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唐代楷书艺术的发展历程中,一条清晰的笔法传承脉络不仅见证了其兴起、创新与最终定型的辉煌历程,更在其中扮演了不可或缺的关键角色。宋代朱长文所著《墨池编》详尽记载了这条璀璨的传承之路:自智永传至虞世南,再经欧阳询、张长史、李阳冰、徐浩,直至颜真卿、邬彤、韦玩,最终至崔邈,每一环都紧密相连,共同编织了唐代楷书艺术的辉煌篇章。尤为值得一提的是,徐浩作为这一链条中的重要一环,在唐楷艺术史上占据了举足轻重的地位。
徐浩(703-783),字季海,籍贯越州(今浙江绍兴),出身显赫,乃宰相张九龄之甥。他不仅是唐代杰出的书法家,更在行书、草书领域造诣深厚,尤以楷书闻名遐迩。徐浩在《论书》中独树一帜,倡导“肥劲”之美,既展现了书法的丰腴之美,又不失骨力之健,彻底颠覆了前人以“瘦硬”为尚的审美风尚。他更将书法视为毕生修为,强调“宜白首攻之”,此语深刻揭示了书法艺术需经年累月、孜孜不倦方能达至化境的真谛。
徐浩的楷书艺术,得益于家学渊源,尤其是其父徐峤的悉心传授,其书风圆劲肥厚,自成一派,广受赞誉。然而,历史对徐浩书法的评价却并非全然一致,既有对其深厚功力的肯定,也不乏对其作品意趣不足的微词。
《新唐书·徐浩传》以“怒猊抉石,渴骥奔泉”之喻,生动描绘了徐浩书法的雄浑气势。唐代吕总则在其《续书评》中,虽认可徐浩真、行书之精熟,却也指出其缺乏独特意趣。而徐浩遗留给后世的珍贵墨迹,如《朱巨川告身》,其字体肥圆饱满,笔势沉稳有力,尽显大家风范。
尤为值得一提的是《不空和尚碑》,此碑不仅是一件书法艺术的瑰宝,更是研究佛教密宗历史及中日、中印文化交流的重要史料。该碑由严郢撰文,徐浩于781年(建中二年)书写,时值徐浩晚年,虽已年近八旬,但其书法依然点画沉着、厚重,结字稳健,透露出一种历经沧桑后的拙朴之美,令人叹为观止。
尽管历代对《不空和尚碑》的评价存在分歧,如赵崡认为其“结法老劲而微少清逸”,李后主则指出徐浩“得右军之肉而失于俗”,但这些不同的声音恰恰反映了徐浩书法艺术的多元魅力和深远影响。徐浩以其独特的艺术风格和深厚的书法造诣,为唐代楷书乃至整个中国书法史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释文较长,附图片后及文章末】
《不空和尚碑》
徐浩 / 楷书碑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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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唐大兴善寺故大德大辩正广智三藏和尚碑

【2】铭并序;银青光禄大夫、御史大夫、上柱

【3】国、冯翊县开国公严郢撰;银青光禄大夫、

【4】彭王傅、上柱国、会稽县开国公徐浩书。

【5】和尚讳不空,西域人也,氏族不闻于中夏,故不

【6】书。玄宗烛知至道,特见高仰,讫

【7】肃宗、代宗三朝,皆为灌顶国师,以玄言德

【8】祥开右至尊。代宗初,以特进大鸿胪褒表之,

【9】及示疾不起,又就卧内加开府仪同三司、肃国

【10】公。皆牢让,不允。特赐法号曰大广智三藏。大历

【11】九年夏六月癸未,灭度于京师大兴善寺。

【12】代宗为之废朝三日,赠司空,追谥大辩正广智

【13】三藏和尚。荼毗之时,诏遣中谒者赍祝文祖祭,

【14】申如在之敬,睿词深切,嘉荐令芳,礼冠群伦,举

【15】无与比。明年九月,诏以舍利起塔于

【16】旧居寺院。和尚性聪朗,博贯前佛万法要旨,缁
{门独立,邈荡荡其无双。稽夫真言字义之宪度,灌顶升坛之轨迹,即时成佛之速,应声储祉之}

【17】妙,天丽且弥,地普而深,固非末学所能详也,敢

【18】已概见序其大归。昔金刚萨埵,亲于毗卢遮那

【19】佛前,受瑜珈最上乘义,后数百岁传于龙猛菩

【20】萨,龙猛又数百岁传于龙智阿闍梨,龙智传金

【21】刚智阿阇梨,金刚智东来传于和尚,和尚又西

【22】游天竺、师子等国,诣龙智阿阇梨,扬攉十八会法,

【23】法化相承。自毗卢遮那如来至于和尚,凡六

【24】叶矣。每斋戒留中,导迎善气,登礼皆答,福应较

【25】然,温树不言,莫可记已。西域隘巷,狂象奔突,以

【26】慈眼视之,不旋踵而象伏不起;南海半渡,天吴

【27】鼓骇,以定力对之,未移晷而海静无浪。其生也,

【28】母氏有毫光照烛之瑞;其殁也,精舍有池水竭

【29】涸之异。凡僧夏五十,享年七十。自成童至于晚

【30】暮,常饰供具,坐道场,浴兰焚香,入佛知见,五十
{余年晨夜寒暑,未曾须臾有倾摇懈倦之色,过}

【31】人绝远,乃如是者。后学升堂诵说,有法者非一。

【32】而沙门惠朗受次补之记,得传灯之旨,继明佛

【33】日,绍六为七,至矣哉!于戏!法子永怀梁木,将纪

【34】本行,托余勒崇。昔承微言,今见几杖,光容眇漠,

【35】坛宇清怆,纂书昭铭,小子何让。铭曰:
{呜呼大士,右我三宗,道为帝师,秩为仪同。昔在广成,轩后顺风。岁逾三千,复有肃公。瑜珈}

【36】上乘,真语密契。六叶授受,传灯相继。述者牒之,

【37】烂然有第。陆伏狂象,水息天吴。慈心制暴,慧力

【38】降愚,寂然感通,其可测乎?两楹梦奠,双树变色。

【39】司空宠终,辩正旌德。天使祖祭,宸衷凄恻,

【40】诏起宝塔,旧庭之隅。下藏舍利,上饰浮屠。迹殊

【41】生灭,法离有无。刻石为偈,传之大都。
《不空和尚碑》
释 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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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大兴善寺故大德大辩正广智三藏和尚碑铭并序;银青光禄大夫、御史大夫、上柱国、冯翊县开国公严郢撰;银青光禄大夫、彭王傅、上柱国、会稽县开国公徐浩书。
和尚讳不空,西域人也,氏族不闻于中夏,故不书。玄宗烛知至道,特见高仰,讫肃宗、代宗三朝,皆为灌顶国师,以玄言德祥开右至尊。代宗初,以特进大鸿胪褒表之,及示疾不起,又就卧内加开府仪同三司、肃国公。皆牢让,不允。特赐法号曰大广智三藏。大历九年夏六月癸未,灭度于京师大兴善寺。代宗为之废朝三日,赠司空,追谥大辩正广智三藏和尚。荼毗之时,诏遣中谒者赍祝文祖祭,申如在之敬,睿词深切,嘉荐令芳,礼冠群伦,举无与比。明年九月,诏以舍利起塔于旧居寺院。和尚性聪朗,博贯前佛万法要旨,缁门独立,邈荡荡其无双。稽夫真言字义之宪度,灌顶升坛之轨迹,即时成佛之速,应声储祉之妙,天丽且弥,地普而深,固非末学所能详也,敢不概见序其大归。昔金刚萨埵,亲于毗卢遮那佛前,受瑜珈最上乘义,后数百岁传于龙猛菩萨,龙猛又数百岁传于龙智阿闍梨,龙智传金刚智阿阇梨,金刚智东来传于和尚,和尚又西游天竺、师子等国,诣龙智阿阇梨,扬攉十八会法,法化相承。自毗卢遮那如来至于和尚,凡六叶矣。每斋戒留中,导迎善气,登礼皆答,福应较然,温树不言,莫可记已。西域隘巷,狂象奔突,以慈眼视之,不旋踵而象伏不起;南海半渡,天吴鼓骇,以定力对之,未移晷而海静无浪。其生也,母氏有毫光照烛之瑞;其殁也,精舍有池水竭涸之异。凡僧夏五十,享年七十。自成童至于晚暮,常饰供具,坐道场,浴兰焚香,入佛知见,五十余年晨夜寒暑,未曾须臾有倾摇懈倦之色,过人绝远,乃如是者。后学升堂诵说,有法者非一。而沙门惠朗受次补之记,得传灯之旨,继明佛日,绍六为七,至矣哉!于戏!法子永怀梁木,将记本行,托余勒崇。昔承微言,今见几杖,光容眇漠,坛宇清怆,纂书昭铭,小子何让。铭曰:
呜呼大士,右我三宗,道为帝师,秩为仪同。昔在广成,轩后顺风。岁逾三千,复有肃公。瑜珈上乘,真语密契。六叶授受,传灯相继。述者牒之,烂然有第。陆伏狂象,水息天吴。慈心制暴,慧力降愚,寂然感通,其可测乎?两楹梦奠,双树变色。司空宠终,辩正旌德。天使祖祭,宸衷凄恻,诏起宝塔,旧庭之隅。下藏舍利,上饰浮屠。迹殊生灭,法离有无。刻石为偈,传之大都。
建中二年岁次辛酉十一月乙卯朔十五日己巳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