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化蝶

长岳和文化 2025-04-26 03:49:31

东晋年间,江南水乡,草长莺飞三月天。

祝家庄内,十六岁的祝英台正倚在绣楼的窗边,望着远处连绵的青山出神。她生得眉目如画,肤若凝脂,一双杏眼灵动有神,此刻却笼着一层淡淡的愁绪。

"小姐,老爷唤您去前厅呢。"丫鬟银心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祝英台收回目光,轻叹一声:"知道了。"

前厅里,祝老爷正与一位儒雅的中年男子交谈甚欢。见女儿进来,祝老爷笑着招手:"英台,快来见过周先生。"

祝英台盈盈一拜:"见过周先生。"

周先生捋须微笑:"早闻祝家小姐才貌双全,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祝老爷面露得意之色,却又很快转为遗憾:"可惜是个女儿身,若为男儿,定能考取功名,光耀门楣。"

这句话像一根刺,扎在祝英台心上。她自幼聪慧过人,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尤其喜爱读书,常偷偷翻阅兄长们的书籍。可身为女子,她只能被困在这深闺之中,眼看着兄长们外出求学,自己却连大门都难得出一步。

回到绣楼,祝英台辗转反侧,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心中萌生。

"银心,"她突然坐起身,"你可愿陪我演一场戏?"

三日后,祝家庄外,一位俊俏少年带着书童准备启程。少年一袭青衫,头戴方巾,腰间佩玉,举手投足间透着几分书卷气,正是女扮男装的祝英台。银心则扮作她的书童,背着简单的行囊。

"爹,孩儿此去杭州求学,定不负您的期望。"祝英台刻意压低嗓音,向送行的祝老爷行礼。

祝老爷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九郎啊,路上小心,到了书院要勤勉用功。"

原来,祝英台排行第九,上有八位兄长。她谎称八哥祝九郎要外出求学,祝老爷虽有疑虑,但想到儿子上进,也就应允了。

主仆二人离开祝家庄,沿着官道向杭州方向行去。春日的江南,桃红柳绿,鸟语花香。祝英台第一次感受到自由的滋味,心情无比畅快。

行至一处凉亭,忽见一位书生模样的青年正在歇脚。那青年约莫十八九岁年纪,眉清目秀,气度不凡,身旁放着一个书箱。

祝英台本不欲停留,却听那书生主动招呼:"这位兄台也是赶考的书生吗?"

祝英台略一迟疑,拱手回礼:"正是,在下祝九郎,欲往杭州万松书院求学。"

书生闻言大喜:"巧了,在下梁山伯,也是去万松书院。不如结伴同行如何?"

祝英台见这书生谈吐文雅,目光清澈,不似奸诈之人,便点头应允。两人一路谈诗论文,竟发现志趣相投,越聊越投机。

"祝贤弟年纪轻轻,学识却如此渊博,实在令人佩服。"梁山伯由衷赞叹。

祝英台谦虚道:"梁兄过奖了。听闻万松书院的周夫子学问精深,此去定要好好请教。"

行至钱塘江畔,天色已晚。两人决定在江边客栈住下,明日再渡江。用过晚膳,梁山伯提议:"今日与贤弟一见如故,不如结为异姓兄弟如何?"

祝英台心中一动,想到自己女扮男装,若结为兄弟,日后难免尴尬。但见梁山伯神色诚恳,又不忍拒绝,只得应下。

两人在月下焚香盟誓:"梁山伯、祝九郎,今日结为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誓言既出,两人相视而笑,情谊更深。

次日渡江,顺利抵达杭州。万松书院坐落在西湖畔的青山之中,环境清幽,正是读书的好地方。周夫子见两位年轻人求学心切,便收下了他们。

书院生活平静而充实。梁山伯与祝英台同住一室,朝夕相处。祝英台为掩饰身份,格外小心。夜间就寝,她总是和衣而卧,借口习惯独自沐浴,连洗脸都避开梁山伯。

一日,梁山伯见祝英台在院中洗衣,不禁笑道:"贤弟何必亲自动手,这些粗活交给书童便是。"

祝英台脸一红:"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嘛。"

梁山伯摇摇头:"贤弟的手如此纤细,不像干粗活的样子。"说着就要帮忙。

祝英台慌忙拦住:"不必了!我...我喜欢自己来。"

梁山伯虽觉奇怪,但也没多想。在他眼中,这位"贤弟"聪慧过人,偶尔有些古怪举动也属正常。

转眼间,三年过去。祝英台已从青涩少年出落成翩翩公子,而梁山伯也越发沉稳儒雅。朝夕相处中,祝英台对这位义兄渐生情愫。每当梁山伯专注读书时,她常偷偷看他清俊的侧脸;当他为她讲解难懂的文章时,她总为那温柔的声音心跳加速。

一日春游,两人漫步西湖边。柳絮纷飞中,梁山伯突然指着湖中一对鸳鸯笑道:"贤弟你看,那对鸳鸯多恩爱。"

祝英台心中一动,轻声道:"若是人也能如此相伴,该有多好。"

梁山伯转头看她,目光柔和:"贤弟可是有心仪之人了?"

祝英台脸颊微热,垂下眼帘:"我...我只是随口一说。"

梁山伯拍拍她的肩:"贤弟若有心仪之人,为兄定当全力相助。"

祝英台心中苦涩:我心仪之人就在眼前,却无法言明。

又过了些时日,祝英台收到家书,父亲病重,催她速归。离别前夕,祝英台辗转难眠。她终于下定决心,悄悄来到师母房中。

"师母,学生有一事相告。"祝英台跪在师母面前,摘下方巾,一头青丝如瀑垂下。

师母大惊:"你...你是女子?"

祝英台含泪点头:"学生祝英台,因慕圣贤之学,女扮男装前来求学。如今家父病重,不得不归。但学生与山伯兄情谊深厚,不忍欺瞒。"她从怀中取出一枚玉坠,"请师母转交山伯兄,告诉他,若有意,可持此物来祝家庄提亲。"

师母感慨万千,接过玉坠:"好孩子,我定会转达。"

次日清晨,祝英台不得不启程。梁山伯执意相送,两人一路无言。行至当年结拜的凉亭,祝英台停下脚步。

"梁兄,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临别前,小弟有一言相告。"

梁山伯专注地看着她:"贤弟请讲。"

祝英台深吸一口气:"家中有小妹,年方二八,才貌与小弟相仿。若梁兄不弃,可来提亲。"说完,不敢看梁山伯反应,匆匆上马离去。

梁山伯站在原地,望着祝英台远去的背影,心中怅然若失。

师母的房间里,檀香袅袅。梁山伯呆若木鸡地站着,手中握着那枚温润的玉坠,耳边回响着师母方才的话语。

"山伯,英台实为女儿身,这三年来与你同窗共读,早已对你芳心暗许..."

梁山伯的指尖轻轻摩挲着玉坠上精致的蝴蝶纹路,忽然间,三年来的点点滴滴如潮水般涌来——英台总是和衣而睡,从不当着他的面更衣;夏日炎炎也坚持穿着高领衣衫;每次沐浴都要找各种理由支开他...那些曾经让他觉得奇怪的举动,此刻都有了答案。

"贤弟...不,英台..."梁山伯喃喃自语,心头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悸动。他想起西湖畔英台看着鸳鸯时微红的侧脸,想起她临别时那句"家中有小妹"的暗示,想起这三年来每一个朝夕相处的日子...

师母慈爱地看着这个年轻人脸上变幻的神色,轻声道:"英台留下这枚玉坠,说若你有意,可持此物去祝家庄提亲。"

梁山伯如梦初醒,扑通一声跪在师母面前:"多谢师母告知!学生这就启程前往祝家庄!"

离开师母房间,梁山伯几乎是一路小跑回到寝室。他颤抖着手收拾行装,心中既惊且喜。三年同窗,他早已对这位"贤弟"产生了超乎兄弟之情的感觉,却因礼法束缚不敢深想。如今得知真相,那些被压抑的情感如决堤之水,再也无法遏制。

"公子何事如此着急?"书童四九看着主人反常的举动,疑惑地问道。

梁山伯脸上洋溢着前所未有的光彩:"四九,快备马!我们要立刻启程去祝家庄!"

"祝家庄?那不是祝公子的..."

"是祝小姐!"梁山伯忍不住笑出声来,"英台她是女子!这三年来,她一直女扮男装与我们同窗共读!"

四九惊得张大嘴巴,半晌才回过神来,连忙去准备马匹。不到一个时辰,主仆二人便踏上了前往祝家庄的路途。

一路上,梁山伯的心跳从未如此快过。春风拂面,他却觉得这风都比往日温柔。路边的野花,空中的飞鸟,甚至是道旁的石子,在他眼中都变得可爱起来。他不断想象着与英台重逢的场景——她会是怎样的装扮?还会记得那些他们共同背诵的诗句吗?她会像在书院时那样,用那双明亮的眼睛含笑看着他吗?

"公子,前面就是祝家庄了。"四九的声音将梁山伯从遐想中拉回现实。

梁山伯整了整衣冠,手心因紧张而微微出汗。他深吸一口气,对自己说:"山伯啊山伯,你连科举考试都不曾这般紧张过。"

祝家庄大门前,梁山伯递上名帖,自称是祝九郎的同窗好友。不多时,他被引入厅堂,祝老爷端坐其上,神色复杂地打量着这位不速之客。

"晚生梁山伯,拜见祝老爷。"梁山伯恭敬行礼,随即直起身来,目光坚定,"实不相瞒,晚生此来是为向令爱祝英台提亲。"

祝老爷眉头一皱:"梁公子此话从何说起?小女英台自幼养在深闺,何时与你有过交集?"

梁山伯从怀中取出那枚玉坠,双手奉上:"祝老爷,英台女扮男装,与晚生在万松书院同窗三载。这枚玉坠是她留给晚生的信物。"

祝老爷接过玉坠,脸色骤变。他当然认得这是女儿贴身之物,上面还有祝家特有的纹饰。厅内一时寂静无声,只听得见窗外风吹竹叶的沙沙声。

终于,祝老爷长叹一声:"梁公子,你来晚了一步。英台已经许配给余杭太守之子马文才,三日后便要完婚。"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梁山伯只觉得双腿一软,险些站立不住。他强自镇定,声音却已微微发颤:"祝老爷,晚生与英台情投意合,这三年来..."

"不必多言!"祝老爷突然提高声音,"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马家门第显赫,文才又是举人出身,前途无量。梁公子一介寒儒,凭什么认为配得上我祝家女儿?"

梁山伯面色苍白,却仍不放弃:"祝老爷,晚生虽家境不丰,但今年秋闱必当中举,来年春闱..."

"够了!"祝老爷不耐烦地挥手打断,"此事已定,不容更改。来人,送客!"

就在这时,屏风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祝英台不顾丫鬟阻拦冲了出来,她身着女装,云鬓微乱,眼中含泪:"爹!女儿宁愿死也不嫁马文才!"

梁山伯第一次见到女装打扮的英台,只见她眉如远山,目似秋水,虽满面泪痕却不掩国色。他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英台..."他轻声唤道,声音里满是柔情与痛楚。

祝英台转向梁山伯,泪眼婆娑:"山伯兄,你终于来了..."

"胡闹!"祝老爷拍案而起,脸色铁青,"来人!把小姐带回闺房,严加看管!婚礼前不得踏出房门一步!"

几个粗壮的婆子上前,不由分说架起祝英台。她挣扎着回头,对梁山伯喊道:"山伯兄,我等你!你一定要来..."

声音戛然而止,祝英台被强行带离了厅堂。梁山伯想追上去,却被祝府家丁拦住。

祝老爷冷冷道:"梁公子,识相的就赶紧离开。马家不是你能得罪得起的。"

梁山伯站在原地,双拳紧握,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却浑然不觉。他知道祝老爷所言非虚——马家权势熏天,若强行对抗,不仅自己难保,恐怕还会连累英台。

最终,他深深一揖,声音嘶哑:"祝老爷,晚生告退。只求您...善待英台。"

走出祝府大门,天空不知何时已阴云密布。梁山伯仰头望天,一滴雨水恰好落在他的脸上,与无声滑落的泪水混为一体。

回到客栈,梁山伯便一病不起。大夫诊脉后摇头叹息:"此乃心病,郁结于胸,非药石可医。"

四九日夜守在床前,看着主人日渐消瘦,心如刀绞。梁山伯高烧不退,却始终紧握着那枚玉坠,在呓语中不断呼唤英台的名字。

第三日清晨,梁山伯突然清醒过来,面色反常地红润。他轻声唤来四九,声音虚弱却清晰:"四九,我恐怕不行了..."

"公子别胡说!您一定会好起来的!"四九泣不成声。

梁山伯微微摇头,将玉坠交给四九:"我死后,你将我葬在...祝家庄通往马家的路旁...我要亲眼看着...英台出嫁..."

话音未落,他的手突然垂下,眼睛永远地闭上了,只有嘴角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仿佛在梦中见到了心爱的人。

"公子!"四九伏在主人身上嚎啕大哭。

与此同时,祝家庄内,祝英台突然从梦中惊醒,心口一阵剧痛。她捂住胸口,泪水无声滑落:"山伯兄..."

三日后,马家的迎亲队伍浩浩荡荡来到祝家庄。锣鼓喧天,喜乐阵阵,围观的百姓挤满了街道。

祝英台身着大红嫁衣,被丫鬟婆子搀扶着走出闺房。她面色苍白如纸,眼中无神,如同一具行尸走肉。祝夫人看着女儿的模样,心中不忍,却也只能暗自垂泪。

"新娘子出门咯!"喜娘高声喊道。

祝英台机械地迈过火盆,被扶上花轿。随着一声"起轿",迎亲队伍缓缓向马家进发。花轿内,祝英台从袖中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白绫,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行至半路,晴朗的天空突然阴云密布,狂风大作。花轿被迫停下,轿帘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祝英台掀开轿帘,只见路边一座新坟,墓碑上赫然刻着"梁山伯之墓"四个大字。

"山伯兄!"祝英台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不顾众人阻拦冲出花轿。她跌跌撞撞地扑到坟前,十指深深插入泥土中。

"英台来迟了...山伯兄,你等我..."她用力拍打着坟土,指甲断裂渗出鲜血也浑然不觉。

喜娘和轿夫们上前想要拉开她,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隔在外。突然,一道闪电划破长空,紧接着一声惊雷炸响,震得大地都在颤抖。

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梁山伯的坟墓竟从中裂开一道缝隙!祝英台毫不犹豫,纵身跃入其中。

"小姐!"银心的尖叫声淹没在又一声惊雷中。坟墓重新合拢,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转瞬间,风停雨歇,云开日出。众人惊魂未定,忽见两只彩蝶从坟头飞出,一黄一紫,翩翩起舞,相互追逐,渐渐飞向远方,消失在春日的晴空中。

后来,人们说那对彩蝶就是梁山伯与祝英台的化身。他们生前不能相守,死后终于可以永远在一起,再不分离。

每年春天,梁祝墓前总有彩蝶双飞。他们的故事代代相传,成为人们对自由爱情最美好的向往。而那枚刻有蝴蝶的玉坠,据说被四九埋在了坟墓旁,作为这段旷世之恋永恒的见证。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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