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故事:画中人

长岳和文化 2025-02-28 20:02:49

庾长明站在书案前,手中的毛笔蘸满了浓墨。窗外月色如水,将他的影子拉得修长。他闭目凝神,脑海中浮现出一位女子的模样——她眉如远山,眼若秋水,唇角微微上扬,带着几分俏皮的笑意。

笔尖落在宣纸上的瞬间,墨色晕染开来。庾长明的笔法极快,仿佛要将脑海中那个身影尽快定格在纸上。他画得很专注,连烛火摇曳都未曾察觉,直到最后一笔落下,他才长舒一口气。

画中的女子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会从纸上走出来。她身着淡青色襦裙,腰间系着一条浅色丝带,发间簪着一支玉兰,整个人清丽脱俗。庾长明看得入神,忍不住伸手轻抚画中人的脸庞。

"该给你取个名字。"他喃喃自语,"就叫你琼枝可好?"

从那天起,庾长明每日都要对着画像说话。他给琼枝讲自己读过的书,写过的诗,画过的画。有时他会在画前摆上一盏清茶,仿佛在等什么人共饮。

一个月后的深夜,庾长明又在画前独酌。他举起酒杯,对着画像轻声道:"琼枝,今日我写了一首新诗,念给你听可好?"

"好。"

一个轻柔的声音在寂静的书房中响起。庾长明的手一抖,酒杯险些掉落。他猛地抬头,发现画中的女子竟微微侧首,嘴角含笑。

"你......"他站起身,踉跄着后退两步,"你方才说话了?"

画中的琼枝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在烛光下投下一片阴影。她的衣袖轻轻摆动,仿佛有微风拂过。庾长明揉了揉眼睛,生怕这是自己醉酒后的幻觉。

"长明,"琼枝的声音如同清泉滴落,"我听见你每日的呼唤,便来了。"

话音未落,画中的女子竟缓缓向前迈步。她的身影从平面变得立体,青色的襦裙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当她完全走出画卷时,庾长明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兰花香。

与此同时,城东郑府的后花园中,郑琼枝正倚在凉亭的栏杆上赏月。她今日总觉得心神不宁,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召唤着她。忽然,一阵眩晕袭来,她扶住栏杆,却感觉身体越来越轻。

"小姐!"丫鬟的惊呼声传来,但郑琼枝已经听不清了。她的意识逐渐模糊,最后看到的画面是满园的牡丹在月光下摇曳生姿。

当郑琼枝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站在一间陌生的书房里。面前是一位身着青衫的年轻公子,他正用震惊的眼神望着自己。郑琼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束,竟与平日大不相同。

"琼枝?"庾长明试探着唤道。

这个名字仿佛打开了某个开关,郑琼枝的记忆突然变得模糊起来。她只记得自己叫琼枝,是画中走出的女子,眼前这位公子是她日思夜想的人。

"是我。"她轻声答道,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庾长明的心跳漏了一拍。眼前的女子比画中更加生动,她的眼眸中仿佛盛满了星光,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他的心弦。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生怕这一切都是梦境。

琼枝却主动握住了他的手。她的手温暖柔软,带着真实的触感。"这些日子,我一直在听你说话。"她轻声说,"你的诗,你的画,还有你的心事,我都记在心里。"

庾长明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厉害。他从未想过,自己日思夜想的画中人竟真的出现在面前。他拉着琼枝在书案前坐下,迫不及待地想要与她分享自己的一切。

烛光下,两人相谈甚欢。琼枝对诗词歌赋颇有见解,每每都能接上庾长明的话头。她的笑声清脆悦耳,让整个书房都充满了生气。

然而此时此刻,郑府已经乱作一团。郑琼枝昏迷不醒,郑母急得团团转。请来的大夫都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说小姐脉象平稳,却始终无法醒来。

"夫人,"管家匆匆跑来,"听说城外有位高僧云游至此,或许可以请他来为小姐看看。"

郑母连忙吩咐备轿,亲自去请那位高僧。而此时的庾长明,正与琼枝在书房中对弈。琼枝的棋艺高超,让庾长明连连赞叹。

"你怎会如此精通棋艺?"庾长明落下一子,好奇地问道。

琼枝执棋的手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迷茫:"我......我也不知,仿佛这些技艺与生俱来。"

就在这时,书房外传来一阵喧哗声。庾长明起身查看,只见一位衣着华贵的中年妇人带着一位高僧闯了进来。

"琼枝!"妇人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棋局前的女子,惊呼出声。

琼枝茫然地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妇人,却怎么也想不起她是谁。庾长明连忙上前解释:"这位夫人,不知......"

"我女儿怎么会在这里?"郑母又惊又怒,"她明明在家中昏迷不醒,为何......"

高僧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这位女施主魂魄离体,误入此地。若不及早归位,只怕......"

庾长明如遭雷击,他转头看向琼枝,发现她的身影竟开始变得透明。琼枝也察觉到了异样,她惊慌地抓住庾长明的手:"长明,我这是怎么了?"

"施主,"高僧对庾长明说,"这位女施主的魂魄被你的执念所困,需得你亲自送她回去。"

庾长明心如刀绞,但他知道必须这么做。他紧紧握住琼枝的手:"我送你回家。"

庾长明跟随郑母来到郑府,一路上紧紧握着琼枝的手。她的身影越来越淡,仿佛随时会消散在空气中。高僧在前引路,手中持着一串佛珠,口中念念有词。

郑琼枝的闺房中,她的肉身静静地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如纸。庾长明看到床上的人,不由得愣住了——那容貌,那神态,分明就是他的琼枝。

"现在,"高僧转身对庾长明说,"你需要将她的魂魄引回肉身。记住,这个过程必须全神贯注,稍有差池,她的魂魄就可能永远迷失。"

庾长明深吸一口气,走到床前。他松开琼枝的手,轻声道:"回去吧,回到你该去的地方。"

琼枝眼中含泪:"可是我舍不得你。"

"我也舍不得你,"庾长明的声音有些哽咽,"但这是你该有的生活。我会等你醒来,到时候......"

他的话还没说完,高僧已经开始诵经。琼枝的身影渐渐化作点点荧光,飘向床上的躯体。庾长明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被撕裂一般,但他知道这是唯一的选择。

当最后一点荧光没入郑琼枝的眉心,床上的女子睫毛轻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琼枝!"郑母扑到床前,紧紧抱住女儿。

郑琼枝茫然地看着四周,目光最后落在庾长明身上。她的眼神从迷茫转为清明,仿佛想起了什么。

"长明......"她轻声唤道。

庾长明的心猛地一跳。他没想到郑琼枝醒来后还记得他,还记得那段奇异的经历。

郑母惊讶地看着女儿:"琼枝,你认识这位公子?"

郑琼枝坐起身,将事情的经过娓娓道来。她说到自己在花园中突然昏迷,魂魄离体,误入庾长明的书房。说到两人相谈甚欢,情愫暗生。说到庾长明为了救她,忍痛送她回来。

郑母听完,神色复杂地看着庾长明:"原来如此。多谢公子相救之恩。"

庾长明连忙摆手:"夫人言重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郑琼枝却拉住母亲的手:"娘,我想......我想嫁给长明。"

郑母大吃一惊:"这......这怎么行?你们才相识......"

"不,"郑琼枝坚定地说,"在画中的那些日子,我已经了解了他的为人。他善良、正直、才华横溢,正是我心中理想的夫君。"

庾长明没想到郑琼枝会如此直白地表露心意,一时间又惊又喜。但他知道,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

"夫人,"他恭敬地说,"我知道这件事来得突然。不如这样,您先考察我一段时间,若觉得我配得上琼枝,再作决定不迟。"

郑母看着眼前这个彬彬有礼的年轻人,又看了看女儿坚定的眼神,终于点了点头:"也好。不过在这之前,你得先告诉我,那幅画是怎么回事?"

庾长明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道来。当说到他每日对着画像倾诉心声时,郑琼枝的脸微微泛红。

"原来如此,"郑母若有所思,"看来这一切都是天意。"

从那天起,庾长明经常来郑府拜访。他有时与郑琼枝对弈,有时一起赏花,有时只是静静地坐着,各自读书。郑母在一旁观察,发现这个年轻人确实品性纯良,才华横溢。

一个月后,郑母终于松口,同意了这门亲事。

婚礼当天,庾长明将那幅画带到了郑府。郑琼枝看到画中的自己,不由得惊叹:"原来在你眼中,我是这样的。"

庾长明笑道:"不,你比画中更美。"

洞房花烛夜,两人相视而笑。郑琼枝忽然问道:"长明,你说我们的相遇,是不是命中注定?"

庾长明握住她的手:"不管是不是命中注定,我都感谢上苍让我遇见你。"

从此以后,两人琴瑟和鸣,相敬如宾。庾长明的画技越发精湛,而郑琼枝则成了他最忠实的欣赏者。每当庾长明作画时,郑琼枝都会在一旁研墨,两人相视一笑,仿佛又回到了最初在书房中的时光。

那幅神奇的画作被郑母收藏在密室中,成为了一段传奇的见证。而庾长明和郑琼枝的故事,也在民间广为流传,成为了一段佳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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