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吴健雄归国,我们在苏州的吴家亲戚,都雀跃不已。没想到,吴健雄与亲属一见面,就兴致勃勃地回忆起小时常吃的家乡菜,什么南瓜饼、烘山芋、煮玉米,还有马兰头、枸杞头、野荠菜、糟田螺、糖山芋等等。于是接待方马上在菜单上增加了一批太仓菜蔬。特别是紫果叶那道菜,鲜嫩多汁,色泽油绿,有种淡淡的香气,吴健雄说是她小时过年的最爱之一。
紫果叶在我们太仓极不起眼。它不需管理,几乎看不见虫害的侵袭,从不使用农药。吴健雄回忆说,每年春天,院子的墙脚下,种子自己会破土而出,顺着墙脚,袅袅婷婷地攀爬上围墙。夏秋之际紫果叶开始谦虚地开出不起眼的穗状小花,不久就悄悄结出豌豆大小的紫色果实。而那鸡心形的小绿叶,一两个月后变得丰厚肥实、油光可鉴,这时就可以采摘上餐桌了。
听到这里,当时在场的几个小辈有些不解,算算时间,离过年尚有时日,紫果叶怎么会是“过年的最爱之一”?吴健雄笑着说,那是因为元旦前后,紫果叶又会长出第二茬来。当第二茬紫果叶生长到旺季,正好时近年关。这时,吴健雄就会受母亲派遣,提着竹篮,搬一条长凳去采摘紫果叶。
吴健雄说,紫果叶给过年平添了许多情趣。小时候她和同伴曾以为它的果汁就是红墨水,于是嬉戏采摘,结果弄得手脸尽染;而男生们索性将紫红色的果汁涂在脸上,手持木棍,假扮孙悟空。女生则比较听话,按大人的吩咐,将紫果取下来后,放在搪瓷缸里捣碎,让大人以糖腌渍。过年时做好了糕团,就用刻有“福”字的木模将果汁印在糕团上。那是吴健雄最爱干的家务活。
吴健雄的祖母还将渍液当胭脂用,为吴健雄涂过口红。吴健雄还记得当年脸上长了个小疖子,有点红肿,祖母就用它涂抹,“人家还以为我的脸上涂了胭脂”,但涂了几次却有效果,消肿了。
当然,印象最深的是听吴健雄讲她最亲爱的母亲用紫果叶做成的那些美味佳肴:紫果叶豆腐汤,一青二白,清滑爽口;紫果叶跑马蛋,黄绿相映,自成一趣;最经常吃的是煸炒紫果叶:将紫果叶加上素油精盐,淋上绍酒,放上些许味精,入锅煸炒,两个翻身,盛入精白瓷盘,浇入油爆蒜末即成。而吃年夜饭的时候,吴健雄说往往奢靡一点,母亲会取比较硕大的紫果叶,每张放少许肉糜,包虾一只。卷拢绿叶,让肉糜粘之,裏住虾头,露出虾腰和虾尾,上锅蒸两三分钟,叶绿虾红,味鲜色美,极是诱人。据说现在的一些大宾馆美其名曰“包凤冠”。
当年吴健雄返回故里是轰动一时的大事,关于家乡美食的交谈内容,一经报道,紫果叶便在太仓风靡一时,成为千家万户餐桌上的常客。上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紫果叶走上许多大宾馆的餐桌,至90年代初又上了亚运会的菜单,甚至被有的美食家赞誉为“蔬菜皇后”。
后来,我曾问及,为什么对紫果叶情有独钟,吴健雄说,不仅仅是儿时的乡情记忆,更是因为紫果叶的形状与她小时佩戴在胸前的那颗湖绿挂件形状一模一样,都是鸡心形的中国心。
[苏州]陆钟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