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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杨一轩

编辑：陈涧

设计：岚昇

造车九死一生，但放弃并不容易。

今年春节后停工停产的高合汽车，短短几个月间，在希望与绝望中反复横跳，如今似乎迎来一线生机。

8月19日，高合汽车发布公告称，重启售后服务，目前售后配件的采购工作已经启动。

▲高合汽车发布公告重启售后。

这对于11天前才进入破产预重整的高合汽车来说，宛如一剂强心针。在高合工程项目总监杨悦卿的抖音账号留言区，满是高合车主的“加油”声。

据高合汽车公告，提供售后服务的，是江苏悦达汽车集团子公司上海悦达智行汽车服务有限公司（下称“上海悦达”）。而上海悦达背后，站着江苏盐城市国资。

由此看来，早年为了高合汽车出钱出力的盐城，并不想就此放弃。而更不想放弃的，是高合以及创始人丁磊。

在高合汽车正式被曝光停工停产后，丁磊曾表示要抓住3个月窗口期，“几乎24小时没有睡觉”，四处奔走，长安汽车、力帆科技，青岛国资，中东、美国的资本，都曾被传成拯救者。

无人接盘之下，被盐城的法院批准破产预重整后，高合汽车发声，字里行间都避免提及“破产”二字。

预重整能为高合汽车赢得数个月的喘息，毕竟，生还的希望依然还在。只是破产清算这把剑，时刻高悬头顶。

命悬一线，先喘息半年

停工停产半年后，高合汽车的命运变得清晰起来。

8月8日，据盐城经济技术开发区人民法院决定书显示，受理华人运通（江苏）技术有限公司（下称“华人运通江苏公司”，高合汽车母公司）预重整申请，并指定君合律师事务所为临时管理人。

预重整是破产重整前，各方协商达成重整方案，以便能快速进入破产重整程序。在法院的表述中，华人运通江苏公司4月底就资不抵债，具备破产原因。显然，债主们并不希望高合就此倒下。

华人运通的预重整时间从8月8日持续到明年2月9日，还可视情况再延长3个月。

随着高合汽车进入预重整，以及迅速重启售后服务，车主们的心情也变得振奋起来，毕竟债主和股东都在极力挽救。

但在杨悦卿的抖音账号下，最新的几条内容的评论区，不时有疑似高合员工留言，“员工工资什么时候发”，“员工的赔偿金呢？九月份还有一个月了”。

高合汽车急需的，仍然是资金。但从最近半年的自救看，高合以本身的价值，换取到足够重新运转的资金，太难了。

高合2020年发布首款车型，目前有三款车型在售。一开始主打的是60万-80万的高端豪车，由于差异化很快站稳脚跟。

▲高合汽车三款车近三年累计销量1万多辆。图片截自其官网。

但市场竞争态势突变后，高合在去年7月才推出30万级别的走量车型，显然已经错失时机。没等来走量，高合的资金链就撑不住了。

今年2月底，曾传出长安汽车收购高合51%股权的消息，但随后证实双方只是有所接触。这也许可以一窥部分传统车企巨头的想法，用高合来补齐高端新能源车短板，价值有待商榷。

据《深网》此前报道，一位汽车技术领域高管称，“高合积累的这些技术基本都是在‘传统车’的领域，底盘、车灯这些，对智能化技术高合不太行。”

而对需要进入新能源车领域的资本来说，高合汽车又缺乏生产资质，要知道，高合一开始就是由悦达起亚代工生产。

这也不难理解，高合为何会失去中东资本。去年6月，据媒体报道，沙特投资部与华人运通签署谅解备忘录，投资金额高达约56亿美元。随后的10月，又传出沙特公共投资基金拟投资2.5亿美元，购买华人运通股份。

上述两笔投资后来都不了了之。但与之对照的是，去年7月和12月，蔚来汽车先后获得阿布扎比投资机构总计约30亿美元的投资。

中东土豪是有钱，但投资中国新能源汽车，也要花在刀刃上。高合，显然不符合条件。

在未来几个月，还有谁有能力，也愿意接下高合？

仰融的钱，能拿到吗？

高合汽车也并非全无希望。

在丁磊2月份所称的“三个月翻盘窗口期”将尽时，5月17日，据媒体报道，华人运通与iAuto公司签署战略合作协议，后者拟投入逾10亿美元首轮专项资金，支持高合汽车重组及复工复产。

舆论欢呼，高合汽车“活过来”了。据称在iAuto的多方支持下，高合汽车开始重建团队，正有序恢复生产。

不过，外界很快发现，这家名为iAuto的汽车平台公司，去年5月份成立，注册地在美国。简单而言，这家公司号称可以将低温可控核聚变技术，用在汽车身上。

这种高难度技术落地听着就已经不靠谱，更令人担忧的是，iAuto的实控人，是仰融和他的正道集团。

仰融算是汽车界的“传奇人物”。上世纪90年代初，他接下濒临破产的金杯客车，通过换股变成华晨汽车，并迅速将华晨汽车送上美股。此后经由资本运作，华晨系资产一度达到300亿。

在2001年的富豪榜上，仰融财富达到70亿元。但次年他被解除华晨汽车职务，之后悄然赴美。

这么多年来，仰融一直谋求曲线回归国内汽车市场。借由正道集团这个平台，他曾在国内布局多个造车项目，但都没有成功。在与高合传出合作消息前，正道汽车还计划过收购中兴汽车。

不过，对于双方合作，高合方面一直保持沉默。反倒是仰融，高调接受媒体采访。

▲图片截自“帮宁工作室”文章。

在合作消息传出后三天，“帮宁工作室”发布对仰融的专访，谈及拯救高合时，仰融称，丁磊本科和硕士分别毕业于复旦大学原子核工程专业和固体物理学专业，在中国汽车制造公司掌门人或者创始人中几乎是唯一的存在，更容易理解iAuto的黑科技。

仰融还在报道中称，“10个亿（美元）解决不了高合长期发展问题，正在安排第二轮融资。今年底前还要进行两轮融资，每轮10亿美元……正式合约还要走流程，正在进行法律尽（职）调（查），看30天内能不能完成。”

仰融在国内汽车市场一再碰壁，能力已经令人生疑，至于高合最急需的资金，也不一定拿得出来。

正道集团此前发布的财报称，公司去年没有录得任何收益及毛利，去年的亏损减少至2200万港元，前一年亏损6.2亿港元。其股票早就成了仙股，最新市值为2.85亿港元。

无论怎么看，iAuto可能并未给出10亿美元。不过，这笔交易也许并未作废。

据华人运通8月10日发布的招募公告，拟向共益投资人借款至多3亿。由此猜测，iAuto可能只愿意承担部分债务，因此华人运通需要招募共益债投资人。

投入数十亿的国资，还能掏多少？

都知道造车要花费巨资，但丁磊一开始没为钱发愁过。

凭借履职上汽集团及上海浦东从政的人脉资源，高合汽车几乎没有从民间大规模融资。丁磊就曾对媒体表示，“如果没有充足的资金，我是不会来做这件事的。因为我接受不了干到一半没钱了，还要到处找钱来接着干的模式。”

▲图片来自汽车之家节目《问道掌门人》。

那时候，国资是他坚实的后盾。

2017年，尝到汽车产业甜头的盐城，正经历悦达起亚销量下滑的痛楚，丁磊带来了新的希望。当年8月，丁磊注册华人运通控股有限公司，并与江苏悦达汽车集团有限公司、盐城市国有资产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合作，成立华人运通江苏公司。

据天眼查，盐城国资在华人运通江苏公司中占股25.5%，江苏悦达占股59.5%，而江苏悦达的两个股东，就是盐城市人民政府及江苏省财政厅。

▲江苏悦达汽车集团有限公司股权结构。图片来自天眼查。

而盐城国资除了在资金上支持高合汽车，还在工厂方面帮了大忙。

入股差不过两年后，华人运通与悦达方面签署协议，租借到东风悦达起亚旗下第一工厂，一举解决了生产资质问题。

汽车产业已经是盐城的主导产业之一，但如今拿得出手的，还是悦达起亚，尽力救活高合汽车，是盐城不得不做的事。

不想高合就此倒下的，还有青岛国资。

已经引进上汽通用五菱、奇瑞等知名品牌的青岛，曾将高合作为新能源汽车产业的“门面”。坊间传闻，青岛曾为高合汽车提供超50亿资金和生产工厂。

这个数额未被证实，但青岛方面投入应该不少。据汽车公社，曾有高合资历较深员工称，“我们公司最主要的融资应该都来自青岛城投，还有一些央企投资”，“还有上海交通银行的信用贷款”。

但外界猜测，青岛方面应该与高合之间有业绩对赌。以蔚来为例，其2020年陷入困境时，合肥市政府投入70亿，据此后的招股书显示，合肥方面提出，蔚来可能需要回购股份，特定时间内上市，两年销量不低于2万辆等。

青岛国资十年前引入的北汽新能源已然没落，四年前20亿引入的每日优鲜已经倒闭，如果救不活高合汽车，青岛不止亏了钱，还丢了脸。

但随着地方政府在新能源产业投资上屡屡折戟，盐城和青岛国资，还愿意花多少钱在高合汽车身上，还很难说。对地方政府来说，及时止损，或许更明智。

更何况，新能源车正处在剧烈淘汰期，据媒体报道，2018年新能源车制造商超过487家，但到了2023年，能正常经营的新能源车企仅剩40多家。

从这个角度来说，仍在苦苦坚持的高合汽车，已经很不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