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想象,成为风险投资行业救星的,会是医生、律师吗?
一项数据统计显示,以律师、医生这类职业为代表的高净值个人群体,总共拥有的资产高达450万亿美元——如果能激活这个巨大的水池,那画面简直美到想都不敢想。
SoloVC去年火了,美国一位投资人甚至独立募资超过10亿美元,其中有超过54位个人LP,红杉、A16z也趁势尝试成立转为个人LP服务的产品。有人计算,如果他们的尝试卓有成效,进而带动整个VC行业正式大规模对接高净值个人,那么预计到2033年,理论上将有总共7万亿美元(约合人民币51万亿元)的新资金流入到风投行业。
不过严格来说,这样的预估确实有点太乐观了。最起码A16z和红杉的尝试其实都还挺保守的。A16z的PerennialVentureCapitalFund,整体的基金规模为1.05亿美元,整个盘子并不大。而红杉对高净值个人的定义是“流动性资产至少2000万美元”,实际上称之为“超高净值个人”更合适一些。
其次,高净值个人并不具备“风险投资情怀”,这让他们对“灵活性”提出了很高的要求。即使不追求t+0,也希望在长期得不到预期回报的时候把钱撤回来。一个关键数据例证是,自2019年以来能够被统计到的、面向高净值个人的风险投资基金产品超过200只,绝大多数集中在1亿美元的管理规模之下,“下限”甚至可以下探到500万美元。
所以那些成功撬动高净值个人完成募资的基金主理人们,他们在分享心得的时候也透露着一股丧气。例如加州的一家新兴投资机构FirstLookPartners的创始人AnkeetKansupada就这样形容过他的募资过程:
“(2024)是25年来募资最难的一年,决定做这件事的人多少都有点‘神经病’,决定独自做这件事的人更‘神经病’,因为你根本不敢错过任何一个电话。哪怕这个电话是凌晨1点打来的,你也不敢不接,因为这通电话很有可能决定了你下一阶段的命运。如果失败,你也没有任何理由去责怪任何人。”
“凡有的,还要给他叫他多余”
刚刚过去的2024年“募资”有多难?
中国市场,投中研究院在12月发布的《2024年1-11月中国VC/PE市场数据报告》显示,2024年前11个月成立的新基金数量不到5000支,同比去年下降46%,而每只新设立基金的平均募资规模为7150.59万美元,同比去年下降了1%。两两叠加,“腰斩”成为了最贴切的形容词。
欧美市场,过去一年美国VC/PE的募资速度进一步放缓,单只基金的募资周期中位数为16.7个月,达到了2010年以来的最大值。更令人担忧的是,本就有限的新资金还展现出了相当离谱的“集中度”:
募资能力最强的9家机构总共拿到了350亿美元,直接分走了市场总募资规模的一半,甚至仅A16z一家机构的募资规模,就占了市场全年募资总额的11%。作为对比,新兴机构(发行基金不足4只的机构)的募资总额只有91亿美元,占市场整体的14%。
当然这并不是一个令人意外的结果,也不是什么新鲜话题。2022年,人们就开始大谈日益严重的“资产淤积”现象,大放水之后的IPO冻结套住了大量机构,有分析师推算预计到2035年时,私募股权市场的“淤塞”资本规模可能高达3600亿美元。基于这个前提,不难理解LP们为什么会“集体保守”。更何况那些理论上更有“抗周期”能力的头部机构,也开始有点崩盘了。
比如加州州立教师退休基金(CalSTRS)发布的2024年中报告就犀利地指出,他们出资的老虎第十五期旗舰基金(TigerGlobalPIP15)账面损失超过15%,这样的业绩表现在所有2021年新成立的风险投资基金中排名倒数10%。
所以更准确的说法是,“募资难”在2024年变得非常具体。人们开始围绕着两个更聚焦的命题反复展开调研:在所有资产配置类别里,风险投资的收益创造能力到底能排第几?还有哪些LP仍然保留着对风险投资的好感?
目标,自然就指向拥有450万亿美元财富的医生、律师等高净值群体。
“7万亿美元的庞大水池”
从职业技能上来看,律师或许还有些联系,大部分医生与风险投资八竿子打不着。但在职业特征上,他们却拥有相同的底色:高薪、高知、高自由度,可以统称为“高净值个人”。
只不过,“高净值个人”们还有另外一个特征,那就是过于分散,很难形成合力。所以投资人们虽然很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但很长一段时间内,基本只有“小微基金”(资产管理规模低于5000万美元)或者“SoloGP”(单一合伙人)才会对这一群体开放募资份额。
例如创造了SoloGP融资纪录,一个人独立募资10.95亿美元(约合人民币80亿)的EladGil,他最著名的那只基金Cosmic-Aleph3就有高达54个LP,大部分都来自于他的社交圈。
直到这几年,初创公司“老股买卖”的持续升温,才让红杉、A16z等机构动起了心思,开始尝试面向“高净值个人”群体设计私募股权投资产品。
A16z在2023年6月注册了一只常青基金a16zPerennialVentureCapitalFund,根据他们提交给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的ADV文件,为18名高净值个人客户提供服务。
红杉则在2023年11月推出了面向高净值人群的产品SequoiaSentinel,2023年到2024年间他们还先后收购了AltruVista、ZekeCapitalAdvisors、MCapitalAdvisors等多家专注于高净值人群的咨询公司。
“高净值个人利好高能量个人”
当然在这场“撬动有钱人”的浪潮中,也并不是每个人都这么痛苦。
2024年12月,美国VC圈出现了一波高管离职潮。代表人物有A16z的合伙人米歇尔·沃尔兹、斯里拉姆·克里希南、TwoSigma的维利·伊尔切夫、红杉位于欧洲市场的合伙人马特·米勒、LightspeedVenture的合伙人亚历克斯·陶西格。
单看这条信息似乎也没有太意料之外的地方。风口在轮动,周期在起伏,每个人的能力与精力都有限。在难以继续发挥价值的前提下决定结束“合作关系”是一个非常“市场经济”的决定。但问题是,他们的去向太趋同了:陶西格前往自己的被投企业担任co-founder、克里希南受邀将加入新一届的美国政府智囊团,担任人工智能高级政策顾问,其他的高管们都不约而同地成功地发起了自己的基金,运营起了SoloGP。
因此这一轮高管离职潮,实际上也可以称为“明星投资人独立潮”。并且值得注意的是,此前发起SoloGP的明星投资人许多都是“半路出家”,例如上面提到的EladGil,最早是谷歌的工程师,中途短暂创业2年后又把公司卖掉,加入推特担任负责企业战略业务的VP。去年大火的新兴基金,独立募资4亿美元的播客主理人HarryStebbing学法律出身,大学毕业之后没有做过一天的“正经投资工作”。
可以说,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SoloGP是一条离经叛道、弯道超车的路,是留给少数玩家的赌盘。可这一轮的参与者都是科班出身,其中资格最老的马特·米勒,已经在红杉工作超过12年。
造成这一变化的背后原因太值得思考了。一个最常规的答案是,LP们现在普遍认为SoloGP这种“单人募资、单人投决、单人投后”的模式更能有效地共情创业者,也能够展现出必要的敏捷性,从而在日益需要挖掘水下项目的时代获得竞争优势——换一个角度,这也很对高净值个人的胃口,至少不会让这些“散户LP”们感受到自己“是在与一家庞大机构进行谈判”,从而进入一种下意识地防御心态。
还有一个更残酷的答案,那就是“相比于大放水时代出来独立募资的投资人,现阶段还敢于出来独立募资的投资人,看起来更有可靠的方法论”。
一个最好的例证是,在2019年到2023年之间,只有63%的新成立VC能够完成第二只基金的募资。如果再将统计周期精确到2019年到2021年,仅美国市场就有240多家新成立的基金无法募集到第二只基金,只能草草选择关门歇业——这还是基金主理人们的募资目标中位数下降到2480万美元的结果。
所以有LP在聊起最近这波“独立潮”的时候,非常坦诚地表示,投资人的“职业履历”已经成为了最关键乃至唯一的出资标准,“一切(的期望)都落在他们身上,相比于公司的名字,他们的名字才是最好的品牌。”
所以如果未来VC行业真的打算借用散户LP们起飞,或许最先被吹起来的就是这些“高能量个人”,“分拆、独立”也将成为下一阶段最热主题。Pitchbook分析师们的评语或许最合适用来收尾,他们给这一章节起了一个小标题叫做,“繁文缛节、金手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