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国周期里的德国人|新五文弄墨

有马体育 2021-06-30 09:45:01

“五文弄墨”是中国体育传媒史上一现象级爆款IP,发起人为有马体育创始人龚晓跃。欧洲杯期间,“新五文弄墨”来了。我们将延续问才华不问名气,看颜值不看市值,要真诚不要假正经的思路,组成新五文弄墨。一起感动,一起欢乐,一起思索。一起很重要。本文作者:小君来德求学三年,主修社会学、辅修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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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格兰自从1966年在温布利球场战胜德国之后,再也没能在世界杯或欧洲杯赛场的淘汰赛上赢过德国。为此,英格兰人难免有些灰溜溜的感觉。这件事德国人不知道做成了多少个段子,德国汉莎航空就曾在自家广告里调侃了英格兰一把。这则名为“人人都是汉莎迷”的广告讲述了一个因预定航班取消,被迫改乘汉莎航空的英格兰球迷的伤心事。

他在飞机上做了个噩梦,梦到飞机上都是德国元素。德国人在机舱里欢快地演奏民乐,玩足球,早餐是德国香肠和酸菜。空姐不会英语,更糟心的是电视上播放的是1990年英格兰与德国点球大战失利的画面。后座的德国小男孩得意地冲他比划四根手指,意思是德国赢了四次世界杯,是英格兰四倍之多。转眼他从梦中醒来,空姐递来一杯啤酒,当他庆幸这只是一场梦的时候,转头看到后座的男孩依旧对他比划着四根手指。

但现在,广告里的英格兰球迷可以狂欢了。1966年之后,他们再次在温布利球场击败了德国队,踩着这辆生锈的战车晋级8强。斯特林和凯恩联手为人们解释什么是快乐足球的真谛,那就是帮助英格兰人重新找回战胜德国人的快乐。自二战结束之后,自1966之后,他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快乐了。

英格兰足球名宿莱因克尔就曾不失幽默地自黑家门:“足球不过是一场简单的游戏,22个人追着球跑90分钟,最后赢球的总是德国。”但英格兰球迷则是不甘示弱,在克罗地亚和苏格兰对战之前,他们又唱起那首二战时期的童谣《十架德国轰炸机》。这首歌谣改编自英国童谣《十个绿瓶子》,如今成了英德足球赛上英格兰球迷的必唱歌曲。歌词大意是十架德军战机来到英国领空,被英军逐一击落。这支曲子有极端民族主义色彩,所以被英格兰足球总会明令禁止。

赛前,这场英德8强争夺战被德媒称为经典之战。德国电视一台的老牌体育电视节目Sportschau赛前还专门为此做了一个短喜剧,戏谑地将这次英德之战比作曾经的恋人久别重逢,爱不再,相互的嫌弃倒不少。事实和剧情也相差不多,经过75分钟的犹豫试探耳鬓厮磨之后,英格兰突然热情似火,将德国情人烧成了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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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届欧洲杯因疫情推迟了一年。六月初,欧洲各地已基本解除疫情封锁限制,人们的生活渐渐回到往日的轨道上。但在英国境内,Delta变异病毒肆虐,疫情仍不容乐观。因为入境英国需要隔离,绝大部分德国球迷无法前往伦敦的温布利球场观战。德国足协预计大概只有2000名左右的德国球迷到场,这些人基本是生活在英国的德国人。

在德国经历新冠疫情的感受和国内很不一样。一开始,民众在对疫情未知的情况下感到恐慌,会囤积食物和生活用品,一度造成一些地方的卫生纸、面粉和消毒液短缺。但随着政府不断地向民众普及相关知识,人们开始慢慢习惯理智对待疫情。

很长一段时间内,德国境内每日新增感染人数都在几千例以上甚至破万,政府也会根据现实情况出台一些限制令。而要说服德国人,科学依据很重要。在疫情期间,相对于政客们的说词,人们更信赖羅伯特·科赫研究所的建议。因此,政府出台新的应对疫情措施都不忘借用该研究所的数据。德媒的报道中也总少不了各种数据分析。比如,该不该戴口罩曾在德国经历了一场漫长的争论。最终在确凿的数据面前,政府才做出民众在公共场合带口罩的决定。卫生部长隔三岔五会邀请该研究所一起举行新闻发布会,告知民众疫情的最新进展和应对措施,并呼吁各州政府和民众积极响应。

德国的限制令或禁足令并不像国内想象的那样不可以出门,而是根据疫情现实情况,在某些条件下可以出门或者聚会等等。比如当感染人数在每10万居民100人以上的时候,以一个家庭为单位,只能和一个不属于该家庭的人聚会,同时早上五点前和晚上十点以后没有特殊理由不建议出门,以及在一定区域,比如商场和公共交通工具内要求佩戴口罩等等。这些措施一般没有人监督,更多是靠个人自觉。和德国民众相比,来自中国的留学生会更加小心地保护自己,特别是经历过国内疫情的同学们。我也经常会收到来自国内亲朋好友的关心,因为他们在国内看到关于德国的疫情报道之后,都担心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德国民众即使意见不一也会遵守规矩,但是因为疫情限制而爆发的游行也不时会有。参加游行的民众大多数是受疫情影响比较大的人,比如自由职业者、餐饮业和旅游业的从业人员。德国政府为应对这些疫情带来的危机花了不少心思,比如采取短时工作制度,员工疫情期间工时减短,雇主相对减少薪水发放,避免企业陷入困境或大量裁员。同时政府推出一些措施帮助受疫情影响严重的人们渡过难关。比如补助自由职业者,提高儿童金数额,放宽社会救济金申请门槛等。

德国政府面向大学生推出了限时免息贷款或一次性补助金发放政策,帮助疫情期间无法打零工的学生们继续学业。许多学校也会通过募集给学生纾困,如发放现金,给需要上网课却没有电脑的学生募集电脑等。

在疫情得到控制后,生活似乎一夜回到了正轨。人们在公园里三五成群晒太阳,在咖啡馆和久违的朋友谈天说地。欧洲杯更是给不少人一个理由去弥补过去一年短缺的社交。人们或去酒吧与志同道合的人看球,或邀请三五好友准备好酒水和烧烤,边吃边聊边看球赛。

危机是对社会制度的考验。一个社会的应变能力在危机中更能体现出来。一个人的命运更是先决定于所处社会,次决定于自身的努力。疫情里曾经流行过一句话,“时代的一粒灰,落在个人头上就是一座山”。但在德国经历疫情之后,我却有了另外的想法,作为社会的个体,时代的灰尘落下来,如果没有一个好的社会机制为个人去分担,那么对于个人来说,这粒灰就是一座难以翻过的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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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生活在德国的土耳其人对一个德国朋友说,最喜欢世界杯和欧洲杯期间的德国。因为只有这时候他才能稍稍感受到德国人的民族凝聚力,德国这一国家名称和德国人这一民族的公开认同。我很能理解他的感受,我和这位土耳其人一样,民族和国家大于一切的观念根植内心。这样的我们来到一个极力去民族和国家概念的国家起初很不适应。我记得第一次在课上听同学们讨论爱国主义的各种弊病时的惊愕神情,仿佛有人跟我说地球是平的一样。

德国人基本不会公开说为自己的国家和民族感到自豪。德国人并非不爱国,他们是一种周期性的爱国。国际足球赛事可能是唯一一个德国人会因自己的身份自豪却又不须自我审视的场合。我注意到德国人很少在自己房屋或者车上挂国旗。只有在世界大赛期间,才能偶尔看到一些房屋或者车内挂着德国的国旗。超市也只有在这段时间才出售一些德国国旗颜色的球迷小饰件。

德国人对国家概念的疏远和冷淡与教育不无关系。大部分德国人认为爱国主义或者民族主义距法西斯主义只有一步之遥。二战的历史会反复地在历史课上被郑重地提起,不少学校会组织学生去奥斯维辛集中营参观。从历史课里体会不到战争残酷的孩童,面对堆积如山的受害者头发和各种物品时会沉默不语。这种教育不会让人对历史不屑一顾。

反思历史是德国社会的一种基调。如果在街头采访德国人,问最不需要的政府部门是哪个,大部分人大概都会说是军队,因为军队会发动战争。德国有研发制造先进武器的能力,在军费开支上却一直很吝啬。新闻上不时会有这类报道,德国因长年节省军事开支,装备老旧甚至缺乏,40多年的老坦克还在服役;德国数字化十分落后,军舰和侦察机统统缺货。华盛顿邮报曾经嘲笑德国军事装备匮乏,到了用扫帚代替枪支做演练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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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球赛事不仅凝聚了德意志精神,也促进了不同种族之间的交流。虽然德国队里不少球员有移民背景,但明眼人在其中也会观察到一些细微的差别。比如2016年德国与英格兰的一场友谊赛,英格兰国歌奏响,英格兰球员和球迷们情不自禁合唱起来。但当德国国歌响起,除了萨米·赫迪拉,其他有移民背景的球员全都默不作声。转播镜头甚至都没有给到看台上的球迷,因为据说不少德国人国歌都不会唱。德国人自嘲在场的75000名德国球迷不如500个英格兰球迷气势大。

英格兰球迷至今仍会拿二战的罪行怼德国。德国人则笑话英国脱欧是民粹主义的结果。虽然德国人擅长反思,但是受难民危机影响,右派也迅速壮大起来。臭名昭著的另类选择党(AFD)2013年成立,2017年以12.6%的票数进入联邦议会,成为影响德国政坛的政党之一。另类选择党反外国人、推崇血统纯正性的言论备受争议,很多人称其为新纳粹。这个政党的存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一部分德国人的真实心声。德国长期政治正确的水面下仍有暗流涌动。

德国人在海外有不错的口碑,如准时、严谨、细致,善于解决问题。但是在德国的外国人会觉得大部分德国人有距离感,不管你德语讲得有多好,有多么了解德国文化,都很难融入德国人的圈子。这一困境,不止在德国生活的外国人会遇到,德国移民及后代也是如此。2020年3月1日德国颁了新《移民法》,正式进入移民国家之列。移民及移民融入问题成为社会日常讨论的问题。

我仍然记得前些年看世界杯时和朋友谈论德国的场景,当时理解的德国可以说是一个道听途说的德国。如今来德已三年,虽然认识还不够深,但相比当年的泛泛而谈,还是体会到了一个不一样的德国。 足球不仅仅是一种竞技,足球背后是社会和文化。德国进入足球大赛时间,社会运行的钟摆,文化刻度的分针与秒针,对于一个中国来的留学生来说,都是非常有趣的观察角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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