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窗静待春(散文)

才良三农乡土 2025-03-08 20:36:57

清晨推窗时,檐角的冰棱正滴落第一滴春意。昨夜压断枯枝的积雪簌簌坠落,惊醒了蜷在墙根的冬青。我站在雕花木格前呵出白雾,看那些冰棱悬垂如剔透的琥珀,忽然觉得命运原也是这般悬而未决的晶莹。

往岁总爱在腊月里数算日子,像摆弄佛珠般摩挲着台历。直到某个结霜的黎明,看见母亲在庭院扫雪,竹帚划过青砖的沙沙声里,她鬓角的白竟比新雪更醒目。"总归要化的",她直起腰笑指那株枯梅。果然午后暖阳斜照时,满枝冰甲渐次消融,露出底下深褐的芽苞,仿佛谁在素笺上点染的墨痕。

而今我常倚着西厢房的暖阁读书,任窗纱外北风摇动枯枝。那些细瘦的枝条在宣纸窗格上摇晃,倒像是笔尖蘸着浓墨在写狂草。有时看得痴了,便想起祖父临终前握着我的手,掌心纹路里还沾着未洗净的松烟墨香:"莫要学古人画地为牢,你看那冰,愈是凿它愈是坚硬,等春气到了自然就酥了。"

檐下的冰棱果真一日短过一日。前日扫去阶前碎玉时,指尖触到青砖缝隙里绒绒的绿意,原是去年深秋飘落的凤仙花籽。它们沉睡在冻土之下,竟悄悄攒着暖意破茧。此刻腊梅正在南墙根吐蕊,细碎的金箔缀满枝桠,幽香乘着穿堂风潜入砚池,在未干的墨迹里洇出涟漪。

案头的红泥炉咕嘟咕嘟煮着陈年普洱,白瓷盏中茶烟袅袅。忽有鸟雀掠过琉璃瓦,振翅声惊落了梅梢的残雪。我望着那些扑簌簌坠落的晶莹,终于明白为何祖母总说"春在溪头荠菜花"。原来天地自有时序,就像墨汁总要顺着笔锋游走,我们不过是雪地上觅食的麻雀,且啄食当下这一粒秕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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