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依稀记得那个雨夜，婆婆倒在水泥地上时，身边散落的菜篮子里滚出几个已经青紫的茄子。她前一秒还用沾满泥土的手指着我，嘴里喊着“都是你这个扫把星”。那时我捂着火辣辣的左脸，望着她倒下的身影，却不敢上前。2023年的深秋，杭城的雨水拍打着老旧小区的路灯，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1我和老公结婚三年，婆婆一直和我们住在一起。起初她还能维持表面的和气，渐渐地， 每天早上我煮的粥要么太稀要么太干，晾的衣服永远不够整齐，擦的地面总能找出褶皱的倒影 。我开始习惯性地弓着背，像是随时准备承接她的责难。
那天早上，我煮了一锅南瓜粥。锅里飘着零星的南瓜块，金黄的汤汁散发着淡淡的甜香。婆婆却说这样会把老公的胃口都养刁了，她年轻时天不亮就要下地干活，从来不讲究这些。
“你看看你，现在的年轻人，就知道精致，能当饭吃吗？”婆婆拿起勺子，在粥里搅动着，溅出几滴在白色的餐桌布上。那块污渍像是在嘲笑我的无能。
老公坐在一旁，低着头扒拉着碗里的粥，喉结滚动了几下，却什么也没说。窗外飘进来桂花的香气，掺杂着楼下LA圾桶传来的腐臭味。
2事情发生在那个周四的傍晚。我刚从公司回来，手里还提着给老公买的他最爱吃的糯米鸭。电梯停在七楼，叮的一声打开门，我听见家里传来摔碗的声音。
推开门，婆婆正抹着眼泪，指着茶几上的手机。那是老公的备用机，屏幕还亮着，显示着一条微信消息：“老婆，今晚可能加班，你早点休息。”可老公刚刚在家庭群里说今晚要陪客户。
“你看看，你看看！”婆婆的手指颤抖着，“你把我儿子教成什么样了？现在学会骗人了！”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解释。塑料袋里的糯米鸭还冒着热气，混合着客厅里淡淡的茉莉花香。那是上周婆婆刚换的新香薰。
3接下来的事情像是被按了快进键。婆婆的手掌重重落在我的脸上，火辣的疼痛让我踉跄着后退。我看见她眼中的怒火，那是比掌心更灼人的温度。
老公推开房门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一幕。他站在门口，西装领带一丝不苟，手里拎着塑料袋。 有那么一瞬间，我在他眼里看到了犹豫，但最终他选择转身离开。传来钥匙落地的声音，像是我心底最后一根支柱的倒塌。
那晚老公没回家，电话打不通，信息发出去石沉大海。第二天他回来时，身上带着浓重的酒气，把自己反锁在书房里。我听见他在里面翻找什么，偶尔传来啜泣声。
4第三天的雨特别大。婆婆执意要去菜市场，说楼下卖的茄子不新鲜。我想拦她，但在她寒冷的眼神下，所有的话都成了无力的蚊呐。
晚上八点，警察打来电话。说是在小区后门的台阶上发现了婆婆，医生说是心脏病突发。 老公冲进急诊室时，呼吸机的曲线已经变成了一条直线，像是嘲讽着这个家庭最后的生命迹象。
“是你！都是因为你！”老公红着眼睛，死死掐住我的肩膀。他的指甲陷入我的皮肉，但这疼痛比不上他眼中的恨意。“如果不是你，我妈怎么会这样？”
抢救室的白炽灯惨白刺眼，照得所有人的脸都没有血色。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和刚泡好的速溶咖啡味道混在一起，刺激着我的鼻腔。
5日子像是被按了暂停键，老公开始酗酒。每天晚上抱着酒瓶坐在婆婆的房间，盯着她最后一次叠好的被子发呆。我试图跟他交谈，却总是被各种借口推开。
直到那天，我在收拾婆婆遗物时，发现了一个藏在衣柜深处的红色布包。里面是一沓发黄的化验单，最新的一张日期是在三个月前。原来婆婆早就知道自己的心脏问题，却一直瞒着所有人。
化验单的背面，是婆婆潦草的笔记：“对不起，我太害怕失去儿子。那个女人，其实不错，是我太偏执……”字迹到这里就断了，像是她内心的挣扎永远停在了这一刻。
老公看到这些时，终于崩溃大哭。他蜷缩在婆婆的床上，像个迷路的孩子。我轻轻抱住他，感受着他身体的颤抖。床头柜上的老式闹钟滴答作响，外面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桂花香。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 在这场没有赢家的战役中，我们都是受害者，也都是加害者 。原来爱，有时候就是这样复杂，带着伤痕，却始终无法割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