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女成为高考省状元的那天，我被她的流氓男朋友开车撞进医院，我性命垂危，她放弃治疗。
她在她男朋友怀里嘤嘤啜泣，说终于逃离了我的魔爪，以后就和他相依为命。
这个男生旷课打架随地杂交，我强硬分开他们，扶她青云直上，她却说我杀死了她的青春，如今是我罪有应得。
再睁眼，我回到了一年前，养女正羞红着脸，告诉我晚上她想住在同学家一起补习。
前世的同一天，如果不是我把她锁在家里，她早在公共厕所就交出了自己。
「去吧。」这次我放任自流，绝不插手。
可是最后，她却跪在我面前求我原谅。
1.
五脏六腑都被搅碎的痛仍没消散，上天又给了我一次生的机会。
「老板，听说这次月考，心玉又是第一名啊！」
我后背冷汗淋漓，扯了扯嘴角，「嗯。」
饭店的老员工们交口称赞，羡慕我养了个好女儿。
「心玉又漂亮又争气，真是小棉袄啊。」
「我家的臭小子要是能赶上一半，我真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我身体不好，丈夫早逝，曾经我也以为是我上辈子烧了高香，今生才能在福利院收养到一个这么贴心的女儿。
班主任的电话打过来，「心玉妈妈，这次北大的夏令营机会非常难得，但是心玉突然死活不肯去，你得好好劝劝她啊！」
我不动如山。
前世听到这个消息后，我的天都要塌了，我不眠不休，苦口婆心劝了她几个日夜，她才告诉我她偷偷交了个男朋友，他踢球摔断了腿，她要留下来照顾他。
我几欲吐血，以死相逼，并承诺一定会找最好的医院最贵的护工去照顾他，她这才抹着泪去参加了夏令营。
我呕心沥血地供养出了一位省状元。
在我被那个小流氓开车撞进医院后，她却幽怨的对我说：「钱丽华，你剥夺了我的童年，插足我的青春。」
「你不配做我的妈妈。」
「老天让你这辈子没有亲生骨肉，就是对你最好的报应。」
言犹在耳。
我颤抖着落泪，声音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儿大不由娘，她心里有数。」
2.
夏天到了，我开的烧烤店忙的热火朝天，凌晨一两点客人都络绎不绝。
烧烤店地处商业区，生意很是红火。
从前只因为养女说害怕晚上一个人睡，我总是忍痛早早地闭店，回去陪伴她。
重活一世，还是钱袋子最要紧，其他都是虚的。
凌晨四点，盘点完当日流水，我打着哈欠，心满意足地回了家。
开灯吓了我一跳。
钱心玉一脸泪痕，坐在沙发上像个幽灵。
我皱起眉毛，「你这是干什么？」
「妈妈，」钱心玉难过地看过来，「你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我给你打了十几通电话你都不接，你是不要我了吗？」
前世只要稍不如意，钱心玉就会问我是不是不要她了。
她三岁时，我将她从福利院领走。
院长说这个孩子被丢在门口时，又瘦又小，只有四斤多，弱的像刚出生的小猫，好不容易才养活。
我牵着她的小手走出福利院，她又是害怕，又是颤抖，奶声奶气地问我是不是妈妈的时候，我的心都要碎了。
我蹲下身，坚定地告诉她，是的，我是妈妈。
从今天起，妈妈会永远爱你，永远保护你，让你做最幸福的孩子。
我把捧在手心里，护在心尖上。
她从最开始谨小慎微的小羊羔，一年年过去，终于亭亭玉立，成为出类拔萃的少女。
可不变的是对我的依赖，如果我不回家，她会整夜整夜的等我，为我留一盏灯。
那盏灯曾经无数次的温暖我，给我前行的力量。
为了她，哪怕付出生命我都愿意。
可我做梦也没想到，居然是她狼狈为奸，夺走我的性命。
现在我只想冲上去把她撕碎。
我深呼吸，努力控制情绪。
我走近桌子，不悦地回视过去。
「我这么晚回来还不是为了你？我辛苦了一晚上，连杯热水你都不会倒。」
「我对你很失望。」
钱心玉惊讶的眼泪都停止了，不敢置信听到了什么。
一身油腻，我现在只想赶快洗个澡好睡觉，摆脱这个瘟神。
走进浴室前，我停下了脚步。
「今天你的班主任给我打电话了。」
钱心玉紧张地直起腰，结巴道：「妈妈，我最近真的压力很大，失眠多梦，我觉得我实在是没有精力再去参加这次夏令营，但是我保证——」
「行了。」我抬手打断她。
「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我不干预你。」
钱心玉预想的血雨腥风没有到来，但她仍然像是被当头打了一棒，晕晕乎乎地看着我。
这个第一次让她感到陌生的养母。
「但是，」
「夏令营的报名费，你要一分不少的给我退回来。」
3.
这次我随她的心意，钱心玉却犹豫了。
班主任欣喜地告诉我，她决定再考虑考虑。
我没空管她，每天忙着店里的生意到凌晨。
距离开营还有五天的时候，因为创城，商业区让周边商户提早关门，不要扰民，我索性给员工放了半天假，提早回家休息。
晚上七点，钱心玉回了家。
迎接她的是从未有过的冷锅冷灶。
我躺在按摩椅里看电影，让她想吃饭就去煮个泡面。
她露出伤心的神色。
如果是以前，我会变着花样的给她准备一日三餐、水果点心、夜宵营养品，只恨不得把我的心掏出来让她吃了。
可是现在，她吃饭用过的碗我都想一个个砸碎。
钱心玉深呼吸了一下，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捏着书包背带，小声说道：「妈妈，我……我今晚想去同学家里一起写作业，可以吗？」
我按下暂停。
喧闹的空间顿时陷入宁静。
钱心玉的声音更加慌乱：「妈妈，我同学成绩很好的，不会耽误学习，我们，我们只是一起做作业……」
我没有看她。
「你想清楚了？」
钱心玉哽咽：「妈妈，我现在高三了，我需要有点自己的空间。」
我重新按下播放。
欢闹的声音填满每一个角落。
「那你去吧。」
我始终没有看她。
直到她离开。
我的视线短暂的在玄关鞋柜上，她落下的作业夹上停留。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阴暗潮湿的公共厕所，合该是她初夜的去处。
4.
第二天，我在饭店里忙的脚打后脑勺的时候，又接到了班主任的电话。
钱心玉在学校发烧了。
我去学校接她的时候，她烧得两颊潮红，呓语不断。
我把她送去社区诊所。
她躺在床上，衣衫凌乱，还有一股若有似无的异味。
前世，我偶然听到了她的男朋友宋哲炫耀的话。
「什么小仙女，我偏要她零落成泥碾作尘。」
「你们等着吧，今晚就在这公厕，我就让她变成我的女人。」
「让她尝尝做女人的滋味儿——」
「住口！」我怒不可遏，气的浑身发抖。
宋哲和另外两个男生看到我的出现，慌张的烟都掉在了地上。
我报了警。
可是没有实际证据，警察也只是批评教育。
出了派出所，我余怒未消，那两个男生被家长领走，宋哲背着手和大爷一样踱步晃悠出来。
这个十七八的毛头小子，竟然一脸阴狠地警告我不要再管着她的女朋友。
「否则，我扒掉你一层皮。」
他瞪着眼，咧着嘴。
「不成问题。」
5.
前世我怕说出真相，伤了养女的心。
她梨花带雨地指责我，为什么要把她的同学弄进派出所。
我只好婉转地说，是因为他们说了对她不友好的话。
她却更加崩溃，一改往日的乖巧，上蹿下跳，像个疯子。
「从小到大，你把我拘在你身边，一切行动都要听你的安排。」
「我是个人，不是条畜牲！」
她开始口不择言。
「既然你这么想要个对你千依百顺的孩子，你当初为什么要养我？！」
「你还不如养条狗！！」
我心痛如绞。
我把她锁在房间里，不许她出去。
收买了几个社会青年，给我好好看着宋哲，不许他再靠近心玉。
一门之隔，钱心玉在屋子里嚎啕大哭，痛诉我对她的不公。
我的父母早亡，和丈夫结婚三年，他就患癌去世。
在这世上，我无亲无故。
我实在太想有个孩子了。
把我失去的童年时光，我充满遗憾的青葱岁月，统统在另一个孩子身上实现。
她陪伴我，我照顾她。
失去亲人，我就为自己再寻找亲人。
我拖到了三十二岁，在福利院看到那孩子的第一眼，我就认定了她。
她只有三岁，怯生生的眼神像是小鹿。
我为她取名心玉。
心上的美玉。
别的孩子从妈妈的肚子里出生，而你，诞生在妈妈的心田。
可就是这个我自以为诞生在我心间的孩子，她啃食着我的血肉，享受着我的供给，却在长大成人后，撕开我的身体，折辱我的灵魂，她让我自以为是的母爱，变成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6.
往后的好几天，钱心玉夜不归宿。
为了和宋哲厮混，她满嘴跑火车。
今天去写作业，明天老师留堂，后天要给同学过生日。
我不置可否，随她去哪。
今天衬衣上沾了一层石板灰，明天裙子上勾了草叶，后天又是一股隐隐的异味。
她的手机里尽是甜言蜜语。
「这下你总该相信我，不会因为考上北大就抛弃你了吧。」
「我可是把什么都给你了呢。（害羞表情）」
宋哲：「你要是敢甩了我，我就把照片贴满训练营，让那些好学生们都知道你私底下有多骚。（戴墨镜抽烟表情）」
「讨厌。」
7.
钱心玉没有拿回来钱，她说不能让我失望，还是要去参加训练营。
只是在出发前，她犹豫再三地向我开口。
「妈妈，我们班里有个同学，他爸妈都去世了，现在又左腿骨折，他一个人在医院没人照顾，特别可怜……」
我低头刷短视频，眼皮子都不想抬一下，「所以呢？」
钱心玉突然蹲下身，趴在我膝盖上。
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瞅着我，娇声道：「妈妈，能不能辛苦你去照顾照顾他？我是班干部，应该带头帮助班里遇到困难的同学。」
她一凑近，我觉得全身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我往后撤了撤身子，皮笑肉不笑地开口：「那你应该以身作则啊，好名声给了你，苦差事儿给了妈妈，你也好意思？」
钱心玉不为所动，像是把前两天的龃龉忘了个精光，扭头在我膝盖上蹭蹭，「妈妈，我知道你在说气话。」
「我只有发奋学习，才能报答你的养育之恩。」
「你就是我的亲妈妈。」
我真想一脚把她踹墙上。
但是我忍住了，我甚至摸了摸她的头发。
「我答应你，会去好好照顾你这个“同学”的。」
「保证让他的腿完好如初。」
钱心玉撒娇：「谢谢妈妈，我就知道这世上你对我最好了。」
「哦，是吗？」
我垂下眼，把一切情绪收在眼底。
「我保证，把他照顾的妥、妥、帖、帖。」
8.
眼前沉睡的男孩儿面容俊秀，气质出众。
任谁也想不到，上辈子他目露凶光地让我把女儿交给他，否则就要扒掉我的皮。
我抄起病床前挂着的病历夹，一把拍上他打着石膏，高高吊起的左腿。
「哎呦卧槽!」宋哲痛叫一声醒来。
看见床边陌生的我，他惊疑不定：「大妈，你谁啊？」
我扯起个笑容，「我是钱心玉的妈妈，她托我来照顾你。」
「哦——」宋哲短暂的惊讶过后，露出意味深长的戏谑笑容。
他肯定觉得自己很有手腕，魅力无限，霸占了女儿又使唤了她妈。
没关系，来日方长。
9.
我给宋哲办了出院，承诺我会无微不至的照顾他。
宋哲起初不信，我反手给他打了五千块，慰藉他无法出门只能蜗居在家的孤独心灵。
我听见宋哲在卧室里和他的狐朋狗友打电话大肆炫耀：「你就说哥们儿牛不牛，睡了她姑娘，当妈的还上赶着送嫖资哈哈哈哈哈哈。」
「不会是想让老子双飞吧？」
我装作听不见屋子里的污言秽语，把饭桌摆好，甚至还礼貌地敲了两下门，示意饭菜已经做好了。
宋哲拄着拐一瘸一拐地晃出来，惊喜地「卧槽」一声。
饭桌上摆着炸鸡、水煮肉片、糖醋排骨，还有一碗加辣加糖的麻辣烫。
宋哲一屁股坐下，开始大快朵颐，啧啧道：「大妈，看不出来你手艺还挺好的啊。」
我微笑着：「我也不知道你们年轻人喜欢吃什么，还是心玉告诉我你的口味，你喜欢就行。」
宋哲得意地笑着，满嘴流油：「我跟你闺女可是好朋友。」
「是啊。」我在桌子上放下两瓶消炎药，「饭后记得要吃药哦，一天四片。」
宋哲不耐烦地挥手表示知道了。
我一点也不恼火，就像是一个对女儿言听计从，以至于被她的同学呼来喝去也不会发脾气的软柿子母亲。
因此我也只是温柔着喏喏说道：「心玉说了，这样好得快。」
10.
宋哲已经在家休息了两周，快活似神仙。
班主任本来就头疼这个小流氓，生怕影响其他学生学习，我索性找人开了三个月的病假条送去学校，班主任忙不迭地同意，并对我感激涕零。
我请了个小时工，正在热火朝天的干活时，宋哲从卧室里拄着拐走出来，面色不善地一屁股歪在沙发上。
我端起笑容：「宋哲，你觉得最近恢复的怎么样？要不要去上学？」
宋哲一个白眼翻过来，脱口就是一句脏话，然后说道：「屁学有什么好上的，大妈，你是伺候我伺候的不耐烦了吗？」
「你可别忘了，是你亲闺女把你指使过来的。」
「你一身中年妇女味儿，你以为我愿意天天看着你啊？草。」
小时工阿姨诧异地投过来一个眼神，可能一开始以为这个孽障是我的亲儿子，却没想到只是女儿的同学。
如果说开始几天，宋哲对我还能客气两分的话，随着相处时日的加长，他越发认定了我是块没脾气的烂泥，对钱心玉是疯狂溺爱，马首是瞻，随意别人搓圆揉扁，因此对我的态度越发的嚣张。
我装作难过地低下头，从宋哲身边走过去时，他突然用拐杖使劲儿撩了一下我的裙子。
只差三公分就要露出内裤。
这个人渣！
怒气瞬间冲头，我一个嘴巴扇过去，直接把宋哲扇了个人仰马翻。
小时工阿姨惊了一跳，不小心摔碎了烟灰缸。
清脆的响声唤回了我的冷静。
在宋哲挣扎着要扑上来的时候，我咧开嘴开始嚎哭，伸手头发搓成鸡窝：「苍天啊！我女儿好心好意的托我来照顾你，怎么照顾了这么个流氓无赖？」
「亏我女儿说，训练营里好几个小伙子追求她，她都看不进眼里！」
宋哲被我癫狂撒泼的样子镇住了。
听清楚我说的话后，又怒不可遏：「钱心玉那个贱货在外面勾三搭四了？！」
电话这时候响起来，是班主任。
班主任欣喜的样子隔着电话都能想象，「心玉妈妈，训练营的老师都说心玉很聪明，她又用功，很可能就是这次的优秀学员，到时候升学是会加分的。」
我一把鼻涕一把泪，哽着嗓子边点头边说：「好好好，这孩子出息了就能上个好大学，以后找个有钱人当阔太太。」
电话那头沉默三秒。
班主任像是反复确认了是给谁打的电话，有些结巴道：「心玉妈妈，话也不是这么说的，学习不是为了嫁人啊。」
这班主任是个有原则底线的好老师，但是现下为了我自己，我只能昧着良心继续反驳她。
「学得好不如嫁得好，她考上好大学，这就是她以后的身价本钱，什么样的高枝儿攀不上啊，也省的让那些不三不四的混混耽误她这个高材生。」
班主任被我堵的哑口无言，话不投机，直接挂掉了电话。
宋哲阴着脸一声不吭。
钱心玉的语音又打过来，我直接摁开扬声器。
她的声音甜的腻人：「妈妈，最近你还好吗？宋哲恢复的怎么样？」
宋哲这两个礼拜吃了睡睡了吃，熬夜通宵打游戏，抽烟喝酒百无禁忌，自然是好的不能再好的。
我弱弱地说：「很好啊，你要不要和宋哲同学打个招呼？」
钱心玉还是甜甜地说道：「不用了妈妈，你照顾宋哲我放心。」
训练营刚开始的几天，她还会在电话里和宋哲打得火热，但是最近，她已经鲜少提起宋哲。
好像是有人叫她，她说了声「拜拜」之后就匆匆挂掉了电话。
客厅里陷入一片死寂。
宋哲一言不发地回了房间。
不出两秒。
卧室里传来惊天动地的响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