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忘记我们,所有人的灵魂都被烙上了伤痕。”
这是38岁的曼苏尔·阿达伊菲出狱后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14年前,曼苏尔·阿达伊菲被美国诬陷为恐怖分子,关进了关塔那摩监狱。在那里,曼苏尔·阿达伊菲第一次看见了‘人间炼狱’。
年华正好 蒙冤入狱
曼苏尔·阿达伊菲出生于也门的一个部族,那里的经济发展非常缓慢,缺水缺电是每天都会经历的日常。
部落里的人保留着原始社会的习惯,每天为温饱发愁,但读书令阿达伊菲拥有了现代的思想,他渴望看到这个世界真实的样子。
为了能够走出族群,阿达伊菲刻苦读书,高中毕业后他开始一边打工谋生,一边努力学习,终于得到了来自海湾国家的推荐信。
收到推荐信的阿达伊菲激动不已,他觉得自己终于能够有机会离开贫穷的家乡,尽情研究自己所爱的学术,甚至还可以找个女朋友,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
但他没想到的是,这一切都停留在了19岁。
2002年,阿达伊菲在阿富汗进行学术研究时,突然遭到了当地军阀的绑架。那些军阀将他交给了美国中央情报局,中情局的特工又将他关押进了囚营里。
后来阿达伊菲才知道,有人举报他是“基地组织的指挥官”。
自“9•11”事件发生后,美国对中东国家产生了强烈的敌意,认为造成911事件的凶手就藏在中东国家,很可能是‘基地组织’成员。
当阿达伊菲被认定是“基地组织指挥官”的嫌疑人时,他的命运就注定要被颠覆。
在阿富汗的拘留营呆了一段时间后,阿达伊菲被转移到了美国的关塔那摩监狱,开始了长达十四年的牢狱生涯。
在前往关塔那摩监狱的路上,阿达伊菲就已经遭受了许多虐待:美国军队用铁链将阿达伊菲锁在地上,使他不能以舒适的姿势站起来或坐起来,而是像一条狗那样卷成一团。
接着美军又蒙上阿达伊菲的眼睛,堵住他的嘴,给他戴上头套,对他进行殴打。
殴打持续了整整几十个小时,美国人边听音乐边实施暴力,仿佛这是一件十分享受的事情,而阿达伊菲却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受到这种待遇,他所能感觉到的,只有痛苦与黑暗。
这时的阿达伊菲已经有了自杀的念头,而等他到达关塔那摩监狱后,才知道更可怕的事情尚未到来。
关塔那摩监狱里关押的是来自世界各地的恐怖分子,阿达伊菲被关在监狱里,就像是一只被关在狼群里的兔子,不仅要遭受美军的折磨,还会被其他囚犯殴打。
根据阿达伊菲的说法,关塔那摩监狱就是一座活体实验室,在关塔那摩监狱里,美军可以肆无忌惮的使用任何不被国际允许的酷刑。
除了整日的殴打,阿达伊菲还被剥光衣服侵犯过,美军甚至不允许他睡觉,会将各种新发明的酷刑在他身上进行试验。
这样熬了几年,阿达伊菲成了监狱里的前辈。根据他对囚犯们的了解,这里面只有一小部分囚犯是真正的恐怖分子,大部分囚犯都像他一样,是被人恶意举报后抓进来的。
当年,美军为了尽快找到9.11事件的恐怖分子,在阿富汗当地发出了悬赏:只要有人举报恐怖分子的存在,就可以得到3000-20000美元的奖励,具体视恐怖分子的地位而定。
阿达伊菲就这样被阿富汗军阀举报为“基地组织指挥官”,而那些军阀也在阿达伊菲被抓后拿到了上万美元的奖励。
不仅如此,监狱里还有很多囚犯都是农民,只不过是跟其他农民竞争起了冲突就遭到举报,被美军当做恐怖分子抓了起来。
阿达伊菲曾试图向监狱里的长官说明情况,但美军根本不在乎这些,他们的职责是防止囚犯逃脱,不是追求正义。
无论阿达伊菲如何努力,他都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在日复一日地虐待和殴打中,他逐渐失去了希望,年复一年地等待着死亡。
2016年,被关押了十四年的阿达伊菲终于得到释放,他被美国遣送去了塞尔维亚,但没有得到任何补偿。
虐待+暴力 21世纪集中营
关塔那摩监狱的历史可以追溯到19世纪末。
1898年,古巴由"西班牙殖民地"转变为"美国保护国",随后美国在古巴的关塔那摩湾设立了"关塔纳摩"军事基地。
20世纪初,在美国的施压下,古巴总统授予美国一张永久租约,将关塔那摩湾这一片土地永久租给美国。
后来,美国为了防止古巴对美国造成军事威胁,全面完善了关塔那摩军事基地的后勤设施,水电完全可以自给自足,还在基地周围布置了几十公里的地雷带,使之成为了世界上最恐怖的雷区。
911事件发生后,美国总统小布什发动了反恐主义战争,关塔那摩湾就变成了俘虏最好的去处。
2002年,关塔那摩监狱开始投入使用,由于关塔那摩湾的主权归属于古巴,而不是美国,因此在关塔那摩监狱里的犯人无法享有美国宪法赋予的权利。
因此,美军可以对关塔那摩监狱里的犯人进行任意侵犯而不受处罚。
根据阿达伊菲所说,关塔那摩监狱运营不久后,时任总统小布什就下令进行“强化审讯技术”。
所谓“强化审讯技术”,实际上就是使用各种酷刑折磨囚犯,逼迫他们说出美军想要的情报。
但酷刑虐囚在21世纪是不被国际社会接受的行为,小布什便起了“强化审讯技术”这个名字,普通人听后只会觉得是一种特殊的审讯技巧,而非折磨囚犯。
2004年,关塔那摩监狱释放了3个英国籍的囚犯,他们出狱后写了几百页的信件,诉说在关塔那摩遭到的酷刑,包括殴打拷问,性侵犯,以及注射毒物等等。
这些举报引起了其他被释放囚犯们的响应,他们纷纷发声,公开了自己的遭遇。
一位来自中东的前囚犯穆阿扎姆·贝格实名举报,自己在关塔那摩关押的三年时间里,亲眼看到两个囚犯被持续殴打,直至不成人形。
穆阿扎姆·贝格说:“我觉得那两个人一定被打死了,人类是无法以那种模样活下来的。”
这些指控让国际社会开始关注关塔那摩监狱,但美国却利用它在国际社会的地位轻松压下了所有质疑。
直到2014年,一份中情局虐囚报告出现在公众视野里。
虐囚报告 令人作呕
这份报告由中央情报局员工所写,详细记录了监狱里所实施过的‘强化审讯技术’。
小布什看后,评价这份报告是“令人作呕的”。
报告内容显示,强化审讯技术的第一步是掌掴,每一个刚进入关塔那摩监狱的囚犯都要遭受掌掴和殴打。
美军会对囚犯们的面部和腹部进行猛烈攻击,然后抓着他们的头撞墙,以此起到一个震慑的作用。
接着就是剥夺睡眠,犯人会被迫做出不能入睡的动作,例如把犯人的手挂在天花板上,持续一星期。
最臭名昭著的是水刑,犯人们头朝下被放在一块斜板上,再用一块布盖在犯人脸上,把水浇到上面。
这种水刑能让犯人体会到被淹死的滋味,普通人连半分钟都坚持不住,而关塔那摩监狱里的罪犯,每天都要遭受五次水刑,最高纪录达一百八十三次。
水刑会导致囚犯呕吐,而为了让审讯者有干净的环境,美军会对囚犯进行灌肠进食的。
人体的直肠具有吸收养分的作用,因此美军不会让犯人进食,而是用灌肠的方式将营养物质和水分灌入体内,此举可以让犯人在没有食物的情况下存活下来,同时还可以降低在水刑中呕吐的次数。
另外还有模拟处决,是利用各种方式让囚犯误以为自己即将被杀的刑罚。
阿卜德·拉希姆·纳希里在关塔那摩接受过这种审讯,他两只眼睛被蒙住,两只吊在头顶,被迫站立四个小时。
在这四个小时里,他的头边放着一台启动的电钻,这令他时刻提心吊胆,不知自己的脑袋究竟何时会被打穿。
阿布·祖巴耶达赫则被关进了一个棺材里整整11天,美军希望此举能够令他明白活埋的感觉。后来美军从监狱医生那里得知阿布·祖巴耶达赫害怕虫子,于是他们又在棺材里放了一大堆虫子。
最后,报告中还写道,每次开始审讯时他们都会给囚犯一个尿布。
囚犯穿好后审讯才会开始,有的时候审讯几分钟就可以结束,有的则长达一周,但无论时间长短,排泄物都由那一张尿布来解决。
备受争议 却无法关闭
小布什看完虐囚报告后表现得十分震惊,他说这些内容“令人作呕”,但真正令人作呕的是,他在得知这些情况后仍未下令禁止。
后来小布什接受采访时声称,中情局和美军为了保护国家的安全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而酷刑逼供只是为了保护了无辜的人免于死亡,诋毁这些贡献是没良心、大错特错的。
一直到小布什离任前,他都坚持使用这种酷刑,而奥巴马上台后则改变了做法。
2008年,奥巴马当选总统后,他马上签署了一项行政法令,要求在一年之内关闭关塔那摩监狱,但是这项法令遭到了国会和美国人民的强烈反对。
八年后特朗普上台,他否决了奥巴马的行政命令,让关塔那摩照常运转,并在全球范围内继续逮捕恐怖份子。
2021年2月12日,现任美国总统拜登表示,希望在自己的任期内关闭关塔那摩监狱,4月上旬有报道称,关塔那摩7号营的囚犯已全部被转移。
关塔那摩监狱内部有七个编号营,其中七号营关押的囚犯是罪行最严重、最难缠的,外界普遍把关闭七号营的消息解读为关塔那摩监狱关闭的前兆,但事实上,七号营的囚犯并未转移到美国其他地方,而是转移到了五号营,五号营在此之前已经闲置了很长一段时间。
也就是说,七号营的关闭只不过代表着其中的囚犯们换了牢房坐监,除此之外没有什么改变,拜登任内究竟能否关闭关塔那摩监狱,仍是个未知数。
错过的青春 找不到答案
2017年,纽约市立约翰杰刑事司法学院办了一场艺术展,其中有四十余件画作是来自关塔那摩监狱。
这些画由关塔那摩监狱里的囚犯所作,大部分画作都与海有关。
在关塔那摩监狱,大海和囚犯之间的距离不过数百米,但是在这数百米内,却有着无数的围墙、篷布和美军。囚犯们对一望无际的海洋充满了向往,这是他们黑暗时光里唯一的亮光。
一开始,犯人们可以趴在地面上,透过帆布下面的空隙向外张望,但这很快就被看守人员发现,然后毫不留情的将空隙全部封住。
后来囚犯们又发现,部分牢房的位置比较特殊,在这些牢房里,只要站得高一点就可以通过窗户看到远处的大海。
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犯人们不断地向那些特别的囚室靠拢,而这也引起了看守人员的警觉,每当犯人用这种方法看向大海的时候,就会遭到严厉的惩罚。
这样的惩罚无法阻止囚犯们渴望大海的心,他们开始两人一组行动,一个人看海的时候,另一个人在牢房外面放风。
最后,看守人员把这种情况上报,美军对特定地点的围墙进行了加高,那些位置特殊的牢房窗户被这些围墙堵了个严严实实,再也看不到大海了。
阿达伊菲说,大海意味着没有人可以掌控的自由,这是每个囚犯都渴望的东西。
但真正得到自由后,阿达伊菲才意识到,关塔那摩对他的影响是不可抹去的。
出狱后的阿达伊菲被遣送到塞尔维亚,但可笑的是他仍然被限制在这个国家,不能离开一步,并且,阿达伊菲也无法过上普通人的生活。
他的身份被当地人所歧视,许多人见了他直接叫他恐怖分子,有些人害怕跟他交朋友,一小部分愿意跟他交朋友的人,却在不久之后受到了审问。
阿达伊菲无法找到一份普通工作,没有医保,没有驾照,他在网上认识了心仪的女性,可是在申请出国旅行的时候遭到了拒绝,恋情也不了了之。
理论上,关塔那摩监狱会把无辜者移送回本国,可实际操作中并非如此,囚犯们自己无法选择移送国家,移送之后在当地也受到诸多限制,根本只是换了个更大的牢房而已。
“如果我是个美国男孩,现在的我会过着怎样幸福的生活?”
阿达伊菲无数次思考过这个问题,他不明白,为什么美国人可以无忧无虑的生活,而他就只能在关塔那摩监狱里度日呢?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