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黔中女莫名遇袭 山东郎仗义解危

却说泾潮于林中温习拳掌，一时兴起，舞棍数路，忽听身后有人责其偷练，以为是白意萍，大吃一惊。回头一看，稍稍放心，原来是从文引萧荣、罗玉薇、徐静薇来寻，静薇因见泾潮呆木，常取笑于他，方才又唬其一跳。泾潮叉手施礼，从文略点头，道：“这套棍刚勇自如，确是少林武艺，然又非寻常少林僧可教。”荣道：“师父如何知道？”从文道：“此棍乃于少林棍上发扬而来，招式意境与诸罗汉不同，以我度之，只首座有此境界。”几名弟子听了颇为惊讶，从文已知老和尚乃少林高僧，只猜不出是谁。

从文谓泾潮道：“既是少林高僧传以拳棍，自可习练，只是不要在人前。”泾潮心甚欢喜，自此在周天门学习，刻苦用功，但习练少林摩相功等须躲避四师叔。众弟子虽各有其师，然从文平日事多，白意萍人皆惧之，昱崎不理俗务，因此众弟子时常向令杰讨教。令杰原是燥暴之性，对本门弟子却并不厌烦，尽心指教，一干弟子皆喜小师叔，偶尔求之下山顽耍，亦多应允。令杰有本徒于子渝，然因其性狭，颇不喜之，与泾潮甚是投缘，时常点拨，由是泾潮武艺日益精进，与师叔甚是亲近。白鹄剑常领玉薇巡视门中，分拨事务，观察众弟子言行，但遇泾潮，轻则冷脸冷眼，重则厉声教训，故泾潮每闻意萍召之，必额头见汗，踟蹰不前。虽然如此，意萍明于理事，赏罚公允，剑术高强，众弟子尽皆敬服，白鹄有时亦教授武艺，荣等认真听看，遇不解之处，除玉薇外，无人敢问。

彩雾峰得名，因深秋时漫山彩叶，映射云雾，日出时常有七彩霞光，美不胜收。泾潮自拜从文学艺，已览四次秋景年方十七少年郎，方脸直鼻，黑目有神，八尺一寸身材，因所须学习甚多，又路途遥远，不曾回家。转眼又到阳春三月，山花渐开，泾潮思念家人，向听潮侠告假，从文应允，并许不必急回，一发见了玉安再回。泾潮连夜收拾行李，次日一早辞了师父等长辈，仍牵来时黑马下山，众师兄相送，玉薇尤为不舍。

泾潮下得山来，仍寻来时路径，经汉中溯汉水支流而上，再走褒斜道，土石古路，夕阳栈道，其中多少金戈铁马故事，人行其中，不免吟古叹今。过咸阳至长安，但见繁华气象，与别处大不相同，商贾云集，各行兴盛，各国使节驼队，络绎不绝，富家少年，鲜衣怒马，王侯贵妇，高车名犬。泾潮赶路回家，走马观花，径穿城而过，再行数日，已至河东，大路平坦，走得甚快。

一日天色已晚，泾潮投一家大客栈，吃了一碗臊子汤面，两张烙饼，青春年少，正是能吃之时。饭后看视马匹，多喂些草料，忽见黑马旁拴着一匹枣红马，那马四肢强健，神骏高大，泾潮不禁与黑马比视。正看时，一人亦来看视红马，泾潮见此人，上中等身材，约有七尺八寸，着深蓝男子长衣，头戴无脚便帽，银丝围着帽沿绣了一箍，腰间一条彩带，上面青山碧水，白云红叶，有云霞之美，衣襟处嵌着两枝小小羊角，肋下左右，各佩刀一口，面如白玉，似是一女郎！来人见泾潮身背双刀，侧目而视，泾潮以为同是练武之人，不免互相观察，故不以为意。回到房间洗漱，睡至午夜，起来打坐，运大周天心法，忽听窗外竹号数声，泾潮晓得此是江湖人召约相斗之号，欲待不理，后窗附近又传来敲叩之声，泾潮大奇，心道：“我又不曾招惹谁来？”正自琢磨，右边房间后窗微响，声音消失，泾潮急打开后窗缝，向外观瞧，只见远处一条黑影急奔，似是看马时所见女郎，后面十数人追赶。泾潮好奇心起，也是艺高人胆大，推开窗户，追了出去，悄悄跟在后面。

三拨人奔出五六里，到一片林前空地停下，月色甚明，有人取火种，点着一堆枯枝，火堆左边是一伙江湖人，右边立着蓝衣女郎！泾潮躲于一棵树后，探出头来，见左边一人越众而出，道：“小娘子将书信交出罢，伤我从人之事，必不再究。”女郎道：“某实无书信，方至河东，此间又无相识，足下何以知书在某处，两次相逼？”左边一黑衣女道：“在与不在，一搜便知。”女郎道：“某随身包裹，可拿去查验。”黑衣女道：“非细搜身上不可。”女郎道：“素不相识，岂可便搜，前者汝等从人欲强查，故而伤之。”不论女郎如何分辩，黑衣女只要搜，两方声音渐高，泾潮寻思：“这伙人甚是凶横，对方乃女子，素昧平生，怎可便搜身上，只不知是何书信。”这里黑衣女厉声相逼，女郎亦怒，黑衣女抽出一口短刀，向前一纵，斜肩砍去，女郎一跃闪开，黑衣女转身，刀尖一递，顺势上挑，女郎又转至左侧，黑衣女上步虚劈，暗藏后招，女郎向后一飘，跳出圈外，脆声道：“某无甚书信，若有机密之物，早已退走，岂肯公然持之前行？”话虽有理，这伙人哪里肯信，一片声催令交出，黑衣女因对手轻描淡写间，化解自己三招，感觉面上无光，尖叫一声，提刀再上。泾潮见其妖气轻浮，出手狠毒，不禁为女郎担心，伸长脖颈细看，见女郎伸右手拔左刀，三尺直刃，架隔相还，斗在一处。黑衣女武艺不俗，刀招凶狠，但蓝衣女郎只侧身移步，便闪至其身侧，攻其薄弱，交手数合，高低已判。斗到二十合，女郎一记黄雀旋身，已至黑衣女背后，手腕一抖，黑衣女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一黑衣少年忙上前护住，搀扶回队，见后背一道血檩，无法动弹，知道对方手下留情，以刀背击之，忙为黑衣女推宫过血，擦涂草药，状甚亲密。

此时已有一长大汉子下场斗掌，汉子掌法绵密，攻守有度，女郎仍是绕敌而动，汉子虽稳，终不及女郎灵动，被抢至身后，一脚踢在后心，大汉被踢飞数尺，口吐鲜血。黑衣人首领一挥手，又二人上前夹攻，一个使六尺短枪，一个使猎叉，女郎左右盘旋，力敌二人。三十合上，恰转至背向江湖人，一个瘦小身影突然蹿出，手中利剑恶狠狠奔女郎后心便刺？泾潮吃了一惊，正要出声示警，女郎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已知有人偷袭，飞身跳出圈外。见这伙人欲置自己于死地，不由得怒从心头起，左手亦拔刀，冷眼看这伙江湖人，泾潮相距虽远，已感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