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影子的少年”，为什么看不见自己的影子，怎样才能看见自己的影子，看见影子又意味着什么？带着这些疑问，羊城晚报记者近日专访家庭悬疑剧《看不见影子的少年》导演周全，他的理解是：“小七在贼窝这种黑暗的地方长大，他渴望获得社会认可的身份，成为一个普通人，这样就可以站在阳光下看到自己的影子，而看见影子，就是找到了自己的身份。”
周全口中的小七（荣梓杉饰）在剧中是一名失孤少年，一次偶然被抓，他被误认为是金满福（成泰燊饰）的儿子边杰，由此卷入一宗少年失踪谜案。在小七与边杰的姐姐金燕（陈雨锶饰）、妈妈边美珍（郭柯宇饰），失孤警察王士涂（张颂文饰）等人的羁绊中，类型多样的家庭关系、似亲非亲的复杂情感、善恶难辨的人性幽微……牵引着观众走进“失孤家庭”的世界。
《看不见影子的少年》正在爱奇艺热播，周全的创作理念是，前置情节信息，着力刻画人物关系及情感表达，打造一部温暖的罪案推理剧。这也是周全时隔七年再度与张颂文、荣梓杉合作，相比于2016年拍摄《西小河的夏天》的合作，周全感受到了张颂文身上“强烈的不变”和荣梓杉身上“强烈的变化”。
以多种家庭样本，诠释亲情的独特与共性
羊城晚报：为什么选择聚焦“失孤家庭”？
周全：在我进入创作班底前，已经有一个比较完整的全稿剧本了，故事、人物关系和议题都非常吸引我。我的工作主要是深化每个人物的成长脉络，希望通过更深刻的人物关系聚焦“打拐”议题。我尝试把情节层面的信息提前释放，让出更多时间和空间给观众去感受人物的情感表达，最终让案情推进和人物情感的比例维持在五五分左右。
羊城晚报：拍摄过程中怎么强化情感的输出？
周全：依照强化情感表达的创作思路，导演作为连接剧本和演员两个创作端口之间的桥梁，我希望把两端的想法有机融合。因为并不是剧本怎么写，演员就一定得怎么演，所以最终呈现出来的戏融入了演员们的很多想法，他们的情感也得到了更多释放。
羊城晚报：剧集想表达一种什么样的亲情？
周全：剧中的三个失踪少年，背后是三个家庭，不同的家庭样本呈现出迥异的家庭关系和不同的亲情表达。金满福和边美珍带着各自的孩子重组家庭，杜一由单亲父亲带大，王帅则与妹妹和妈妈相依为命。
边美珍失去亲人后，小七给予她亲人般的抚慰时，她会呈现出什么状态；不同于柔弱女性边美珍，男性刑警王士涂看到小七想起自己的孩子豆豆时，他的情感表达又是不同的。剧集想探索的就是呈现这些不同的家庭关系，会流露出哪些不同的亲情。
羊城晚报：这些不同的亲情里的共性是什么？
周全：共性是相互给予、相互依靠，在给予对方爱的时候，自己也在收获爱。
以悬疑故事，让观众更自然地思考沉重议题
羊城晚报：为什么用悬疑的形式聚焦“打拐”议题？
周全：“失孤”“打拐”这些议题比较残酷，离大多数普通人的生活比较远。如果直接讲这个议题以及背后的亲情，会显得过于沉重，需要观众有极强的心理承受能力才看得下去，所以我们把悬疑当作手段，将这些议题包裹在悬疑故事里，让观众先看到一个好看的故事，再去慢慢体会故事背后的情感，这样可以更加自然地提醒大家不要忽略社会当中还有“失孤家庭”的存在。
羊城晚报：怎么平衡悬疑感和可看性？
周全：这是创作中最大的难点，因为众口难调。比如第一天播完前四集，有人觉得节奏快，有人觉得节奏慢。我们拍这些人，表达这些情感，最终都是想与观众互动交流，案件和情感的平衡需要不断尝试和探索，没有标准答案。
看见影子，就是找到了自己的身份
羊城晚报：小七是“看不见影子的少年”，怎么理解这个角色？
周全：小七从小在贼窝长大，并不是我们日常认知的“普通人”，一个正常的身份对他来说非常奢侈。因此，从贼窝逃出后，他渴望成为一个“普通人”，能站在阳光下看到自己的影子。影子是小七的身份在视觉上的隐喻，看见影子，就是找到了自己的身份。
羊城晚报：在儿子豆豆走丢后，王士涂从未停止寻找他，与小七相处时也会想起豆豆。
周全：小七与豆豆年龄相仿，给了王士涂重新做父亲的机会。因此，从王士涂的角度来看，他看到小七会想起豆豆，是一种本能的条件反射，也是人之常情，每个人在生活中缺失的东西，在情绪上会更加敏感和脆弱。
羊城晚报：这些角色的塑造如何更好地表达亲情？
周全：在创作的时候，我们并没有为了表达某种特定的亲情主题而倒推表演的过程，因为这样会有说教的风险，也会让主题与人物情感的融合变得生硬。我们更愿意回到人物本身去思考与抒发。
血缘是人与人搭建情感关系的天然基础，但对于小七和王士涂这组人物关系来说，可以从对立走向理解，从而产生强烈的情感共振，有没有血缘关系在真正建立了情感羁绊之后已经显得没那么重要了。因此不管是友情、亲情，还是爱情，最终依靠的还是双方的情感共鸣。
荣梓杉的少年视角非常难得
羊城晚报：为什么选择张颂文和荣梓杉演这部剧？
周全：从角色适配度等方面考虑，最后认为张颂文和荣梓杉最契合王士涂和小七/边杰的角色特质。他们在《西小河的夏天》和《隐秘的角落》已合作过两次，有足够的默契。我们三人都很了解各自的创作方式，也都非常信任彼此，在这样的基础上，就敢于去做更多的尝试。
羊城晚报：这部剧与《西小河的夏天》的拍摄时间相差七年，此番再度合作，张颂文和荣梓杉在表演上有什么变化？
周全：梓杉的成长是显性的。2016年他才10岁，虽然当时已经拍过贾樟柯导演的《山河故人》，有不少剧组经验，但毕竟还是个小孩，每一场戏都需要给他非常具体细致的指令。这七年间，梓杉与很多名导合作过，对于表演的理解，不像以前那么懵懂，加上极强的表演天赋，已经可以向导演举一反三地提供很多解决方案了。
这次拍戏非常难得的是，他从18岁少年的视角思考问题，非常贴近角色，我们的主创团队都三十多岁了，看到的东西跟他不一样。在很多戏的拍摄前，我都会问他，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他就会滔滔不绝地输出最真实有机的想法。所以，在梓杉身上感受到的是强烈的变化。
在颂文老师身上，感受到的则是强烈的不变。他的创作状态跟七年前一样，依然对表演保持着极大的热情和激情。他依旧是那位不吝啬贡献灵感、帮助指导年轻演员，帮助导演梳理角色的表演家。表演和叙事没有对错，只是创作方向上的不同选择，我们通常会把各自的想法都拍摄下来，把更多可能性留到剪辑，去做第三度创作。
文|记者詹锡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