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警局连续熬了三个大夜后，我撑不住地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办公室里的白炽灯光亮的吓人，我不舒服地睁开眼，却发现，身上的警服变成了校服。
我穿越到了十年前那件未结的悬案之中。
并且，我如今身体的名字，清清楚楚地写在警局卷宗中的遇害者名单上。
1.
今晚的月光特别亮，从窗户外照进来了一大片在地板上，也映出一个黑漆漆的高大身影。
我躲在更衣室的衣柜里，透过柜门的缝隙，死死地盯着地上的投影。
逃进来之前，我曾看见过楼梯口的挂钟上显示着的时间。
夜晚九点二十八分。
室内室外都是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可我先前奔跑的速度太快，呼吸的频率和声音怎么也慢不下来，我只能用手用力地捂住自己的口鼻，并祈祷着，那个身影不要走进这儿。
“啪嗒。”有水滴滴落在地的声音。
我惊恐地看向对面的衣柜，却在缝隙中看见同样写满了害怕的一双眼睛。
月光在此时慢慢移动到了对面的柜子上，让她看起来一片惨白，也让我看得更加细致。
是一个女孩，但我并不认识。
她是谁？
我脑子中几乎高速运转，但始终没能在卷宗中的受害者名单上找到对应她的名字。
除非…她是幸存者！
“小兔子乖乖，把门儿打开，快点打开，我要进来……”
那个身影却在此刻一边用奇异的音调哼着这首儿歌，一边推门进入了更衣室。
他仿若真的把自己当成了儿歌里哄骗兔子开门的大灰狼，耐心地唱着歌，然后挨着一个一个柜门地敲过去，并且为它们捏着嗓子配音:“不开不开，我不开，妈妈没回来…”
“真是不听话。”他叹息道。
直到来到对面那个柜子前，他才惊喜地大叫:“呀！小兔子开门啦！”
狭小的更衣室里，他虽然背对着我，但我几乎都快闻到了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
甚至，我看见他手上的尖刀还在滴落着鲜血。
2
“夏玲！”
我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冷汗浸透了全身衣服。
面前的几个女生被我这副反应吓了一大跳，连着后退了好几步，身子撞在桌子上，发出了刺耳的滋啦声。
“你怎么了？”为首的女孩皱着眉头，问。
温暖的午后阳光洋洋洒洒地落了一些我冰冷的手指上，让我忍不住蜷缩了起来，想要获取更多的温暖。
原来只是一场梦。
我竭力地控制住自己的呼吸，抬起头，冲她们摇摇头:“没事，做噩梦了而已。”
“行吧。”女孩叫李笑笑，她们跟夏玲都是学校舞蹈队的，此刻脸上都已经化好了彩妆，双手抱臂，提醒道，“你还不快点去化妆吗？徐老师让我们五点半开始彩排，你敢迟到的话，她的脾气…”
她没说完，只是撇了撇嘴。
“我知道了。”我点点头。
从警察到高中女生，这个反差太大，就算这已经是我成为夏玲的第三天，我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这种只存在于电视剧小说里的情节，怎么就落在了我的头上。
再加上，如果只是寻常的穿越也就罢了。
可偏偏，我回到的是，十年前那桩未结的校园杀人悬案之中。
我，夏玲，就是其中的死者之一。
还有我眼前的李笑笑和她口中的徐老师等一共十四个人，都会在周日晚上的校庆彩排中死去。
而今天，就是周日。
在反应过来这个时空对劲的第一时间里，我就有想过要提前报警，让周日的这场排练取消，也有过自私地想通过请假逃避这场杀人案的念头。
可是直到报警电话拨出，我也无法说出任何一个有关杀人案的音节。
明明已经圆过了谎言，让夏玲的父母帮我给负责排练的老师请好了假，可是在周日的今天，我还是来到了学校。
不能以任何形式向别人告知我知晓的那片死亡阴影，也不能改变原本时间线里，夏玲的行踪言行。
那我到底该怎么办。
3
李笑笑等人先下楼去找负责老师报道了。
我独自一人抱着演出服装走进了厕所最后一个隔间。
十一月份的天气，我刚脱下了上衣，裸露着的手臂上瞬间泛起了一层层的鸡皮疙瘩。
我的脑中突兀地闪过了梦中的那双眼睛。
十年前，我刚从警校毕业，是个十足的菜鸟，来了警局也是跟着师父跑跑小现场，做些无关紧要的活儿。
但这桩案子我也有参与过。
那时全市都高度重视这桩人间惨剧，但时间发生得不巧，是快要到年底的时候，局里大部分有相关大案经历的刑警都被抽调去了省里，又加上事发的学校处于郊区，排查的范围巨大，所以一时间人手严重不够，师父最后只能把我也给带上。
我没能进现场，但看好几个进去过的出来胆汁都快吐出来了，也能够想象到其中的惨状。
更何况，队长说他们刚到学校，就发现校门被锁上了，信号屏蔽器覆盖了整所学校，就连教学楼的铁门都是被人锁上的。
十四个舞蹈队的女孩，花一般的年纪，就如笼中之鸟，再怎么飞，也飞不出去。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队长把我招过去:“小郑，过来，来。”
他指了指停在路边的救护车，“来，给你分配个任务，待会有个小女孩会出来，你跟着一起去趟医院，看好了啊。”
那就是这桩惨案中唯一的幸存者，何倩。
当时我连着在医院里守了她三天三夜，直到队长腾出了空闲，亲自接手了对她的询问和看护。
何倩那时的状态很不好，她虽然没有受伤，但也被吓得够呛，就算醒过来了也是一直在嘟囔着“别杀我”，更是拒绝进食，逼得医生最后只能给她打了安定。
我守着她的那段时间，她大多数时候都是睡着的。
因此我对她的样貌记得很清楚，她的一半脸上都有烫伤的痕迹，但五官仍是看得出的清秀。
最重要的是，何倩的眼下，有一颗痣。
而在梦中，我在柜门缝隙中能够窥见的那双眼睛的下方，明晃晃的，也有一颗痣。
那真的是梦吗？
“砰砰！”
我立刻从思绪中回神，一动也不动地等了片刻，才又听见刚刚的敲击声再次在离我最远的隔间里响起。
“你好！”是个女孩的声音，“我也是来参加校庆排练的。”
我还是没出声。
她提高了音量，继续说，“但是我刚刚发现我来那个了，我怕演出服弄脏会惹徐老师生气，才想问问你，你带了卫生巾吗？”
我迅速地换上了演出服，拉开门，走到她的隔间前，把卫生巾放在了门缝处。
“谢谢你，刚刚没吓到你吧？”女孩的手拿过卫生巾，问道。
不知为何，一股冷气再次从我的脚底升起，我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
我深吸了口气，到最后我也没回答她，就逃也似地离开了厕所。
4
排练不算顺利。
不仅是我，还有其他几个女孩也是频繁出错，气得负责老师叫了好几次的停。
但她什么也没对我说，只是叫了另外几个在面前训话。
“哎。”李笑笑转过头来冲我挤挤眼，“你妈给她送了多少钱？这样她都不舍得骂你。”
细碎的阳光落在她靓丽的脸上，看起来活泼生动，“只是那几个臭婊子要受气咯哈哈哈。”
“活该！穷酸死了。”
“就是，她们上次连买演出服的钱都拖了好几周。”
李笑笑身边的女孩们也附和着，鄙夷的笑赤裸裸地挂在脸上，不加掩饰。
我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地看着那几个被训得脸都憋红了的女孩。
成为夏玲的第一天，李笑笑就有邀请过我去厕所看好戏——几个我并不认识的女生，在她们的手机摄像头下，被扇耳光，被揪头发，甚至，被扒掉衣服。
李笑笑不参与，但她夸张的大笑总是贯彻视频始末。
然而我困在夏玲的躯体里，就算替被欺负的女孩们挡了一时，第二天该存在李笑笑的手机里的视频，还是依然出现。
我改变不了过去，所以我只能旁观。
“笑笑。”我身边的女生突然发问，“落歌呢？她今天怎么没来？”
“我怎么知道。”李笑笑摆弄着手机，对准被训的女孩就是咔嚓一张，“看她朋友圈，飞去欧洲玩了吧。再说了，程大小姐的事，我哪管得着。”
“今天就她一个人还没来了哎。”女生用略带羡慕的语气叹息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