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杀了很多人,我的掩体都是用战友的尸体堆出来的。”2014年,一位抗战老兵来到老连长的墓碑前放声大哭。
90多岁的贾善明,坐在河南老家的院子里,说出这句话时,浑浊的双眼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77年了,这句话在他心里反复咀嚼,早已没了味道,只剩下苦涩。
2014年,一群志愿者敲开了他尘封已久的心门,也敲开了那段被刻意遗忘的历史。
贾善明,1917年生人,河南开封一个普通的农民家庭,小时候,父母省吃俭用送他去私塾读书,盼着他能有个好出路。
可世道乱,小学没毕业就辍学了,书上的英雄故事,点燃了他心中的热血,他告诉父母,要像吉鸿昌一样,参军抗日,保家卫国。
父母自然是反对,家里就他一个儿子,战场上刀枪无眼,他们只想儿子平平安安过日子,为了让他死了那条心,我们早早给他安排了婚事。
1936年,贾善明眼看父母要张罗婚事,心里更急了,他不愿意总是干着辛苦的农活,心里想着要去战场,与敌人搏斗。
机会终于来了,国民革命军来征兵了,贾善明二话不说就报了名,天还没亮就悄无声息地溜走了,他跟着队伍东奔西跑,最后落脚在山西介休,加入了国民革命军21师121团2营2连。
几个月的新兵训练,他从一个毛头小子变成了一个合格的士兵,还被分配到了重机枪小组,操作“马克沁重机枪”。
这玩意儿可是个大家伙,射速快,威力猛,人送外号“死神镰刀”。
“七七事变”爆发后,华北告急,贾善明所在的部队接到命令,火速增援南口,南口位于北平西北,那里可是关键入口,战略地位相当关键。
几天几夜的急行军,脚上磨出了血泡,困得睁不开眼,贾善明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到前线,杀鬼子!
8月18日傍晚,部队到了昌平羊台子村,天空中飘散着血腥味,地上都是牺牲战友的遗体,残酷的战争,远比贾善明想象的更可怕。
“马克沁”重机枪的威力毋庸置疑,但操作起来也十分复杂,需要多人配合,贾善明负责装弹,班长负责射击。
两人配合默契,子弹像雨点一样射向敌人,一次次击退了敌人的进攻,连续三天三夜,战壕里雨水和血水混在一起,看着让人心惊。
8月21日,战斗异常激烈,天空还下着雨,贾善明和班长缩在战壕里,那挺马克沁机枪的枪管都烫得能煎蛋了。
突然,一颗炮弹在附近爆炸,战壕里一片狼藉,贾善明被震得头晕眼花,等他回过神来,发现班长已经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
弥留之际,班长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指着马克沁,示意贾善明继续战斗。
班长的眼神,绝望而期盼,深深地刺痛了贾善明的心,他强忍着悲痛,接过马克沁,疯狂地扫射,他杀红了眼,恨不得把所有的敌人全部消灭。
然而,猛烈的火力也暴露了他的位置,日军的炮弹像雨点般落下,战壕几乎被炸平,贾善明面前的掩体也所剩无几。
他正处在敌人枪口瞄准的位置,稍有不慎就可能挨枪子,附近爆炸不断,根本无法转移阵地。
关键时刻,贾善明目睹了身旁战友的英勇牺牲,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用战友的遗体做掩体。
他知道这样做是大不敬,是对战友的亵渎,可如果不这样做,自己就可能牺牲,马克沁的火力就会中断。
短暂的挣扎后,贾善明还是做了这个违心的选择,他将战友的遗体堆在自己的身前,继续开火。
也许是有了战友的“庇护”,贾善明的枪法更加精准,敌人成片倒下,几分钟后,贾善明感到肩膀一阵剧痛,一颗子弹击穿了他的肩膀,余营长见状,立刻命令他撤退。
在营长帮忙下,贾善明捡回了一条命,但他永远失去了继续战斗的能力,更让人难过的是,余营长在他受伤没几天就壮烈牺牲了。
19岁的贾善明,被授予“华北抗日伤兵”勋章,这枚勋章在他看来就像块烫手的山芋,总是让他心里难受。
他无法忘记自己用战友遗体挡子弹的场景,那血肉模糊的画面,成了他挥之不去的梦魇。
1944年,贾善明退伍回家,娶妻生子,过上了平静的生活,他再也没提过那段抗日经历,把秘密深埋心底,一藏就是77年。
77年里,他无数次在午夜梦回时惊醒,看到那些死去的战友,听到他们在无声地控诉,他知道自己当时是迫不得已,可他依然无法原谅自己。
2014年8月,在志愿者和媒体的帮助下,97岁的贾善明终于回到了南口战场,站在那简陋的“余营长墓碑”面前,他忍不住泪水涌出,老泪纵横。
“老营长,我来看你了……”他一遍遍地重复着这句话,仿佛在倾诉多年来的压抑和愧疚,这迟来的道歉,既是对战友的慰藉,也是个人心灵的救赎。
南口战役,是中国抗战史上的一场惨烈战斗,数万中国军人用生命守护了国家荣誉,牢记历史,不是为了怀恨在心,而是为了好好珍惜和平,防止类似的悲剧再次发生。
愿世界和平,不再有战争,不再有像贾善明一样的士兵,背负着沉重的精神枷锁,在痛苦中煎熬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