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系上杨雅丽的时候,她刚从日本学习交流结束回国不久。这名“95后”姑娘从2018年起开始关注“南京安全区”难民收容所这个课题,从此把南京大屠杀史作为了自己的研究方向。这些年,她寻访当年难民收容所负责人的后人,去日本求学搜集更多的史料,并尝试翻译日本国内关于南京大屠杀史研究的新作。打捞真相、捍卫和平的接力棒已经传到了年轻一代的手中,杨雅丽坚定地说:“个人力量虽小,但我不会放弃。”
“研究生时期正好在南京求学,参观了纪念馆,后来在导师张连红老师的启发下,我渴望通过深入研究,更全面地了解这段黑暗历史,揭示真相。”杨雅丽回忆起第一次跟家人走进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的压抑情绪,即使无数次通过书籍触到那段历史,在纪念馆里所目睹的一切还是让她感到震惊与愤怒,更坚定了她以研究的方式“走进”这段历史的决心。
“随着研究的推进,我不仅目睹了灾难中人性的丑陋与残酷,也发现了在苦难中闪耀的人性光辉与温暖。”在南京师范大学读研期间,杨雅丽在导师南京师范大学副校长、南京大屠杀研究中心主任张连红带领下,挖掘出一大批在南京大屠杀期间,围绕在拉贝身边,守护与救济难民的中国同胞,他们中的绝大多数甚至从未进入公众视野。2022年冬天,已经在南开大学历史学院读博的杨雅丽返回南京,寻访这些曾在“南京安全区”工作的同胞后人,当年金陵大学附属中学难民收容所所长,兼任安全区第二区区长的姜正云之孙姜四华向杨雅丽讲述了更多历史细节。
历史真相不容篡改,但日本右翼势力持续否认南京大屠杀历史。“我一直感到困惑,日本民众是否了解南京大屠杀的真相?他们对此到底持有何种态度?”去年9月,杨雅丽积极争取到了前往日本名古屋市爱知大学,参与博士双学位项目的学习机会。
“很欣慰看到这么多青年学者加入南京大屠杀史的研究。”在今年8月举行的第二届南京大屠杀史研究青年学者研讨会上,潜心挖掘南京大屠杀真相四十年的江苏省社科院历史研究所研究员孙宅巍就曾表示,南京大屠杀史的研究任重道远、永无止境,而年轻一代大有希望。
挖掘真相、传承记忆,像杨雅丽这样的年轻人正默默努力着。在日本交流学习的这一年,杨雅丽参加了中日友好协会举行的小型纪念会,和当地民众、周边的年轻人聊“南京大屠杀”,她还一头扎进图书馆、档案馆,深入搜集历史资料,发现了一些曾目睹南京大屠杀的日本记者的回忆录,尤其是《朝日新闻》资深记者上丸洋一的新作《南京事件与新闻报道:记者们写了什么、没写什么》给了她极大的启发。杨雅丽告诉记者,她发现,近三年在日本国内关于“南京大屠杀”这个研究领域几乎没有相对严谨客观的学术专著推出,而这本2023年出版的新书十分难得,它从一个独特的视角审视历史,探讨了在南京大屠杀期间,日本随军记者究竟扮演了怎样的角色,“这一议题在以往的研究中并未得到充分的探讨和分析,作者利用大量地方新闻和原随军记者的回忆录,证实了日军的暴行。其中,部分地方新闻报纸和原随军记者的回忆录是首次公开。”
杨雅丽研究发现,日方的“战时报道”往往将事实置于次要位置,只关注所谓“战绩”,而忽视了战争带来的死亡与痛苦。这种煽动性的舆论,往往成为推动日本国家战车的动力。“不同的报道方式也导致了日本民众对南京大屠杀这一悲剧持有不同的看法。他们往往只关注日本士兵的英勇,却忽略了那些在日军暴行下无辜受害的平民。”杨雅丽在大量阅读史料档案以及与当地民众交流后发现,狭隘的民族主义仍然深深地刻在很多人的思想里,才会导致他们对这段历史采取回避甚至否认和歪曲的态度。
“在与上丸洋一先生的交流中,他认为媒体工作者应当勇敢地站出来,揭露战争的罪恶。只有彻底揭露,日本人才能进一步反思历史,避免重蹈覆辙。”杨雅丽也表示,尽管当前日本仍受到狭隘民族主义对政治的显著影响,但也有像上丸洋一这样追求真相与正义的人在不懈努力,尽管即将步入古稀之年,仍然用三年半时间跑遍日本各地的图书馆去搜集当年的报刊史料,“这也进一步激发了我对南京大屠杀期间报刊报道与历史记忆之间联系的兴趣,促使我从战争与和平的视角深入思考南京大屠杀对中日两国人民的意义,希望能进一步推动对南京大屠杀的研究工作。”
如今,杨雅丽已回到国内继续学业,她说希望能有机会翻译和引进上丸洋一的这本《南京事件与新闻报道:记者们写了什么、没写什么》,为南京大屠杀史的研究尽一份力,“这段历史作为人类共同记忆,它的传承对于中日两国乃至全世界的和平发展具有深远的意义。研究这段历史需要不断提供新的视角和方式,期待未来能有更多年轻人加入,共同挖掘历史真相,以史为鉴,开创和平的未来。”
新华日报·交汇点记者黄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