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嘉靖皇帝登基头三年,朝堂腥风血雨,认谁做爹,不是家务事,是生死题。
220人跪在左顺门,17人血洒午门,这场权力交锋到底打给谁看?
1521年,朱厚熜从藩王之位被迎进皇宫,大明朝的天换了主,可天还没稳,地就开始裂。
皇帝坐上去了,血脉怎么接?朝中礼官翻出祖宗规矩,一页页翻,一条条念——皇位得从嫡出接,得认孝宗做爹。
可朱厚熜死磕一口气,生父兴献王是亲爹,认错爹,就是自废根基。
这不是讲理,是抢权,认孝宗,是顺从;认兴献,是翻盘。
谁的父亲,谁的江?
文官不让,皇帝不退,朝堂变战场。不是争礼,是争命。
杨廷和,内阁首辅,年高位重,读了一辈子《礼记》,此刻把全家性命押在一封奏疏上。
前脚进宫请对,后脚密令御史连上数章,打得是礼法旗,刺的却是皇权喉。
一百五十年的读书人,从宋濂、解缙传下来的“士风”,现在压在朱厚熜头上,认了孝宗,是顺朝纲;认了亲爹,是立新制。
两百多官员,接力上书,奏章写得快,朱笔圈得更快——“妄议祖制”,“欺君罔上”,“即斥”。
反了,天子不想听规矩,规矩便成死罪,朝堂震了,殿前兵开始整备,锦衣卫忙到深夜,内侍传话不敢抬头,这是夺权的起手式,没退路。
七月十二,天刚亮,左顺门外跪了一地乌纱帽。
杨慎、王元正、何孟春……翰林院、给事中、侍讲侍读,一个不少,哭声从午门拖到丹墀。
有人磕破额,有人咬舌自残,不是作戏,是搏命。
高喊孝宗皇帝名讳时,有人声破喉,有人直接晕厥,血混着泪,染透朝服,这不是朝会,是送命。
宫门紧闭,内廷冷眼旁观,御前没人敢传话,连太监都悄声行走。
午后,锦衣卫动了,驱不走?抓,喊不住?打。
杨慎拦在最前,一把年纪,硬是挡住前排,锦衣卫拔出“命杖”,不用命令,自行处置。
一声号令,棍落如雨,左顺门下,百人中杖,木杖飞起,骨头碎响。
王相倒下,口中喊的还是“礼不可废”,当场断气,鲜血染地,没人敢上前,只听身边人不停抽搐呻吟。
廷杖,不是个“刑”,是个“杀”。
锦衣卫看人不死,追加杖数,有人当场失禁,有人肋骨穿皮,死了17个,活着的半条命。
杨慎两次受杖,骨裂肉烂,被拖下去时嘴角还带血沫,流放云南永昌卫,一去三十五年,大赦六次,都绕过他的名字。
他没死,但一口气吊着,活成了笑话,也活成了旗帜。
那天午门外,风不大,可旌旗抖得厉害,殿内无人敢言,殿外跪谏者零星散去,有人躲在角落抹泪,有人嘴唇都咬烂,朝廷赢了,江山碎了点。
左顺门那一跪,把朝堂拉出两条命,一边是死不改口的旧臣,一边是看风使舵的新贵,嘉靖,选了后者。
廷杖一落,纸面规矩撕得干净,嘉靖不再隐藏。
下诏追尊兴献王为“睿宗献皇帝”,自己成了“皇考之子”,不再提“孝宗”两个字。
谁还敢提?朝服底下的疤还没好,喊一句“礼制”,可能又得趴回午门底。
内阁大换血,杨廷和罢职,谢迁辞官,旧人一个个清出去。
新一拨上位的,不谈理,只谈忠。
张璁、桂萼、方献夫,都是“议礼派”出身,前几天还躲在人群后头装糊涂,现在封官进爵、风头正劲。
这些人嘴上不讲血性,手上却捏得紧。谁再敢多嘴一分,就拿左顺门那一页做镜子。
皇帝不想听对错,只看谁顺眼,从那以后,朝会越来越短,嘉靖越来越沉默。
不到三年,干脆停了朝,大明皇帝不上朝,二十年。
天下第一等权位,就藏在后宫养丹炼药,信符咒、读方术,外头事务通通交给贴心宦官转述。
不是懒,是稳,外头权臣互咬,皇帝独坐中宫,既不干预,也不放权。
谁赢谁输都不影响天子的尊严,谁死谁活也动不了中轴的位子。
朝堂上开始变形,原本官员敢骂、敢抗,出言不逊也能博个“忠直”的名声。
现在不同了,骂皇帝,不值命,多说一句,都可能被卷进诏狱、廷杖、流放这三件“神器”。
文官不再提纲常,不再论经义,开始抄方子、烧香火、投宦官。
朝堂沉默,百官弯腰,旧制度的根一点点断了。
这一战,嘉靖赢了,但士大夫输了,整个王朝也跟着伤了元气。
历史不缺残酷,缺的是把残酷写进制度的勇气。
嘉靖做到了,不藏,不遮,不掩,谁拦路就清谁,谁反口就打谁。
不是一朝一夕的狠,是有章有法地狠。
廷杖变成常规操作,锦衣卫的鞭子从刑具变成政治武器,命官遇事先想屁股在哪,不是职责是什么,廷杖不是用来惩戒,而是用来教训。
这制度能维持多久?三十年,不长,但也不短,嘉靖自己熬住了,换了别人未必扛得住。
史家尤淑君写过,《明代皇权的极端运行模式》里提到,这种压制式统治的后果有两个:
一是“极权上行”,所有政令只围着一个人转;二是“制度断层”,一旦这个人退位或死亡,整个系统失灵。
嘉靖退了,朝堂空了,万历接棒,头几年还能动动手。
可一到“国本之争”,满朝文官又吵起来,万历直接学老爹,三十年不上朝,皇帝成隐士,王朝靠惯性运转。
习惯一旦成风,想改就难,官员不再为国议政,只为自保,渐渐变得不再讲是非,不再讲忠直。
士风断了,朝风就跟着散。
回头看杨慎那一杖,很多人说他不值,命差点没了,家也没了,可真不值吗?不一样。
《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开篇那股子苍凉劲,写的是三国,埋的却是明朝。
英雄不问出路,只问是不是该站出来那一刻。
一百五十年养的士气,被廷杖压碎,压不碎的,就流进了诗文里,埋进了山河里。
嘉靖死后,太常寺办祭礼,旧臣子孙没人敢哭太响,人没了,血还在墙缝里,那不是墨,是人命写的“皇权两个字”。
哪怕血染午门,跪谏者的背影依旧挺直。
历史从不亏待有担当的人,那些被廷杖打折的骨头,最终撑起了士人的脊梁。
权力再盛,良知未死;风骨虽折,精神不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