脾气。
甚至在我提出要夜宿盛府这种无理要求时,也只是惊讶了一瞬,就点头同意了。
一时间,京城开始流传我俩的绯闻。
大多都是说我见色起意。
毕竟,东厂厂督这样的绝色,谁不爱?
我气得晚餐时多吃了两碗米饭,然后,扬着脸凑近他:「我长得不好看吗?」
他转头看我,斯斯文文的好模样,全然不像个杀人不眨眼的反派。
他弯唇,白皙修长的手指,捻起我嘴角的饭粒,又极自然地塞进了我的嘴里。
「好看。」
「明天,我让人编些是我觊觎公主美貌,痴恋于公主的段子,散布于坊间,可好?」
「那你还得加上,说你这个厂督大人,爱本公主爱得深沉,恨不得把我关在盛府,日日夜夜地陪着你!」
盛怀安夹菜的手一顿,侧眸看我,眼神复杂。
半晌后,才低哑着声音回了一个字:「好。」
我得意地笑开,抬手勾了勾手指。
待盛怀安凑近后,用鼻尖轻轻蹭他的。
又在他愣神之际,快速坐好,软绵绵地说了一句:「奖励你的。」
盛怀安无声地保持了一个姿势许久,才回过神。
他抿了一口茶,唇似泛了水光一般的潋滟。
「谢公主。」
03
我被小太后叫去永安宫,已是深秋。
她明明也不过双十年华,却被家族送进宫里。
嫁给那时已经病入膏肓,陷入昏迷的先皇做继后。
从此一生都要困在这绿瓦红墙之内。
即便是有外戚撑腰,把持一半朝政又如何?
哪有什么快乐可言?
只是如今,她看李墨然的眼神里,全是难掩的爱恋。
虽为名义上的母子,但年岁相当。
只是终究,于世俗难容。
小太后没同我废话,直接给我和盛怀安赐婚。
像是全然不觉得,一国公主嫁给太监,是何种羞辱。
若我不是穿越过来的,此时恐怕要哭死在当场了。
我看了一眼上首。
李墨然听到小太后的话后,手中的葡萄没拿稳,落在了桌上。
他下意识地想去捡,却被太后出口拦下:「脏了,便不要了。」
话音刚落,李墨然的身形一顿。
他直直地盯着那葡萄许久,才回了一个字。
「嗯。」
我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有些纳闷他的反应。
毕竟,这是我俩之前就商量好的啊!
我嫁给盛怀安,拿捏他的把柄。
他稳住小太后,逐步掌控外戚。
可如今,他在那儿一副神伤的做作模样,给谁看呢?
真是有病!
我在李墨然今日唉声叹气,明日欲言又止中,等到了自己成亲的那一日。
坐在大红的婚轿里,我想起了太后让李墨然捎给我的话。
「身为一国公主,切记自己的身份和任务。」
我思及此,心生郁结。
以至于当鲜红的盖头被掀开,我和盛怀安交杯饮酒时,我这口气还在心口堵着。
喜房内只有我们俩,我随意拿起桌上的红枣咬了一口,觉得很甜,便抬手示意盛怀安,「公公吃吗?」
其实我的本意,是要再给他拿一颗,但他显然会错了意。
看着我手中一半的红枣,他颇有些嫌弃地拒绝。
我憋闷了一天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
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时,用嘴叼着剩下的一半红枣,捧起他俊俏的小白脸,直接怼进了他的嘴里。
然后……枣核划破了他的下唇。
鲜血,艳红而惑人。
盛
怀安把我揽在怀里,大掌不轻不重地拍了下我的屁股。
他薄唇轻启,淡淡道:「勾我?」
若放在平时,我是断不敢在他如此危险放肆的眼神下,再有其他动作的。
只是今夜,我喝了二两上头水。
整个人的反骨一下子就支棱了起来。
我低头慢慢地凑近他,彼此温热地呼吸,喷洒在对方的脸上。
他的眸色渐深,放在我腰间的手逐渐收紧。
直到,我……
抬手抹去他唇上的鲜血。
然后在他错愕间挣脱。
飞速地跑去喜床,翻找了半天一无所获后,颓然地坐在了床上。
盛怀安疑惑地问:「你在找什么?」
我比划着:「不是该有一方白帕子吗?」
盛怀安的眸子,在这一瞬如同沁了冰一般的森凉。
他伸手用力地抬起我的脸,清冽的眼眸看得我心口一揪。
「公主是在羞辱咱家吗?」
我大抵,是真的醉了。
竟然在他这么有威慑力的时刻,还觉得他的眼神可怜又受伤,如同被遗弃的狗狗一般。
我抬手环住了他的窄腰,把脸贴在他紧实的胸膛上,心疼道:「公公与我夫妻一体,何来羞辱一说。」
「况且……」我直起身子抬头看他,嘚瑟地挑眉,神秘兮兮地开口。
「公公又不是不能……」
当我拿出从宫里偷偷带来的禁书后,盛怀安只冷冷地放下两个字:
「没收!」
04
我和盛怀安的婚后生活,就是互相挑逗。
就比如此刻。
盛怀安把自己被子的左右下全部都压在身子底下。
任凭我如何抽拽也无济于事。
每每气得我够呛,他都会眉眼微微弯起,含着揶揄的笑意。
转眼,又是一年除夕夜。
本该阖家欢乐的日子,千里之外的北方却突降大雪。
天灾人祸,死伤无数。
李墨然把我宣进宫,同我说了许多的话。
有我们的从前,也有各自的现在。
他如今已经得到了外戚的支持,但也开始暗暗培植自己的势力。
我看着眼前满口朝堂,权力,天下的少年,感觉熟悉又陌生。
他充满野心的神情,和迫切需要现在权力巅峰的模样,让我甚至有点分不清,他究竟是皇帝还是李墨然。
最后他说:
「予兮,我想让盛怀安去北方赈灾,需要你的帮助。」
他说这话时,态度理所当然。
但我却做不到心安理得。
我不得不承认,在与盛怀安的相处中,渐渐忽略了自己当初接近他的目的。
毕竟,得到一个人的偏爱真的会上瘾。
我沉默地摇头拒绝了李墨然。
他面色僵硬,迟疑了几秒又开口。
「不需要你真的做什么,只要吹一吹枕边风就好。」
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我,像是想要从我的表情中看穿我的想法一般。
我不避讳地直言:「你都说了是枕边风,既是枕边人,我为何要算计他?」
李墨然错愕地看着我,过了半晌才开口:「盛怀安是太监!」
「那又如何,如今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妻。」
话说到这里,我唇角轻抿。
「当初是你下的赐婚圣旨,难道忘了吗?」
「当初是没有办法,我们不是说好一人攻略一个吗!」
「是,」我对上他的眼睛,认真地回道,「但你有没有想过,如今你根基不稳,还不足以让外戚无条件地为你撑腰。」
「你急切地想要支开盛怀安,收纳东厂的势力,可最后真的会握在你的手里吗?」
我一字一句地说给他:「李墨然,外戚势大,但东厂无根。」
与其让那些野心勃勃随时可能谋朝篡位的外戚掌权,不如收割他们的势力,制衡无根的东厂。
我希望李墨然能明白这个道理,也希望他和盛怀安能给彼此留一条生路。
此时天色不早,我想起今日离开时,那人不甚明媚的表情,一时归家心切。
可在我转身想要离开的时候,李墨然突然拽住了我的手,把我环在他的身前。
「予兮,新年快乐。」
我轻轻挣脱了他的怀抱。
「新年快乐,皇弟。」
他在我身后笃定地开口:「总有一天会不是的。」
我如同看一个疯子似的瞪着他。
「我与你如今是血脉亲缘,永远也改变不了。
「李墨然,我们从前分手了。
「现在,也只是姐弟罢了。」
05
我回府时天色已经暗了。
天空飘着雪花,冷得刺骨。
我一进院,就看到盛怀安不知怎么了生了好大的气。
院子里乌泱泱地跪满了人。
他一声不吭地坐在屋内冷眼看着众人,抬眸间一片森凉。
我忍着心颤走到他的面前蹲下,以一种弱小的姿态轻声开口。
「这大过年的,公公怎么了?」
他看我的眸子中闪过一丝的阴冷狠厉,拽住我搭在他膝上的手腕,问道:
「去了趟宫里,脸红什么?」
我不明白他抽了哪门子风,为何要同我找碴。
但又实在不忍心将满院的下人就在这里遭罪,只能软言细语地同他解释。
「外面太冷了,是冻得。」
我将另一只手搭在他的手背上,忍着心内的战栗娇嗔开口。
「外面太冷了,我把门关上吧!」
我说着就要起身去关门,却奈何蹲的时间太久腿麻了,整个人不稳地往前扑去。
而我的胸口,正好怼上盛怀安的俊脸。
虽然……但是……
我脚麻很笨动弹不了,挪不开啊!
等我从他脸上起来时,他素来透白的面上也是一片血红。
我一拐一拐地去关门,还不忘拿眼神暗示下人们。
「赶紧撤,新年快乐!」
识破我小心思的人在身后传来一声冷哼。
「咱家说放了他们吗?」
我看着已经空荡荡的院子,又转头看向盛怀安。
他或许自己都没发觉,刚刚那话的语气有多么的纵容和宠溺。
我实在受不了一个明明阴鸷无情的人,不在乎全世界,却只在乎我的这种设定。
整个人心都化了。
我走到他的面前,在他错愕的眼神中坐在了他的腿上,凑近耳边悄声地说了一句,只属于他的:
「夫君,新年快乐!」
这是我第一次叫他夫君。
他怕我掉下去,抬手想要环住我的手也停在了半空。
我抬起晶亮的眸子与他对视。
这个从小没了娘,被爹卖进宫里,受尽欺凌的美强惨,恐怕是第一次听到一句真心实意,属于他盛怀安的新年祝福。
我被他幽深的眸子盯了太久,有些受不住,红着一张脸地想要埋进他的怀里,却又被他捧起制止。
他轻唤我:「公主。」
「叫我予兮。」
当新年的烟花照亮了整个京城时,盛怀安吻上了我的唇角。
那带着炙热又小心翼翼的试探,让人心疼。
我抬手钩住他的脖颈,杏唇轻启。
得到了回应的他更是热烈地与我缱绻缠绵。
这一夜,那本被我从宫里偷偷带出来的禁书派上了用场。
我们单纯干净的厂督大人顶着红得滴血的俏脸蛋,研究了许久。
真是个好学生!
按理说,新年朝中该休沐。
但因着北方的暴雪,连日来重臣都聚在了皇宫的议政堂,讨论着解决方案。
虽然先行的赈灾物资已经出发,但是后续能够去到灾区主持大局的人选,迟迟没有定下来。
无论是外戚,还是盛怀安,都在互相推诿,举荐对方的人更为适合。
06
京城里开始流传起一些对盛怀安不利的谣言。
比如他权势滔天,罪行累累,掌握东厂,打压朝臣。
还有说他不仅在朝政上对皇上步步紧逼,私下里也虐待折磨嫁给他的公主。
「啧啧啧,这宦官真是宦官,心狠手辣的疯子!」
「面对那样娇艳的公主,也是毫不留情。」
「盛府的人说,那卧室一到深夜就能听到公主的哀求声,凄惨极了!」
「而且公主的脸上,手臂上都是淤血!」
我坐在茶馆的一隅,听着这些人胡言乱语,脑海中浮现出昨夜因忧虑北方百姓而彻夜难眠的盛怀安。
一时之间,我为他感到愤愤不平。
有些人自命不凡,却颠倒是非。
而有些人虽然身处黑暗,却心系为民造福。
当他们对盛怀安的攻击越来越过分,越来越恶毒时,我忍不住拍案而起。
「啪!」的一声巨响让众人一惊,他们纷纷看向我这边。
我挽起袖子,露出了洁白无瑕的手臂,抬眼直视那些造谣者的眼睛。
一字一顿地问道:「这上面可有淤血?」
他们都是一愣,然后摇头。
「既然本宫的手臂上没有淤血,那你们造谣本宫的夫君,该当何罪!」
这是我穿越以来,第一次展现出作为上位者的威严。
为了还我夫君一个清白。
众人听到我的话,先是一愣,然后便反应过来,纷纷跪倒在地。
那几个刚刚还在高谈阔论的市民,此时恨不得磕头求饶。
我当然不会对他们怎么样。
但总该让京城的百姓知道,盛怀安即便是太监,也是我大凉的驸马。
我抬手轻敲桌子,屋内安静了。
所有人颤抖着等我开口。
「本宫不知道你们是从哪里听来的言论,但驸马并不是心狠手辣的疯子。
「他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不是为了权势,而是为了生存。
「他若不往上爬,恐怕早就成了孤魂野鬼。
「你们只知道东厂手段狠辣,却不知去年减轻赋税,是驸马提出来的。
「你们只知他在朝堂之上与圣上针锋相对,却不知他力排众议严查买官卖官,还天下读书人一个清白的科举。
「你们只知北方天灾严重,却不知他拿出了半个身家去换了赈灾物资。
「你们只知道在这儿红口白牙地在这污蔑他,却不知他为了北方百姓已经愁了好几夜没合眼。」
我本还算平静的声音越来越大。
像是替盛怀安压抑了许久的委屈,在今日全都吐了出来。
只是最后,我忍不住地心伤,眼角的一滴泪落了下来。
「你们又为这天下做过些什么?」
「凭什么这样说他……」
茶馆里安静极了,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可偏偏有不怕事的走到我的身后,用他的朱红大氅裹住了我。
「予兮,我们回家。」
「好,回家。」
07
盛怀安接了去北方赈灾的任务,我问他为什么?
他浅笑,「我总不好辜负予兮的夸赞。」
他临走的那一日,天气难得放晴,因着离别,我一夜未眠。
清晨他起身,缠绵地在我唇边落下一吻。
他把脸埋在我的脖颈,瓮声瓮气地说道:「我会快去快回,也会想你的,嗯?」
我伸手环住他的腰身,依偎在他的肩头,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知道他这一去会困难重重,也清楚他的离开会让朝堂格局发生新的变化。
可北方的百姓不能不管,这天下也总归不能落到外姓人的手里。
许是我沉默太久,盛怀安身子微微离开,看清了我湿润的眸子。
他温热的唇又沾去了我眼尾的水汽,然后哄着我。
「乖,在家等我,若是实在想得紧了,就给我写信可好?」
我乖顺地点头,温柔地为他更衣,送他出门。
「夫君。」我亲昵地开口,抬眸间对上他只属于我的柔软眼神。
「予兮等你回来。」
「嗯,好。」
盛怀安去了北方,东厂在京中的口碑慢慢出现了反转。
同时亦出现了关于太后不检点的传闻。
可我不关心这些,我每日都要给他写一封信。
全是腻死人的情话。
什么「我最近中了一种毒,叫没你的日子好孤独。」
「我好羡慕你啊,有我这个小可爱喜欢你。」
还有,「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是有你的美梦。」
我想着他看到这些信时样子,就莫名觉得好笑。
我日等夜等,想看他会有怎样的回信,可是过了一个月,一点消息也没有。
我有些焦急,害怕他出事。
于是便进宫找李墨然,想问问他有没有灾区的最新消息。
他幽幽地盯了我许久,哑着嗓子问道:「你当真是关心灾区吗?」
我垂眸没有回答,沉默的否认惹来了他的怒意。
李墨然从身后的格子里抽出了一沓纸,扔在我的面前。
他阴冷地开口:「李予兮,你是不是爱上那个太监了!」
我盯着地上那些本该送去盛怀安手里的信,一时惊愕万分。
从什么时候开始,李墨然的势力已经如此强大了?
他竟然可以躲过东厂的眼线,拦住京中与盛怀安的书信往来?
在我还在震惊中没有回过神的时候,他走到我面前,钳住我的胳膊,再一次咬牙开口。
「你是不是爱上那个太监了?!」
我看着眼前有些陌生的帝王,心下忍不住战栗,想要挣脱却又无力反抗。
「他……他是我的夫君,我喜欢他有错吗?」
「他不是!」李墨然猩红着双眼盯着我。
「李予兮,我们才是一路人,这个世界只有我们才是最般配的。」
「不。」我拼命摇头,眼中堆满了恐惧。
「我们是姐弟,我们是家人。」
在这个世界,我是真的把李墨然当作家人。
就像他说的,我们是一路人。
接受着现代的教育,却被迫卷入了这书中权势争斗。
可我们却迷失了自我。
他想要权力,想要我。
而我,却想要盛怀安……活着。
08
我与李墨然不欢而散。
回府后,我把他撕碎的信件一点点拼凑。
虽然信送不出去,但我依旧每天写一封收起来。
以此表达我对盛怀安的想念。
我再没有进宫,只安分地在府里等他回家。
转眼六月,待北方一切安顿,我的夫君终于回来了。
他回城那日我特意去城门口迎他。
离得老远我就看到他骑着骏马,一身锦袍地飞奔而来。
我预想了好多见到他要说的话。
可真正看着他越来越近,反倒脑子空空,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我突然明白,什么叫近乡情怯。
盛怀安的马越来越近。
但他没有减速,反倒是在看清我后,唇角勾起了一个从未见过的明媚的弧度。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弯腰掳走了当朝公主。
我吓得紧紧搂住他的脖子。
整个人埋在了他的怀里,腰身被他禁锢着,头顶传来他轻声喟叹。
「想我了吗?」
「嗯!」我使劲地点头。
他心情极好地笑了。
但马上又惩罚似的侧头咬住我的耳朵,含糊地说道:
「撒谎,想我了怎么不给我写信?」
我不知道要如何开口告诉他那些信被顾知拦下了,也不知道要如何同他说明我们其实不是姐弟。
那少年帝王,对我有旁的心思。
京中百姓的风向已经变了大半。
太后一党因着有人故意挑拨,彻底失了民心。
但到底根基深,手段凌厉,抓了好些无辜的百姓,才勉强封住了大家的嘴。
只是这笔账,他们通通算到了盛怀安的头上。
一时之间朝堂上外戚与东厂的争斗更深。
又是一年科考。
李墨然不知用了什么迷魂汤,竟然哄得太后把好不容易从盛怀安手里抢来的主考官的人选定夺权送给了他。
倒是方便他安插自己的人手,培养朝中的新势力。
盛怀安知道这事后,还嘲讽地同我说:「那女人倒是真的蠢。」
「如今,倒是不能小看他了。」
我知道他说的是李墨然,也知道他们之间终究要有一场硬仗。
秋末科考结束,朝中新进来很多年轻的官员。
他们被安排在各个衙门里最不起眼的位置。
看似对朝中格局没有影响,不成气候。
但其实随时可以上位。
盛怀安最近很忙,常常是我睡了他才回来,我醒了他早已出门。
如今朝中看上去是太后和东厂两股势力在争斗。
其实,李墨然已不容小觑,在这之中充当着搅屎棍的角色。
今日,礼部尚书倒台,太后和盛怀安会针锋相对,只为安插自己的人手。
明日,刑部又出了问题,双方又是一番斗法。
可最后,互不相让,谁也没赢,最后只能让看似中立实乃保皇派的官员上位。
不过半年的时间,朝中官员大换血。
太后的势力少了大半,外戚亦没有了之前的风光。
而此时,深宫之中又传出了太后有孕的丑闻。
09
那一日,连永安宫上的天空都被鲜血映红了半边。
下人们的绝望哭号也并没有让盛怀安有丝毫的心慈手软。
而坐在屋里的太后虽笔挺地坐着。
只是,眼中的慌乱和攥紧木桌的手指,已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安。
她在等孩子的父亲来救她,可一分一秒的等待,对她而言都是一种煎熬。
李墨然带着外戚的官员们到的时候,天色已暗沉得厉害。
太后仿佛看到了希望,激动得站了起来。
往出走的时候,甚至被门槛绊了一下。
可她又怎么知道,这不是救星,而是丧钟。
我赶到的时候,盛怀安刚好往外走。
他伸手把我圈在怀里,清冷地开口。
「别看。」
可我还是看见了,年轻的太后脖子上缠着白绫,被两个小太监分别拽着。
她面前蹲着的就是她的「儿子」,也是孩子的父亲李墨然。
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昔日的枕边人会以霍乱宫闱为由,置她于死地。
她也想不到,自己的父亲,自己的亲人会弃她于不顾。
她满心怨恨,满眼绝望,双目圆瞪地奋力挣扎。
可她必须得死。
因为盛怀安是第一个发现她有身孕的,若是从中做文章,淫乱后宫,不忠先帝,顺藤摸瓜再查出些她娘家做的那些见不得台面的事。
随着左右太监收紧手中的白绫,年轻的太后满脸通红,伸手紧紧抓住脖子上缠绕的白绫。
她想要说些什么,但除了几声喉咙深处嘶哑的音节,什么都说不出来。
在她闭眼之前,李墨然都没有说一句话。
只是起身回看到宫门前的盛怀安时,眼中是彻骨的冰冷。
我后来问过盛怀安为何没有斩草除根,直接把这丑事告知天下。
他说,若外戚倒了,东厂便一家独大。
皇上必定把全部精力放在他的身上,盛极必衰的道理他听过太多。
「还有,」他抬手把我额角散落的碎发别在耳后。「若天下人知道他们的天子是个没有礼义廉耻,罔顾伦理纲常的人,他们会失望的。」
又过了几日,便是中秋佳节。
宫里准备了夜宴,官员们携家眷参加。
我同盛怀安坐在一处。
他没有与旁人推杯换盏,也没有注意身姿妩媚的舞姬,而是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我的身边。
「予兮,」他夹了一块儿糕放在了我的唇边,面容上满是柔和,「尝尝。」
我能感觉到许多人都在往这边看。
毕竟平日里的盛怀安都是阴狠危险的,此时却满心满眼地把所有的柔情都给了我。
这让很多人惊讶,也让很多夫人艳羡。
唯有我注意到,李墨然在听到盛怀安唤我「予兮」时,幽暗阴险的眸色。
10
宫宴上越来越热闹,温度也越来越高,我有些热,便轻声同盛怀安说要出去透透气。
往出走不远处便是一处鱼藻池,我行至旁边的凉亭坐下,看着池中的鱼儿专注,就连李墨然过来都没有发现。
直到他站在我面前挡住我的视线,我才顺着他明黄的龙袍往上看去,对上他凌厉的眉眼。
他比去年高了许多,也比刚来时变了许多。
他看着我直白地开口:「他为什么还没有死?」
他说这话时的理所当然,和眼神中的狠绝让我有些恍惚。
我想起我出嫁那一日的清晨,李墨然给了我一瓶毒药。
「这是太后给的,无色无味,但却会让人慢慢虚弱,不出一年便……便会身亡。」
他说这话时始终低头,就连声音都有着些许的颤抖,在我接过瓷瓶时他也是顿了顿才慢慢松手。
「予兮,要不别用了,总不能杀人吧?!」
我一直记得他说那话的表情,是对生命的尊重。
但前几日太后宫里那个蔑视一切,杀伐狠厉的李墨然,好像已经变了一个人。
他见我不说话,伸手按在我的肩膀上,弯腰与我平视,又问了一遍:「他为什么没有死?」
我看向他,坚定地回答:「我不想他死。」
我话落,肩膀处就传来一阵剧痛,让我瞬间出了一身冷汗,但我始终死死咬住下唇,无声地瞪着他。
「那药我从来没用过,早就扔掉了,我不要他死。」
「李予兮!」李墨然一把把我拽起来,迫使我与他对视,眼中的怒气让他狰狞,「你忘了我们当初的约定吗?他一个太监能给你什么?」
他看着我的神情,有一种对我「误入歧途」的痛心疾首。
他一手紧扣我后腰,一手钳住我的下巴,任我如何挣脱也无济于事。
他自顾自道:「是他杀了我的孩子,是他抢走了你!」
「我如今能与他抗衡了,我要把你抢回来,我要他偿我孩子的命!」
我看着似疯魔了一般的李墨然,心底一片寒凉。
他突然低头凑近要亲我,被我侧头躲开。
我拼命地挣扎:「李墨然,当初让我嫁人是你的提议!何来抢人一说!
「太后也是被你亲自处决的,是你亲手杀了你的孩子,与盛怀安有什么关系!
「是你没有担当,凡事推女人挡在前面!」
李墨然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只一味地用力禁锢我,直到他被一只手扒开。
而我,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清冷怀抱。
「皇上这是在做什么?」盛怀安的声音带着肃杀之意。
李墨然的神情一怔,眼神中也慢慢恢复清明,再抬头时以没有刚刚的狰狞。
他恢复了理智,他知道没有必要为我破坏了他长久的计划。
「朕只是与皇姐叙旧罢了。」他说得轻描淡写。
盛怀安冷哼一声,「皇上到底是年幼,恐怕还没有从前几日太后的病逝中缓过神来。」
「既如此,还是先不要亲政了。」
我仰头看到盛怀安淡漠的眼,他眼里是说不出的嘲弄。
我又看向李墨然那身侧紧握的双手。
不过短短几句,胜负已分,不仅是局势,更是我心中的天平。
有人从不说爱我,却可以为了我公然与天子作对。
有人口口声声说爱我,却只把我当作一个战利品。
11
盛怀安抱我出宫,抱我回府,抱我进屋,甚至在被窝里也紧紧地把我圈在怀里。
他一下一下地顺着我的头发,一遍又一遍地在我耳边呢喃:「予兮,别离开我。」
我感受到他的小心翼翼。
如此骄傲的盛怀安却怕我离开他,怕我嫌弃他。
我伸手回抱,身子更是往他怀里挤,唇也贴在了他裸露的锁骨上,含糊不清地回道:「别怕,我在。」
盛怀安自始至终没有问过为何皇上会对我起不该有的心思,。
又是一年冬,边关动乱,朝廷派了大将军去镇压,但效果甚微。
京城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流言四起,甚至不少官员都听说皇上要御驾亲征。
街头巷尾的闲话很快流传开,大多百姓都对这个年轻的皇帝赞扬有加,他们觉得自己国家的帝王是个有勇有谋,不贪生怕死之辈。
他们觉得,身为天子能够上前线,与敌军对战,这场仗一定能旗开得胜。
李墨然如今被架在了那里,因着这事儿,他生了好大的气,砸了御书房好多的东西。
最后他没有离宫,百姓中开始有人带节奏,批判他,为了扭转民意,他费了不少的心思。
这一回合,盛怀安通过这种方式告诉他,他还不是对手,别肖想不属于自己的。
李墨然确实消停了好一阵,朝中也难得地和谐了不少,共同为了抵御敌军而出谋划策。
只是我心中隐隐不安,总觉得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直到一日傍晚,盛怀安发现了我曾写给他的土味情诗。
他拿着那些拼凑的信纸,把满脸羞红的我圈在怀里,不怀好意地看着我,「什么时候写的?」
我抿了抿唇,「你去北方赈灾的时候。」
「
那怎么没送出去?还撕了?」
我不安地摆弄着手指,过了许久才告诉他:「送出去了的,但是让他拦住了。」
盛怀安闻言眉头紧蹙,盯着手中的信纸沉思,眼底慢慢透出了几分肃杀之意。
我愧疚于对他的欺瞒,可又不希望他真的与李墨然兵戎相见。
因为他只是个反派。
大概是我脸上的担忧太明显了,盛怀安抬手抚上我的眼尾轻轻摩挲,清冷的唇也印在我的嘴角,安抚一般地轻咬。
一吻结束后,他不再提信件被拦之事,反倒是磨着我,让我一封一封地把信读给他听。
我似怒含羞地瞪了他一眼,小声地读了起来。
「亲……亲亲安安……
「今日可曾想宝……宝了……
「我好想找个风大的日子去见你,这样我就能吹进你的怀里了……」
不得不说,真的佩服当时的自己,怎么写出这样恶心的话的。
我艰难地读完,抬眸对上盛怀安神情莫测的眸子,一股不能自已的羞耻涌上心头。
我起身想跑,却被他一把搂在了怀里,我一时之间羞愤欲死,脑袋抵在他的胸口,说什么也无言面对他。
他凑近我的耳朵,气息喷洒在我的耳畔,叫我一阵战栗,「亲亲安安?」
啊啊啊啊啊!
12
边关的这场仗从初冬打到了第二年的春末,大军得胜归来,满朝同贺。
宫中准备了庆功宴,我没有去。
自上次的中秋过后,我再没有见过李墨然,我希望他能歇了对我的心思,也不要再拿爱而不得作为他对权力渴望的借口。
日子逐渐平静,转眼初秋,宫里着人来请,说是皇上要为我庆祝生辰。
身侧的盛怀安听了,颇为嘲讽地冷哼一声,「圣上真是贵人多忘事,公主的生辰可不是这个时候。」
我垂眸低叹,今日不是公主的生辰,却是我的生日,李墨然大概是想以叙旧之名唤起我对往日的情意。
可我也不由得担忧,他会把我骗去宫里,然后威胁盛怀安。
我顺着盛怀安的话摇头拒绝:「劳烦回皇上,本宫的生辰……他记错了。」
传话的宫人离开,我站在原地思绪纷飞,有我刚穿进来时的绝望,也有李墨然过来时,我俩为了活命而绞尽脑汁想对策的蠢样。
后来,盛怀安问我,若有一日他们真的刀剑相向,我要如何抉择。
我凝神盯了他半晌,吐了一句真心话:「我希望你赢,但不希望他死。」
我想让盛怀安反派逆袭,寿终正寝,可我也不希望李墨然死,因为只有他活着,我们才能证明彼此曾经的存在。
那些灯红酒绿,那些现代文明,并不是我的凭空想象。
盛怀安轻轻地圈住我,下巴抵在我的头顶,郑重地回了一句:「好。」
这是他的承诺。
最近朝堂之上看似相安无事,君臣和谐,实则暗潮涌动。
李墨然在慢慢架空外戚的势力,吸纳更多的青年才俊为自己的亲政铺路。
盛怀安在守住自己的权力,暗卫遍布整个皇城,没有任何秘密能够瞒住他。
他们一直在暗暗较劲,此时是暴风前的宁静。
直到这一日清晨,东厂有人来报说是有急事,需要盛怀安赶紧过去处理。
来人催得紧,但盛怀安却仍慢条斯理地吃着早膳,没有丝毫的理会。
我一时有些惊讶,瞥了一眼平日恨不得扎进公务里的人,不明白他今日缘何如此反常。
他抬眸看向来报之人,幽幽的眼神中有说不出的嘲讽,那人慌乱地低头,有汗从额头渗出。
我不明所以地看向盛怀安,他神色愈发淡漠,隐隐有几分肃杀之意。
那人受不住威压,竟「扑通」一声地跪了下来,一个劲儿地磕头,嘴里喊着:
「督主饶命,督主饶命!」
「杀。」只一个字就让气氛瞬间冰冷。
直到那人被带走,盛怀安方握住我的手,「那是皇上的人,想要把我支走,好带你进宫。」
我闻言愣了一瞬便明白了,在他的眼中,这皇城上下哪有什么秘密。
我心中有些复杂,失望于李墨然竟想以我为条件威胁盛怀安,又欢喜于眼前人没有抛弃我,利用我。
13
今年的初雪来得很早,我也是在这一日再次见到李墨然的。
趁着盛怀安去东厂,他突然命禁军闯府,在所有人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把我掳走。
我被困在从前住的宫殿里,除了不言不语的宫人们,谁也见不到。
我不清楚外面的情况,但我此时只希望盛怀安不爱我,不要为了我……
我的心一直悬着,屋外的天色渐沉,本想着再试一试能不能见李墨然一面,远处的马蹄声却忽然划破天际。
「不好,阉狗谋反了!」
盛怀安!
我霍然起身,慌乱地跑出宫殿,就看到一身明黄,狠厉偏执的李墨然。
他看我的眼神意味不明,厉声道:「你果然是他的软肋,朕的好皇姐!」
我闻言拳头攥紧,强撑着精神不让自己瘫软倒地,眼里含着泪光,直直地盯着他,「一定要你死我活吗?」
「他从未有反叛之心,也没有想过挟天子以令诸侯,他从始至终要的不过是活着。」
「那他还威胁朕?还不让朕亲政?如今又来逼宫?」
面对李墨然心中的愤怒,我惶然摇头,心如寒冰,「那是因为你要抢我,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妻,是圣旨御赐,拜了天地的!」
「李墨然,你放我离开,从今以后你做明君,他作恶臣,所有上不得台面的事他帮你做,朝中所有的蛀虫他替你拔不好吗?」
我小心翼翼地抬眸,看着他眼底的狠厉丝毫没有减退,他阴冷道:「权力只有掌握在自己手里才好。」
「那我可以劝他放手!我保证,你只要你放我回去,我们离开京城再也不回来!」
李墨然盯了我半晌,任凭宫门外的撞击声一下一下愈来愈大,过了许久方才嘲讽一笑,「你能保证吗?」
「我能保证,你……能保证吗?」
能保证放我回去吗?
能保证放我们离开吗?
能保证前尘往事概不追究吗?
对上他坚冰一般冷漠的眼神,我心下一痛,默默地流了两行泪。
我还想再说什么,宫门被破的巨大声响已经传来,漫天的厮杀划破天际,宫人们四处逃窜乱成一团。
李墨然瞬间暴怒,厉喝道:「予兮,朕保证不了,无论是权力还是你,朕都要。」
我被他一路跌跌撞撞地带去大殿前,站在高高的台阶之上。
此时,这里再无从前的庄严肃穆,俨然是一片血流成河的人间炼狱。
我看见那满身鲜血的熟悉身影在厮杀,胸口闷疼得厉害。
盛怀安如同杀神一般开出一条血路,宫中的禁军显然不是东厂的对手,双方实力一眼分明。
眼看着对方逼近,盛怀安更是已走上台阶,杀到眼前时,李墨然抽出泛着森森寒光的刀刃抵在我的脖颈处,大声喊道:「住手!」
所有的混乱慢慢停下,盛怀安抬眸与我对视,然后勾唇一笑,似乎在告诉我:「别怕,我在。」
我不怕,也不会哭……
我怕你心疼。
14
我强忍着泪水不让它落下,绝望悲凉的情绪涌上心头,在听到李墨然说「把剑放下」时,更是不住地摇头。
刀刃蹭到脖子,留下一道细小的血痕,伸出鲜红的血液。
我不觉得疼,只觉得心口苦毒。
「铛!」盛怀安的剑掉落,局面也瞬间扭转。
李墨然冷眼嗤笑道:「你输了。」
盛怀安极轻的声音传来,「我换她。」
他一步一步走来,周遭的侍卫纷纷举起手中的刀,宫墙上甚至布下了弓弩手。
可他没有丝毫迟疑,只朝我走来,「我的命不值钱,随你拿去,放了她。」
就他说出这话的一瞬间,所有的悲痛和绝望仿佛在我心口插了一把冷刀,冰得我瑟瑟发抖。
身侧的李墨然没有丝毫松懈,死死地盯着手无寸铁的盛怀安,只等着他走到面前,亲手杀了他。
他扔了挟持我的冷刀,随手从侍卫那里拿来弓箭,自身后把我拥入怀里,如
缱绻的情人一般,慢慢抬起我的手,对准盛怀安。
我看着对面那人含笑的眉眼,想起从前他教我射箭时的场景。
心中做了一个决定,一个从前我嗤之以鼻觉得愚蠢的决定。
我看着盛怀安染血的眉眼,绽了一个微笑,勉力欢喜地唤了一声:「夫君,予兮好心悦你。」
他读懂了我眼中的含义,面色发白地摇头,喃喃道:「不要……予兮,不要……」
几乎是同时,我们三个都有了动作。
李墨然射出手中的箭。
盛怀安也抽出腰间的软剑。
而我……横在了他们之间。
我不想盛怀安死,我想用我这条命换他活着。
即便不行,我也会在黄泉路上等着他。
可最后,我没有死。
因为盛怀安收回了软剑,推开了我。
箭虽没射中要害,但也足够得深。
他败了,因为我。
我冲过去环住他,想用身体的力量支撑住他,我知道他的骄傲,不想他在李墨然面前倒下。
盛怀安忍着疼痛,抬手摸了摸我的发,「公主可能不知道,臣娶你那日有多高兴。」
「盛怀安也心悦予兮,好久,好久。」
我终是忍不住哭出了声,心口如撕裂一般疼,我死死地抱着他。
直到李墨然强行把我拽开,命人把盛怀安带走,我拼命地想要挣脱,撕心裂肺地哭喊哀求:「李墨让我求你,求求让我跟着他吧……」
我不想他以后,又是一个人了。
但任凭我如何哭喊哀求,李墨然都没有松手,直到我看不见盛怀安的身影,直到所有的人都清理干净,直到天色泛白。
李墨然对我说:「予兮,我们赢了。」
「啪!」我给了他一个巴掌,淡漠地看着他,「恭喜你。」
赢的不是我们,只是你。
15
李墨然没有那么轻易地让盛怀安死,他还要从他手里拿到暗卫的掌控权,以及京中百官的所有资料和秘密。
盛怀安被关在天牢里,每日被各种酷刑折磨,然后又有大夫为他治伤,保证他活着。
我在御书房的门外跪了整整一日,方才求得再见他一面的机会。
可他不见我,只让狱卒带给了我一封信。
我颤着手接过,那信封上除了有斑斑血迹以外,还有三个字,「和离书」。
「公主亲启:
自与公主结为夫妻,臣身心疲累,如是冤家,难归一意。
臣今日之果,皆源于公主,故心生厌恶憎恨。
自今日起你我夫妻相离,再无瓜葛,臣之过往与今后再与公主无关。
愿公主,千秋万岁,余生欢喜。
盛怀安。」
我怔然地看着手中的和离书,直到身旁的人唤了一声。
我脑袋中的神经「啪嗒」一声断裂,推开狱卒就要硬闯,嘴里大声地喊道:「盛怀安,要说你你当面和我说!
「你以为安顿好了一切,便可以心安理得地去死了吗?
「你以为这是在护我周全吗?」
随行的侍卫拦住了我,任凭我如何喊叫和挣扎,都无济于事。
我撕心裂肺地哀求着:「盛怀安,让我再看看你……求你了……」
回应我的,只有一片死寂。
回宫后,李墨然在等着我,他看了眼我手里的和离书,说:「予兮,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我涩然开口:「我们永远不会在一起。」
「予兮,我爱你。」
我冷笑,「不,你不爱。」
「李墨然,若你爱我,当初为何把我推出去,为何让我去勾引盛怀安?」
「你不是也让我去伺候那个女人了吗?!」
「因为我不爱你!」我冷然的眸子对上李墨然紧蹙的眉眼,两两相望,分毫不让。
「因为不爱你,所以能够冷静地分析利弊,为了活命,那是最好的选择。」
「可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却哪里做过爱我的事?」
我神情淡漠地说出了当年小太后的那句话:「葡萄脏了,便不要了……」
李墨然的眼神有一瞬的躲闪,「予兮……」
我截住他的话,脑海里想起了我与盛怀安的往昔,唇角扬起,「我这颗葡萄被他捡起来了,他小心地护着我,他知道我怕冷,知道我娇气,知道我喜欢东街的早茶,也知道我最爱南枫楼的糕点。」
「他知道我所有的喜怒哀乐,不需要我多言,便懂我。」
不知为什么,明明是让我欢喜的事,此时眼中却是一片雾气,我看不清李墨然的脸色,只继续说道:「他虽是阉人,可心中却有丘壑,即便明知道你们是故意支开他的,仍然去了北方,为的是那里受苦的百姓。
「他一直看着你吸纳势力却从没有阻拦,是他没有发现你的小伎俩吗?
「不是的,」我哭着摇头,「他没有打压,是因为你是我名义上的弟弟,是我的娘家。
「他希望我有个强大的弟弟,成为未来我的靠山,若有一日他不在,也有人护我周全!」
我几乎是吼出了最后一句,然后伸手按住了心口,死命地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过了许久,李墨然哑着嗓子说道:「我也可以护着你。」
我断然开口:「你做不到!」
16
「他知你对我有情意,但他没有迁怒于我,就连那日闯宫,他也一直记得答应过我不杀你的承诺。」
「可你呢?」我直直地看着李墨然的眼睛,「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可我横在中间时,你可曾想过不射箭?」
「你可曾想过,我会死?」
面对我步步紧逼的质问,李墨然眼神慌乱地错开,几次张口想要辩解,却终究说不出什么。
我缓缓开口:「是他宁可一败涂地,也绝不把我置于危险之地,伤我分毫。」
我抬起手中的和离书,惨然一笑,「他知道自己活不了,便写了这和离书,与我恩断义绝,就连骂名也舍不得让我背。」
「你说你爱我?那你为我做了什么?!」
李墨然刚要开口说话,宫门外一个太监慌张地跑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颤着声音说道:「皇上,盛……盛怀安自尽了!」
「什么?!」李墨然不敢相信地厉喝,吓得那太监一哆嗦, 又重复了一遍, 「盛怀安, 在狱中自尽了……」
我脑袋「轰」的一声炸裂, 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死死地拽着一般,疼得说不出话来。
我大口大口地喘气, 泪水模糊了视线, 喃喃问道:「他可曾留下什么话?」
太监摇头,「不曾。」
我终是忍不住崩溃, 歇斯底里地哭着, 整个人如同疯癫了一般, 凄凉之意传入人心, 带去唏嘘。
而此时地面开始晃动,周遭的场景逐渐支离破碎, 在意识模糊之前,我与李墨然抬头对望了一眼。
原来,这便是故事的大结局了。
可我不甘心!
我拼了最后一丝力气,拔下头上的金簪,朝李墨然扑了过去……
……
再睁眼时,我躺在自家沙发上。
我茫然地环顾四周,却不知要做什么。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 手机铃声响起,是我的大学舍友。
「喂,予兮,你快看同学群!」
我看了眼墙上的时间,凌晨五点。
「怎么了?」
「李墨然死了!刚刚有人在群里说的, 说是一个小时前突发的心脏病,人还没到医院就死了!」
这个消息, 犹如平地惊雷一般, 让我浑身战栗。
我想起穿越回来前,插入李墨然心口的那支金簪。
还有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朕……朕是天子……你怎么敢……」
原来我真的把他杀了。
但我不后悔。
我精神不济,浑浑噩噩地过了几天, 清早对面突然传来嘈杂的声音,应该是搬来了新邻居。
我蒙头继续睡,直到日上三竿才醒来,冲了杯咖啡, 懒在阳台的躺椅上。
「你好!」隔壁阳台传来一个腼腆的男声, 我侧头望去,待在了原地。
我以为, 穿书已经很离谱了,没想到竟然还俗套地在现实世界中遇到了与相爱之人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
我一时难掩心中的苦涩和思念,竟然直接泪流满面, 给男生吓得愣在了原地。
过了半晌,他才小心翼翼地开口:「你没事吧,不舒服吗?」
「还是……我打扰到你了?」
他温言细语的,和那个人完全不一样。
我摇头表示没事, 他舒了口气自我介绍:「我是新搬来的,以后大家是邻居了。」
我看着熟悉的眉眼,心口一阵抽痛。
终究不是他。
我没有同他套近乎,甚至在一个月后房租到期时, 马上搬了家。
我没办法爱一个不是他的他。
所以,盛怀安,我好想你。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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